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因為是父親
這三日沒過幾天就剛好到了裘老爺子的壽誕,裘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人物不小,現(xiàn)在盡管他已經(jīng)退休了好幾年了,但前來祝誕的人不少,其中的賓客多是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有頭有臉的人物。 賓客盈門,言笑晏晏,如今在他面前不少客人都對公司這事兒表示惋惜,可裘老爺子看著這一張張笑臉已然心知肚明。 剛過完了壽誕,公司里的一批貨出了點問題,另一邊溝通了好幾次,才基本定下調(diào)子。 裘尋傅現(xiàn)在年紀(jì)小,作為裘章的三個兒子之一,公司集團的未來繼承怎么輪也輪不到他,不過他自己投資賺的錢也已經(jīng)足夠讓他自己養(yǎng)尊處優(yōu)了,再加上目前和孟閔那邊活躍,就是不干活光拿分紅也能數(shù)上不少錢,所以繼不繼承對他來說,意義并不大。 前幾日剛在公司發(fā)生了荒唐放肆的事情, 裘章很明顯是生了他的氣,說得嚴(yán)重一點,就是恨上加恨。他不想就這樣離開,原本和裘章的父子關(guān)系就如履薄冰,靠著不齒的威逼和利誘,延伸出了遠(yuǎn)比父子更親密、但卻病態(tài)異常的關(guān)系。 但那又怎么樣,只要能達成目的,什么樣的手段并不重要。 — 在裘家這昏暗罅縫,裘尋傅像是又看到了那一片沉頓靜寂的湖。 身為自我、丈夫、父親的裘章,倨傲、沉靜、肅厲,一如靜湖。 只是不同的是,當(dāng)裘章脫離于正色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埋葬于湖底的那個獵物。 他愛他的父親,也恨他的父親。因為是父親,所以愛或恨;因為是父親,所以甘愿成為獵物;變成了沉墮于自己畸形欲念里的獵物。 盡管裘老爺子向來不看好他,特別是還出現(xiàn)了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的情況,但在壽誕這樣喜慶福盛的日子里,老爺子難得好心情準(zhǔn)了他。 裘老爺子答應(yīng)得爽快了,倒是裘尋傅變得有些躊躇不決,考慮了一番后才決定會去。他人微言輕,這種明面上的苦活, 是難得的機會,這好不容易擺在跟前他不可能不動心。 要是放在原先,他并不會將老爺子這“機會”放在心上,但他如今不能再憑借同孟閔的交易維持和裘章的關(guān)系了,自撕破臉皮之后,這依賴于交易的另一層交易就已經(jīng)搖搖欲墜。 說他愚蠢也好,說他偏執(zhí)也罷,他一直以為時間很長,能磨,能賴,生硬的石頭總會軟的。 在公司的那天他并不想那么快將這東西打到裘章的身上的,他怕會嚇到裘章,可當(dāng)自己聽到裘章疾首蹙額說要反悔的時候,看著那張臉,他居然覺得有一種不可言喻的憤怒和恐慌,明明他都已經(jīng)清楚裘章會答應(yīng)這個荒誕的條件只是因為利益的雙關(guān),明明都已經(jīng)知道了裘章對他只有滿目的恨意厭惡,又怎么會因為幾日的rou體交纏就默認(rèn)了這段關(guān)系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不是情人,不是親人,不是愛人。 正常的,受害者與加害者,在交易面前,他們都是買賣之間的利益人。 予取予求的同時,卻令內(nèi)心里生出隱隱約約的空落,就好像又回到了在孤兒院那時第一次從院長mama手里看到mama的照片時,那種失措和張皇,無所適從。 他理不清這種跌宕起伏的情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一頭明明已經(jīng)喂飽了的獸卻仍感饑腸轆轆地餓,這種餓透著骨血,透過神經(jīng),流竄于他身體的每一處,喧囂著餓意。就是因為這種極度無力但又亢奮的感覺的出現(xiàn),所以更不會讓父親存在離開自己的絲毫可能,哪怕哀求連聲,支離破碎也沒有用,他只會抓得更緊,更牢,直到彼此都化為齏粉。 