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特別有道理
苗苗睜大了眼,等著青年的反應。 昏暗的光線里,青年的眼瞳好似凝聚了化不開的暗礁,黑得嚇人。 苗苗嚇得把腳往后挪了挪,抱著被子看著桓雁之。 他眼中的青年,臉上從來都是掛著溫和的笑意,無奈的,寬容的,隱忍的……沒有像現在這般,像是他在太白山見過的,在暗夜蓄勢待發(fā)的可怖大妖。 桓雁之看著少年嚇得縮回去的腳,臉色緩和下來。 苗苗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再看向青年,他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以為剛才自己所見到的只是幻覺。 鼓起勇氣扯了扯青年的衣袖,“霍驍其實,挺好的。” 桓雁之面沉如水,明明坐在對窗最亮堂的位置,卻叫人捉摸不透他的表情。 霍驍是挺好的,打仗審訊不擇手段,能力出眾,做事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 在男女情事上卻是個十足的君子,別說府中沒有姬妾,外地官員送的瘦馬也是直接拒絕,推說不如銀錢實惠,沒想到他居然會送苗苗這種東西,實在讓人難以不多想。 苗苗抱住他的胳膊,“你不會殺了他吧?” 桓雁之輕輕吐出一句,“不會?!?/br> 他還沒到為了這點事就殺人的地步。 視線落在白玉玉勢上,若是苗苗沒用過還好,直接退給霍驍便是,但苗苗都已經用過了,再退豈不是曖昧至極? 苗苗不放心,湊近青年,歪頭盯著他的眼睛。 “那你會打他嗎?” 桓雁之溫聲道:“不會?!?/br> 青年看清了少年眼底的擔憂,只覺得自己多年習得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于一瞬間崩塌,一只小小的玉勢就讓他心緒翻涌。 苗苗放下心來,左右不過是罰一點俸祿,霍驍有錢!禁得住罰! 桓雁之親了親少年的唇瓣,拿過床榻間的玉勢。 “這個不好用,我送個新的給你?!?/br> 苗苗:“還好呀,湊合著能用?!?/br> 而且看著是玉的,應該挺貴的吧。 桓雁之:“苗苗是想用我送你的,還是想用別人送的?” “要雁之送的,”苗苗不假思索,又看了看青年手中的玉勢,“……這個也轉手也能賣不少錢吧?!?/br> 桓雁之無奈,他之前怎么沒發(fā)現少年還是個小財迷。 “這種玉質也就十來文錢,沒有人要?!?/br> 苗苗盯著看了半晌,這個玉質看起來挺好的啊,柔和細膩,薄而透光,看著就很貴,沒想到才十來文錢。 “真便宜。” 看來解贊是真的很窮,不過他還挺會挑東西的,等下次遇到他,讓他再給自己挑幾個玉質的小玩意,送一個給鶯鶯,再送一個給雁之,最后留一個給自己,嗯,反正便宜,給霍驍和仇潮生一人也帶一個吧。 解選坐在樹梢,脊背突然有些發(fā)涼,心道不會是桓雁之知道他送玉勢給苗苗的事,準備宰了他吧。 唉,月老不好當啊。 桓雁之把玉勢收起來,打算擇日再給苗苗雕個新的,這樣私密的物件,他不想經別人的手。 苗苗白日睡得久,到了晚上便有些睡不著,拉著雁之上床和他說話。 不大的臥室內,兩個身影緊緊靠在一起。 桓雁之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種關于“家”的實質感,他好似第一次理解了這個字的含義,溫馨又安定,心里有了堅實的渴望。 若是苗苗也能同他這般想,該有多好? 桓雁之吻了吻少年的頭頂,抱緊了他的腰。 苗苗說著說著又覺得有點困,“雁之,你有沒有在聽?。俊?/br> 桓雁之:“嗯,在聽。” 