17.

    艾爾多很驚訝自己明明住在哥哥的城堡里，竟還需要通過水晶球與他通話。

    “我在人界。我又發(fā)情了?！碧匕⒗锲娴谝痪湓捑褪沁@個，“沒有辦法好好招待你們了，改天過來謝罪?！?/br>
    艾爾多張大了嘴。

    “等……什么，怎么可能？？”大家都是龍，短時間內(nèi)連著發(fā)兩次情的情況，他可想不出來是怎么回事。除非……怎么看也不像??？

    艾爾多還是決定問：“你是戀愛了嗎？你為什么在人界，是在人界有秘密老婆了……？”

    “沒有。”特阿里奇否定得非常干脆，“在人界，我的發(fā)情癥狀就會停止。原因不明朗，可能是這里魔力比較稀薄?！?/br>
    果然，水晶球里的特阿里奇看起來冷靜自制，哪有發(fā)情的樣子。艾爾多也不好再問什么。

    “另外，我看到梅萊斯在書房的桌子上給艾瑞克留了一張推薦書單。記得帶上那個，如果我的書房里有書單上的書，可以直接帶走?！?/br>
    艾爾多叫起來：“啊等等哥哥！我老婆有話說?！?/br>
    艾爾多妻子的臉出現(xiàn)在水晶球里，看起來有些為難：“特阿里奇，既然在人界，能幫忙去看看梅萊斯說的學(xué)院嗎？”

    剛說出口，就被丈夫扯著胳膊打斷。艾爾多用氣聲說：“他在發(fā)情，你和他說這個干什么！”

    特阿里奇：“我真的沒事?！?/br>
    艾爾多：“……”

    于是妻子千恩萬謝，又繼續(xù)說：“我和艾瑞克認真談了，他說他看到那些轉(zhuǎn)動的器械時，內(nèi)心癢癢的，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萬一他的熱情到成年都不滅，我卻對他所選的路毫不了解，我會十分害怕……我想你先幫我看看，那個地方靠不靠譜。如果那不會增加你許多麻煩的話……”

    想到這件事得聯(lián)系誰，特阿里奇不自在地頓了一下：“……可以試試。你們還能聯(lián)系上斯皮爾小姐嗎？”

    切斷聯(lián)絡(luò)后，紅龍夫婦小聲討論起特阿里奇來：特阿里奇連斯皮爾小姐的聯(lián)系咒都沒有，難道那個使特阿里奇發(fā)情的元兇不是她？在斯皮爾小姐離開的同一天，哥哥就發(fā)情了。這里面會不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貓膩……

    旅行者的飛車里。

    丹莉德爾敲響了梅萊斯的門：“法師大人，特阿里奇將軍想要和你通話，需要把我的水晶球帶給你嗎？”

    對話是在梅萊斯的房間地板上進行的。梅萊斯的腿不適合盤坐，便將水晶球放在伸直的膝蓋上。隱約看到特阿里奇的背后是人界城堡，梅萊斯說：“你好啊，將軍。你也旅游嗎？”

    特阿里奇說：“我發(fā)情了?！?/br>
    梅萊斯：“……”

    在卡殼兩秒鐘后，梅萊斯說：“……那，恭喜啊?！?/br>
    特阿里奇：“沒有別的話想說了嗎?！?/br>
    梅萊斯：“啊……對不起。我不知道睡著時取精也會產(chǎn)生這樣的后果?！?/br>
    特阿里奇眉頭沉下來：“你明知道和睡著時的事無關(guān)?！?/br>
    梅萊斯一臉迷茫。

    “你……算了。我需要你的幫助?！?/br>
    對面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特阿里奇還以為是水晶球卡殼了。直到水晶球咚地一聲從梅萊斯的膝蓋掉到地上，把他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重新捧起來。

    “你……你說幫忙……”

    特阿里奇反應(yīng)過來對方在害怕什么時，嘆了口氣：“不是你想的那個幫助?！?/br>
    在他說出想要去魔法學(xué)院參觀后，梅萊斯的整個身體都松懈了下來。

