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隨心所欲慣了。母親因處理父親的事情近來精神狀態(tài)處于搖搖欲墜的情況，你都看在眼里，你也知道對她而言，自己有所改變才是最大的回饋——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用金錢、權利、關系來保護你。

    可惜你是天生的壞種，亦或是遺傳自你的父親：偽裝的外表下是暴戾無常、陰晴不定的真實性情。你甚至沒有去看過心理醫(yī)生，母親卻認為你比父親還要嚴重。

    她總說你在犯病。但她說人“犯病”最多的時候是朝著父親說的——是父親吧，你對他的印象不深，或者說你對小時候的印象不深——自記事起父親便被送去了療養(yǎng)院里，靠著金錢續(xù)命，靠著所剩無幾的理智發(fā)瘋。

    母親來來回回地奔波忙活，她的背影成了你年少時看到的最多的畫面。

    偶然一次碰到她在跟人打電話，你也只是無意路過，便聽到了她壓抑著嗓音，卻滿是怨恨的語氣：“……賀從厭！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時候！我說過許多次了，你只要病好了就可以從那里面滾出來！”

    夏毓的呼吸聲斷斷續(xù)續(xù)，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顯然是氣得泛白顫抖，你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掛斷電話后抬手便要摔手機，又連忙頓住，再蹲下身十分無力地嘆息。她感受到你的目光，轉(zhuǎn)過身看見了你，那時的你多少歲？忘了。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又慢悠悠地走過來俯下身抱住你：“乖啊、乖啊……什么都沒聽見什么都沒看見啊——”

    你沒說話，你只覺得她安慰你的樣子很好笑。

    自己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出問題的——又忘了。不怎么重要的事情你總是在遺忘，夏毓應該是最早發(fā)現(xiàn)你有問題的吧——幾年級，忘了，有個男生，sao擾你，說你長得好看，跟家里meimei買的洋娃娃一樣，他送你只有女生才會喜歡的粉色文具盒，你沉默寡言，他當你是害羞不敢說話，而后要親你的臉，你正在用圓規(guī)在草稿紙上無聊地畫圓，你只是下意識覺得他很煩。甚至都沒怎么思索便將圓規(guī)扎到了他向你伸過來的手。

    夏毓也許是經(jīng)常處理爛攤子，你甚至沒被所謂的班主任帶去辦公室談話，或是給男同學道歉，甚至被男同學的家長指責，沒有，都沒有。被夏毓拉著手回家的時候她才告訴你：明天去新學校。你一瞬間便反應過來她做了什么，她甚至都沒有謾罵你這樣是不對的，只用那雙疲憊的眼眸垂眸看你，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終于問你為什么要用圓規(guī)傷人。

    你眨了眨眼，告訴她，男同學說喜歡你，還將你當成了女生，給你送禮物sao擾你還想親你。你的長相隨她，唇紅齒白，頭發(fā)也留得偏長，難怪人家會看錯。夏毓還是語氣溫柔地告訴你：下次遇到事情還是不要用這么暴力的手段——你可以明確地告訴他、拒絕他——你將男生的手背扎了個顯眼的窟窿，血流不止。其實更嚴重，你記得你還起身踢了男生一腳，還拿課本砸他的腦袋，在對面倒地后還拿玻璃水杯往人臉上砸。

    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夏毓應該都知道，她只是刻意不說話。

    你心頭想笑：笑她裝腔作勢、笑她愚蠢。

    更笑她不敢面對現(xiàn)實，當個鵪鶉。

    ……

    可是夏毓，就算受不了了又怎么樣？

    她還是護著你的——

    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不護著你，護著誰??？

    就算被人送進了少管所，夏毓也失望透頂決定不再管你不再約束你——可她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承諾。你也就在那里頭待了幾個月而已。

    你的阮玉正縮在角落，赤裸著身子發(fā)抖。他發(fā)紅的眼眶里搖搖欲墜的淚珠晃得你錯以為看見了星光。

    你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籠罩他，詢問他：“去床上——還是在這里？”

    阮玉沒說話，只抿著發(fā)青的嘴角。

    他看著你的動作。

    看著你用牙齒咬開避孕套的邊緣。

    再朝他瞇眸一笑。

    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