苗苗:“唔,好困?!?/br> 桓雁之:“困就睡覺?!?/br> 苗苗:“可我不想睡?!?/br> 桓雁之:“為何不想睡?” 苗苗笑得牙不見眼,抱緊了青年的腰,“我想和你說話?!?/br> 腰上的觸感炙熱,被手箍住的那一片燒得硬了起來,片刻后又軟了下去。 桓雁之吻了吻少年的鼻尖,“明日再說也一樣?!?/br> 桓雁之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少年的回復,低頭一看,才發(fā)現少年已經睡著了。 - 次日一早,苗苗便被桓雁之告知,他給自己請的根本就不是摔傷的病假,而是有課業(yè)研習的假。 也就是說,他還是要去上學。 苗苗心情低落,這上學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桓雁之上了十多年的學,難道都不覺得煩嗎?他才上了半個月就有點受不了了。 少年走后,桓雁之便把霍驍叫到了萱院。 他雖被關了禁足,不能踏出萱院,但外人還是可以進的。 霍驍處理完事務便快馬加鞭往萱院趕,端月山下的馬路被青年帶起一陣疾風。 他直覺桓雁之叫他不是什么好事,畢竟這么些年,他難得和桓雁之說上幾句話,更沒有到桓雁之住所議事的時候。 從小他就被他爹教育要和桓雁之學習,導致他從小就看桓雁之不順眼,但桓雁之起碼是個有氣度的,不至于因為他請幾個學子向苗苗表白就拿他出氣。 所以到底是為了什么? 騎馬到太學側門,正見薛家的馬車停在側門口,上上下下搬運著東西,忙得熱火朝天。 霍驍嘻皮笑臉地和薛昆打著招呼,“薛公子休學復讀了?” 薛昆心中暗恨,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但霍驍的面善心惡可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敢去觸霍驍的霉頭,嘿嘿笑著準備蒙混過去。 霍驍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一個月前,您誣告顏苗洗壞你衣服的事還歷歷在目,在下實在佩服,要是我有您一半的臉皮,大鄴的官場怕是能讓我橫著走了?!?/br> 薛昆尷尬地站在原地,氣得連扇了好幾下風。 “霍廷尉在風采還不叫橫著走嗎?” 滿京就沒一個比霍驍還橫的,誰讓人家有兵權呢?邊境的三萬霍家軍都不用朝廷撥款,節(jié)省了國庫多少開支,陛下都對霍驍的行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加上此人行軍打仗確實有一套,有他震懾周邊小國,邊境無人來犯。 霍驍:“跟薛公子比不了?!?/br> 青年說完就背著手到了萱院。 日頭正盛。 桓雁之站在廊下,以往的頹靡孤寂之色一洗,好似一株昂然向上的青松。 霍驍不由得多看了青年兩眼,這模樣比以前一副假人的樣子瞧著順眼多了。 桓雁之半個字也沒提霍驍遣人給苗苗獻殷勤的事,直接請霍驍到書房對弈。 兩人跪坐在窗下,執(zhí)子對弈。 窗外含著端月山的青蔥盛景,窗內一人白衣清雅,一人紫衣颯爽,瞧著倒是賞心悅目。 霍驍卻是坐立難安,讓他行軍打仗或是處理公務都行,來這里下棋,太難受了…… 心下記掛著還沒處理完的卷宗,恨不得此時就飛回大理寺。 桓雁之眼皮也沒抬,“廷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在下棋技粗陋,不堪與霍廷尉對弈嗎?” 霍驍:“微臣不敢?!?/br> 這頂帽子扣下來,誰當得起? 他霍驍是桀驁不馴,但也不是沒腦子。 