    “等我畫個傳送陣，到你這邊來?！彼f。

    特阿里奇：“現(xiàn)在？”

    “啊……不方便嗎？”

    “……不。你現(xiàn)在過來吧。”

    梅萊斯踟躇了片刻：“真的不是去交配……對嗎？”

    特阿里奇看了他一會兒，問：“……你是覺得我會把你騙過來，強行交配嗎。我需要這樣嗎？”

    梅萊斯感受到了對方維護自尊的隱隱怒意，無意識地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從朦朧的水晶球里看過去，特阿里奇身上“龍”的特質(zhì)被弱化了，更像一個與他一樣有自尊有思考力的“類人生物”。當他提到交配，這不僅是魔界生物“誰都可以”的生理需求，竟還有心理需求。梅萊斯被迫正視了這一直被他忽略的部分。

    梅萊斯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異樣感，好像他過去那么久所認知的事被推翻了一般。令他本能地抗拒。

    “我知道了……我過來?！彼f。

    這個傳送陣花了梅萊斯尤其長的時間，但總有完成的時候。他站在了傳送陣里，不自在地收攏了斗篷的衣領(lǐng)。

    特阿里奇正在工作。整個城堡安安靜靜，沒有其他活物的聲音，直到精靈走路的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一只輕巧，一只笨拙帶著一點拖行，一聽就知道是誰。

    特阿里奇回過頭來，看到了那個精靈賢者。他這一次圍著的是一件厚實得多的舊斗篷，顯然是為旅行準備的。

    特阿里奇問他：“旅行順利嗎？”

    梅萊斯點頭，隔著個椅子，在工作臺邊坐了下來，說：“看到你在這里伏案工作，有種奇妙的感覺。讓我不禁想象有一天，也許我們兩個世界會融合起來，我們理所應(yīng)當?shù)卦谝黄鸸ぷ?。?/br>
    特阿里奇：“……我不是你的實驗材料嗎，你會和材料一起工作？”

    梅萊斯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回答。特阿里奇看著他的側(cè)臉，看到他將長發(fā)編成一束，金色的發(fā)辮軟軟地躺在厚實的兜帽上，尾端有趣地翹了起來。

    “……是什么原因呢，這次的發(fā)情狀態(tài)好像比較溫和?！泵啡R斯問，開始在桌面找著什么。他找到了體溫計，“我能檢查一下你嗎？”

    特阿里奇給了他一個“請便”的表情，很有實驗材料的自覺。這使得梅萊斯愈發(fā)尷尬。他把消了毒的溫度計塞進特阿里奇的嘴里，抓起他的胳膊，觀察他的皮膚。特阿里奇一動不動。他發(fā)現(xiàn)梅萊斯抓他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只用指尖上的一點碰到他，仿佛在避免不必要的接觸。

    梅萊斯嘀咕：“體溫好像正?！y也看不到了……是真的發(fā)情了嗎，特阿里奇先生?！?/br>
    特阿里奇含著溫度計點頭。

    過了幾分鐘，梅萊斯收走了體溫計，在燈光下仔細地看。

    梅萊斯：“體溫甚至比平時更低些，但是與第一次在人界量的體溫差不多。難道是因為在人界，畢竟只有這一個變量……？”

    特阿里奇：“你回來是做什么的？”

    梅萊斯被提醒，啊了一聲：“你想去學(xué)院的話，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你送過去。學(xué)院的辦公室和實驗室里都有我的固定傳送陣?！?/br>
    特阿里奇：“現(xiàn)在，馬上？就是這點讓我驚嘆?！?/br>
    梅萊斯：“？”

    “我有時候覺得，人界的魔法十分瑰麗。也難怪艾瑞克會感興趣?！碧匕⒗锲嬲f，“傳送陣是能把人送到任何地方嗎？是什么原理？”

