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有人宿醉頭疼，有人神清氣爽。

    “早上好?！泵桌站俸退拇顧n打招呼，“還需要咖啡嗎？”

    麗塔盯著面前臺式機的屏幕。

    “我不需要?！彼f，“看起來我的電腦需要?！?/br>
    “上一次市政撥款到底去哪兒了？”她敲了敲緩慢運行的計算機。

    阿斯本自然而然坐在她辦公桌上。

    “大部分用在宣傳活動和給我們準(zhǔn)備的執(zhí)法記錄儀上了，畢竟，比起擔(dān)心自己被謀殺，民眾更擔(dān)心暴力執(zhí)法機關(guān)。”

    警探說：“你知道舊金山警署的電子信息系統(tǒng)上次更新還是千禧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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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塔抬眼看他?！澳憬裉炜雌饋砗芘d奮?！彼f。她搭檔話有點多。

    黑發(fā)警探點頭?！澳鞘且驗槲叶冗^了一個很充實的周末?！卑⑺贡窘忉?，“和楊希?！?/br>
    “我們‘深入探討’了一些關(guān)于婚姻的問題?！彼f。

    “所以你們的結(jié)論是？”

    “良好性生活是一切的基礎(chǔ)?！?/br>
    “楊希能搞定你真是個奇跡?！丙愃@氣，“米勒警探，從我的辦公桌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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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卡雙倍奶油?！?/br>
    楊希把咖啡杯放在艾米麗的辦公桌上。后者抬眼看他。

    “我正在戒糖期。”女記者說。

    楊希嘆氣。

    “聽著，我知道自己聽起來像個混蛋?！彼忉專暗珜Σ黄?，我應(yīng)該告訴你的?！?/br>
    “不，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艾米麗說，“你知道現(xiàn)在是2008年了嗎？不是十四世紀(jì)，你們不會因此上火刑架。還是說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戴著有色眼鏡看你的人？”

    “假如你愛他，就應(yīng)該為你們的關(guān)系感到驕傲，而不是羞恥?！彼f。

    “我只是擔(dān)心……”青年回答，“擔(dān)心這會給我們各自的工作生活帶來困難?！?/br>
    艾米麗可以理解他們，但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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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狗屎理論?！?/br>
    女記者嘆氣：“為什么你長得漂漂亮亮，骨子里卻縮手縮腳？”

    “總有人會區(qū)別對待你?！卑愓f，“有人討厭同性戀，還有人討厭黑人、猶太人、墨西哥人、殘疾人，但他們可不能像你一樣，把這些標(biāo)簽藏起來。”

    “你是個白人，楊希，一個男人?！彼赋觯澳阋呀?jīng)享受了足夠紅利——你有想過我的生活嗎？一個女人?？偙簧纤菊J為是個腦袋空空的花瓶。我在待的時間比你久，每天工作十小時，拿的報酬卻比你少?！?/br>
    “但是我不打算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男人?！卑愲S即說，“因為我很驕傲我是個女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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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希幾乎就要忍不住問了。

    那假如你知道我是哈維·格拉特曼的兒子呢？他特別想問對方。

    假如你知道我是一個連環(huán)殺手的兒子，知道我父親遺傳給我那危險的性格，知道我對那截舌頭的真實體會，你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冷靜嗎？

    有人會為自己體內(nèi)的殺人魔基因感到驕傲嗎？

    他沒有問。人心經(jīng)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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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艾米麗?！彼瘜Ψ轿⑿?，“所以這杯咖啡是我的了？”

    “我的。”艾米麗拿走它，“我決定從明天再開始戒糖?！?/br>
    他們又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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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安德魯急匆匆走進辦公室。

    “楊希?！彼麚]手，“來辦公室?！?/br>
    兩位記者對視一眼?！澳愦_定你沒搞砸巨人隊的報道，對吧？”艾米麗問。

    記者坐進總編輯對面的椅子里。

    “報道出了什么問題嗎？”他憂心忡忡地問。

    “報道很爛，”安德魯回答，“看起來就像是半夜邊看重播邊趕出來的。”