時間趕得緊,同時也不想時間耗費在多余的事物上,他甚至連自家大哥裘余松的婚禮也沒有參加就走了,出差的這段時間說不長也不長,說不短也不短,結(jié)束時剛好臨近年關(guān)。 期間孟閔跟他聯(lián)系過,說起了周婧華的弟弟,周川。裘尋傅名義上的舅舅,居然找到了孟閔,說是有合作,其實都知道他就是專門腆著臉跑過來借錢來了,用的還是裘尋傅的名義。 這個表面上的舅舅花天酒地慣了,周氏對他嬌縱成癮,敗了不少家財,jiejie嫁人了又跑去禍害jiejie。一開始周婧華對這個弟弟還有求必應(yīng),但后來她開始逐漸吃不消周川愈發(fā)不加節(jié)制的鋪張花費,在錢財沒有名目的過多流散前就提前停掉了他的卡,周婧華原以為弟弟會懂事了,能夠有所收斂,卻沒想到周川不服氣,竟然跑到了自己的姐夫面前去舞弄去了。 這一下,搞得他們的夫妻關(guān)系一度變得尷尬,娘家的關(guān)系也由此變僵了不少。 周婧華當(dāng)初能嫁進來就是靠著門當(dāng)戶對且賢惠懂事這一點,裘章什么都不缺,就缺個懂事且乖巧的女人做他的妻子。老一輩的人叫這種婚姻,叫做“收心”。 周婧華就是這些一個“收心”的存在。 裘家的家產(chǎn)是由幾位叔伯同裘老爺子一手cao辦起來的。裘老爺子兒女不少,但就裘章一個獨苗。年輕的時候,裘章心不在業(yè),玩心重,以至于集團的根基有很大一部分都扎緊在他的幾位jiejie手里,雖然以后免不了長期的內(nèi)斗較量,但裘章挑大梁是已成定局的事實?;蛟S就是看在這樣的大利局勢,周氏抱著惠享其成的心思將周婧華嫁了進來。 弟弟吃食jiejie的糧食多了,習(xí)慣了,也就貪了。這下周川沒有jiejie、姐夫提供的飯票,就打起了侄子們的主意。可裘余松和裘陸性子傲,就是親舅舅也瞧不起他這樣一個吃白飯啃家底的蛀蟲,自然不會理他。周川他雖然蠢但也看得出那兄弟倆不好惹,慢慢的這充當(dāng)飯票的角色目標(biāo)就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裘尋傅身上。 但裘尋傅這一次態(tài)度難得和裘家兩兄弟的一致,拒絕了,卻沒有強硬地拒絕,畢竟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蛀蟲的臉面也是臉面,就那么點事兒,沒必要弄得那么僵。 可是人家就是看不明白,仍舊如此。甚至在知道了裘尋傅和孟閔走得近之后,開始對著孟閔打起了算盤。 聽到這,裘尋傅有些惱了,再加上出差前后因為遠(yuǎn)離了父親而心情沉悶,臉上似笑非笑的,是一種絕對諷刺可笑的表情。 孟閔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裘尋傅掩飾過的情緒,但他沒心情也沒閑心管別人家的家事,躺在沙發(fā)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電子屏幕,這件事打了個哈哈就過去了。 怎么說周川也是周氏的人,裘家兒媳的弟弟,不至于把他打狗般趕出去,多半只是當(dāng)作個空氣吹了,不加理睬。 裘尋傅硬生生熬到了兩個月后,結(jié)束了那邊的事情之后又交接了工作, 他心急得很,一下也坐不住,飛機一落地就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此時新年已近,一打眼就能看到各處的街道宅院年味正濃,紅紅火火,熱熱鬧鬧,一片新春祥和的氣氛。 天氣比較寒冷,預(yù)報有小雪。裘尋傅趕得急,沒帶上足夠保暖的衣物,外邊只簡單穿了件短絨風(fēng)衣,便風(fēng)塵仆仆一路趕,寒風(fēng)凜冽,把鼻子都凍紅了?;丶揖嚯x變得越近,越短,他心中的欲念就竄升得越厲害,兩個月壓著的火苗一下子就如同火燒火燎般旺了起來,像延綿不絕的火河,渴極了。 從千萬里之外忍著捱著再回到這間熟悉的房子,裘尋傅不但想解渴,還想填飽肚子,更想要裘章親自送到嘴邊。 一想到這個,無論可能與否,他身體里的各種作亂因子都開始變得雀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