    梅萊斯：“和傳送門一樣的?！?/br>
    特阿里奇：“傳送門是天然存在的。魔族只能發(fā)現(xiàn)它們，并不能制造它們。可是你們可以。我們只是在用魔力，你們卻掌控了魔力。”

    這個話題終于讓梅萊斯的拘謹放松了一些。

    “過來看。”他站起身。

    他們蹲到那個用特殊材料畫成的法陣邊，梅萊斯指著法陣里的一抹紅色：“看這個紅色，這是施法者的血，是傳送陣的標記。相同標記的傳送陣是互通的。也就是說，如果你畫一個，我畫一個，我倆的傳送陣是無法互通的。但如果兩個都是我畫的，就可以互通。再看上面的圖案。”手指指向法陣邊緣。特阿里奇順著手指，看到一圈齒輪般長長短短的點狀圖案。

    梅萊斯：“這是法陣編號。每一個法陣有自己的編號，進入法陣后，在咒語中念對編號，就能夠被傳送到正確的位置。”

    特阿里奇：“念錯了呢？”

    梅萊斯馬上問：“要試試看嗎？會被傳送到隨機地點哦?！?/br>
    他的綠眼睛亮晶晶的，那副聊起魔法就興奮的樣子可不是在開玩笑，但凡特阿里奇點頭，梅萊斯就馬上會發(fā)動法陣，并念錯編號，讓他親自體會念錯編號的后果。想到這里，特阿里奇噗嗤笑出來。

    特阿里奇：“你們學(xué)院的老師上課都這么不著調(diào)嗎。我開始發(fā)現(xiàn)艾瑞克家長的擔心并非多余?！?/br>
    梅萊斯：“這才到哪兒呀?；卮鹉銊偛诺膯栴}，能把人傳送到任何地方嗎。能，又不能。傳送陣只能把法師傳送到對應(yīng)編號的傳送陣。至于這個傳送陣坐落在哪里，就各看本事了。”

    特阿里奇：“這么說，只要你活得夠久，跑得夠遠，就能穿梭在世界的每個角落？”

    梅萊斯：“理論上是這樣，實際上法師只會在自己信任地方留下傳送陣。我如果用一把小刀，把這個法陣從地上刮下來，通過一些技術(shù)手段，是可以把里面的成分重新提取出來的，包括法師的血液。血液是一個法師的身份證明。想象一下，國王的宮殿前突然出現(xiàn)了敵方法師，腳下踩的法陣，卻是用我的血畫的。在抓內(nèi)jian的時候，我就是第一個懷疑對象呀！所以法陣可不像發(fā)情期的男人，可以處處留情。”

    特阿里奇的眉頭皺了起來：“我處處留情了嗎？？你不是男人嗎，怎么對男人偏見那么大?！?/br>
    梅萊斯：“我不是，我是精靈，你是龍。好嘛，是發(fā)情期讓你敏感了嗎？讓我們縮小一下掃射范圍——發(fā)情期的狼人。我學(xué)生的前男友，在狼人的發(fā)情期里，出軌了一個吟游詩人?！彼σ饕鞯卣f，“為此，我的學(xué)生再也不用偷跑出學(xué)院和他約會了。年輕真好，但校規(guī)還是要遵守的?！?/br>
    特阿里奇：“什么都知道的老師也很可怕?！?/br>
    梅萊斯：“說什么呢。關(guān)心學(xué)生的心態(tài)也是老師的職責之一。論文寫不出來，大家都不好過?！?/br>
    特阿里奇忍俊不禁。

    “走吧?！泵啡R斯站起來，走到傳送陣中間，“帶你參觀人界魔法學(xué)院?！?/br>
    銀光一閃，鮮血從纖白的手指滴入法陣。肚腸扭曲，一片白光罩下。

    緊接著，隨著白光散去，一股灼熱感撲面而來，煙塵與熱氣涌入鼻腔，精靈與龍站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梅萊斯：“咳咳咳！”

    特阿里奇：“……還真的給我展示念錯編號的效果啊?！?/br>
    “不……”梅萊斯發(fā)愣地望著周圍，“這就是我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