    “但我找你不是為了這件事。”他接著說。

    “多米尼克·鄧恩剛才打電話來，答應(yīng)我們今天抽空做個專訪?！笨偩庉嬚f，“你知道多少人為了搶他一個訪談擠得頭破血流嗎？”

    楊希等著他的下文。

    “他指名要的楊希·米勒來做專訪。”安德魯把一本新書遞給他，“看起來巨人隊比賽讓你走運了，我告訴過你，體育版比社會版有趣得多?！?/br>
    楊希接過書，翻了翻。這本自傳有至少五百頁。

    “換身像樣的衣服，收拾一下?！卑驳卖敹谒?，“訪談在下午一點，記得把書看完。”

    一個年輕女人躺在街邊。陽光無法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阿斯本抬高警戒線，讓麗塔鉆過去。

    “我討厭周一?！迸秸f。她的搭檔沒有接話，沉默地盯著那個女人。即便三小時前他還高高興興坐在麗塔的辦公桌上說個不停。

    麗塔察覺出對方的異常。

    “米勒警探，聽著?！鼻拜呎f，“我猜你現(xiàn)在很愧疚?！?/br>
    “你在想：我度過了一個多么美好的周末，但有些人再也沒有周末了?！彼f，“于是你感到愧疚，為自己沒有在追查案情的每分每秒感到后悔——不要這樣，我們不是超人?！?/br>
    “我們是人?！?/br>
    “結(jié)束輪值后我們也有自己的生活。”麗塔看著年輕人，“我聽說你去找了米凱拉她們，讓這些姑娘最近不要出去接客?！?/br>
    “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br>
    怎樣才算是一個好的警探？麗塔不知道。

    但她見過太多過于敬業(yè)、過于執(zhí)著、過于富有正義感的同事親手毀了自己的人生。有人一輩子都花在追查某起案件上，毀掉了他們的事業(yè)、家庭和子女。有些人則變得不擇手段，漸漸難以將自己和罪犯區(qū)分開來。

    她不希望自己的新搭檔成為又一個悲劇。他年輕、英俊，有家庭和事業(yè)，有能力，這些都不該成為他尋求正義或真相的代價。

    他們的職責(zé)是保護與服務(wù)，但他們也要學(xué)會拯救自己。

    “我們能知道她的名字嗎？”阿斯本問。

    二十分鐘后，他們得到了尸體的姓名。

    “唐娜·貝克?！丙愃鞌嚯娫挘瑢Υ顧n說，“二十四歲，單身母親，雇主今早發(fā)現(xiàn)她沒來上班——她一向拿全勤獎金?！?/br>
    阿斯本點點頭，匯報他這邊的進度：“已經(jīng)聯(lián)系市政申請周圍區(qū)域最近三天的監(jiān)控?！?/br>
    “取證人員會繼續(xù)在現(xiàn)場檢查?！丙愃f，“保姆說上周五下午，她曾聯(lián)系過唐娜。幼兒園老師報告孩子今早沒來，母親手機和公寓電話也沒人接?！?/br>
    “幾歲？”阿斯本問。他們快步朝車走去。牽扯到兒童的兇案是最糟糕的。

    “五歲男孩?！丙愃卮?，鉆進車?yán)?，“鄰居說并沒有聽到哭聲或者其他聲音。”

    那個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

    唯一能搞清楚的方法只有親自上門。

    他們敲了兩次門，聲音很大。第三次，阿斯本一腳踹開公寓大門。

    公寓里沒有任何聲音，客廳里還放著保姆上周五從烘干機離拿出來的衣服。沒有任何人的蹤影。

    兒童房里也沒有人。玩具整整齊齊放在柜子里。床上被子有一半垂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有人在睡夢中被突然拉走。

    他們最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

    麗塔轉(zhuǎn)頭去看阿斯本，在對方凝重的眼神中確認了情況。

    讓市政把這里的監(jiān)控也傳過來。”麗塔指示，“收集所有關(guān)于丹·貝克的相貌信息，問保姆他最后穿著的衣服，以及其他細節(jié)。”

    “準(zhǔn)備發(fā)布安珀警報。”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