桓雁之垂下眼瞼,白玉一般的指尖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你敢。” 這句話聽不出喜怒,霍驍也沒法直接問,只能硬著頭皮陪他下棋。 他下得時快時慢,甚至故意輸棋,但桓雁之總能把棋子落得棋鼓相當,半點贏的勢頭都沒有。 霍驍這才認真起來,太子的聰慧和勤奮他早有耳聞,但就他來看,不過是個普通資質的人格外勤奮加上名師教導才得此贊譽罷了,他心下雖佩服青年的毅力,卻也沒到敬重的程度。 如今來看,是他小瞧了桓雁之。 桓雁之氣定神閑,好似沒注意到青年的心緒變幻,每個子落下的動作不緩不急,標準劃一。 直到日頭又快落山的時候,桓雁之才緩緩開口,“今天就到這兒,明日午時你再過來罷?!?/br> “?” 霍驍沒忍住,抬頭看了青年一眼,明天還來? 桓雁之收拾好棋盤,沒管霍驍的驚異,“苗苗想見你,此時出門至甲子院,正好能遇見他?!?/br> 霍驍踱步出了萱院,也沒想出來苗苗怎么會想見他,來感謝他的嗎? 趕早不如趕巧。 剛出萱院,苗苗就奔著這個方向來了。 少年跑到霍驍面前,“雁之找你來做什么呀?” 霍驍:“下棋啊?!?/br> 苗苗圍著他轉了一圈,“沒做別的?” 霍驍:“沒啊?!?/br> 苗苗:“也沒罰你錢?” 霍驍:“為何要罰我錢?” 苗苗長抒了一口氣,“那就好,你走吧?!?/br> 霍驍莫名其妙,苗苗見他就為了說這個? “你和太子的關系有沒有更近一步???” 苗苗點頭:“有啊?!?/br> 霍驍看著少年手臂間隱約露出的紅痕,心下酸溜溜的,他都還沒碰過鶯鶯化為人形的時候,那菩薩太子真有福氣。 “你可悠著點,別老來找他睡覺?!?/br> 苗苗:“為什么呀?” 霍驍湊到少年耳邊,“男孩子要矜持一點,保持新鮮感,關系才能長久,你想不想和殿下長久?” 苗苗思考了下,他確實不能和雁之睡得太頻繁,萬一懷寶寶了怎么辦?還是等他想離開建鄴的時候再天天和雁之睡覺吧。 “謝謝,我聽你的?!?/br> 霍驍:“乖?!?/br> 他真是為了鶯鶯的娘家人cao碎了心,日后鶯鶯嫁了他,苗苗要是留在建鄴,他們倆也有個伴。 苗苗翻了個白眼,這話說得他像是小輩一樣。 “你要是和鶯鶯在一起,還得叫我大哥,萬一哪天我成了太子妃,你還得自稱微臣,哼……” 霍驍樂呵呵地朝少年行禮,“大哥。” 苗苗:“這還差不多。” 少年說完便氣昂昂地進了萱院。 萱院里早就擺了膳,方桌的一邊是美酒佳肴,一邊是粗茶淡飯,瞧著割裂極了。 苗苗:“為什么這么擺飯啊?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呀。” 桓雁之笑:“苗苗又不是太子,為何要同我一起吃這些?” “可這樣吃我吃不下去,”苗苗夾起一塊鵝rou放進青年的碗里,“你和我一起吃。” 桓雁之:“我不能吃這些,有損福報?!?/br> 他有聽說過,人一生的福氣都是固定的,他想用在特別值得的事上。 苗苗:“你還信這些?” 他這個修煉的妖精都不信。 桓雁之:“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br> 苗苗:“你想要什么福報?長壽嗎?” 人間的君主都想要長生不老。 桓雁之把鵝rou夾回少年的碗里,“嗯。” 苗苗也沒再強求他,一頓飯吃得肚皮滾圓。 “我今天回寢舍睡。” 桓雁之:“為何?” 苗苗回憶了下霍驍的忠告,復述道:“男孩子要矜持一點,保持新鮮感,關系才能長久?!?/br> 桓雁之眉頭微動,“誰教你的?” 苗苗不假思索:“霍驍說的,我覺得特別有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