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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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淚止不住地溢出眼眶,激動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向著鐘建國連磕了三個響頭。 “別別別,孩子,別這樣!” 鐘建國趕緊一把將他拉起,扶他到凳子上坐好,自己則是站在一旁從褲兜里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并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問:“不介意叔叔抽根煙吧?” “嗯?!庇嘁怨缘攸c了點頭。 得了允許后,鐘建國便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嘴上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吐出的煙霧一縷一縷地縈繞在眼前,透過煙霧看向遠處,鐘建國仿佛又看到了那天。 八年前的這里,還不像現(xiàn)在這般荒涼,那時候是個還算得上熱鬧的公園,而鐘建國每周都會帶著自己的女兒來這里玩。 奇怪的是,那天他突然肚子不舒服,著急地想上廁所。 到了廁所門口,他又不能把女兒帶進去,所以他觀察了一下周圍,想著人來人往的,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就讓女兒獨自在廁所門口等著他。 但當他出來時,真的出問題了,女兒不見了。 他感到崩潰的同時立馬聯(lián)系了110,發(fā)動許多人一起把整個公園都找遍了,包括監(jiān)控錄像也全都看過了,愣是沒找到他女兒的半分蹤跡。 警察懷疑是失足落水,于是又聯(lián)系了消防隊過來把每條河都給打撈一遍。 在天黑之前,終于在廁所后邊兒那條隱蔽的河里打撈出了他女兒的尸體,警察推測當時他女兒應(yīng)該是想和他躲著玩。 女兒死后的每一天他都睡不好覺,整個人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中。 后來,公園由于死過人愿意去玩的人越來越少,沒過多久就荒廢了,所以他專門買下了這邊的地,跑到這邊來安家開店,這樣就好像他還一直陪在女兒身邊一樣。 一支煙吸完了,鐘建國也從回憶中回過神,他看了看眼前的余耀,問他:“孩子,你多大了?” “十四歲。” “我女兒要是還活著的話,也和你差不多,比你還小一歲?!彼畠喝ナ罆r才六歲。 “……叔叔?!庇嘁樕蠈憹M了擔憂,想問又覺得這種事不方便問。 鐘建國看出了他的為難,便馬上說:“沒事,叔叔只是想說我是自愿幫你的,你不用為此感到有心理負擔?!?/br> 第二天白天,鐘建國果真就帶著余耀去醫(yī)院做了激光手術(shù),醫(yī)生說這個病大概率還會復(fù)發(fā)幾次,讓余耀自己多盯著點情況。 除此之外,醫(yī)生還給開了抹的跟吃的藥,和手術(shù)費用加在一起上下大概花了有一千元左右。 余耀感到十分的過意不去,所以哪怕他知道弱小的自己可能幫不上什么忙,也還是沒忍住問鐘建國,自己有什么可以報答他的。 鐘建國仔細想了想,笑著一拍手掌,道:“那小耀來當我兒子,給我養(yǎng)老?” “鐘叔叔,這是……”余耀明白鐘建國的意思,但他不是很敢相信。 “我的意思是我想收養(yǎng)你?!?/br> 這兩天相處下來,余耀真心覺得鐘建國是個大好人,而現(xiàn)在這個大好人不光幫自己出醫(yī)藥費,并且還愿意收養(yǎng)自己,他心里是又開心又感激,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了。 他在腦子里想了很多種表示自己愿意的回答方式,最后竟是低垂著腦袋猶猶豫豫地說:“那,阿姨,阿姨她也同意嗎?” 鐘建國哈哈笑起來:“沒有阿姨,我很早就離婚了,所以叔叔同意就可以了!” 晚十一點,余耀和三狗并排著躺在床上。 明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早了,但余耀依然激動得睡不著,因為明天他就要跟著大好人鐘叔叔去辦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了。 雖然鐘叔叔說了他可以今晚就過去睡,但他認為儀式感也十分重要,不愿意提前過去,堅持要和三狗在公廁再住一晚。 但同樣睡不著的不只有余耀,還有三狗。 三狗在床上不停地翻來覆去,平均每十秒就要翻動一次,搞出很大的響動聲。 余耀是忍了又忍,最終,他還是沒忍住,伸手給了三狗屁股一巴掌,那豐滿的臀rou隔著褲子都能看出來微微顫了顫,晃得余耀手都還有些疼。 “呆瓜,你亂動什么!”余耀吼三狗。 “嗚哇哇哇……” 誰能想到三狗竟然反常地大哭起來,余耀心里也多少有些慌了。 他想著平時也經(jīng)常這樣打都沒事,難道是這次沒控制好力度?下手太狠了? 但由于平日里余耀在三狗面前神氣慣了,現(xiàn)在要他主動道歉這種小事都讓他都有些拉不下臉面,最后他只是雙手捏著三狗的臉兩邊,輕輕向外邊扯了扯,逗他玩。 “別哭了,別哭了,哭起來更傻咯?!?/br> 余耀原以為這樣三狗就該不哭了,但出乎他意外,平時恨不得黏他身上的三狗根本不帶搭理他的,還自顧自地繼續(xù)哭。 余耀暗道聲惱火,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放在三狗的屁股上,幫他揉了揉自己剛剛打的位置。 揉了可能有兩三分鐘,余耀手都有些酸了,但三狗依舊沒完沒了地在哭,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這下余耀的耐心終于耗盡了,他抬起手更加用力地打了三狗的另外一邊屁股蛋子,兇狠地罵道:“怎么平時也不見你個大傻子這么金貴!別哭了!煩死了!閉嘴!” 三狗這下終于被余耀吼得委屈地閉上了嘴,但沒過一會兒,他就又開始發(fā)出低低地嗚咽。 余耀終究是沒法忽略,他支起上半身,單手撐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摸到三狗的臉上胡亂地幫他揩眼淚,力度大得皮兒都要給搓掉了,他氣急敗壞地問:“到底怎么了,你哭什么?” “余耀,余耀要走了嗚嗚嗚嗚”三狗這才說出了哭的真實原因。 “……” 余耀其實一直想的是,反正以后他也每天都會過來見三狗的,又沒什么區(qū)別,但從事實上來講他也確實是要走,要離開這兒。 怎么顯得他好像個負心漢似的。 他心底憑空多出了一絲心虛,但嘴上仍不饒人,兀自理直氣壯道:“我!我當初可沒答應(yīng)你要留在這兒??!” “哼?!?/br> 三狗像狗喘氣兒一樣悶哼了一聲,把身子轉(zhuǎn)了過去,背對著余耀,并不再轉(zhuǎn)過來,就像是在告訴他,我在和你慪氣。 “怎么?你脾氣還不小呢!” 平時都是三狗遷就余耀,所以這會兒余耀也不肯先低頭,也把身子轉(zhuǎn)了過去。 但兩人背對背僵持了不到兩分鐘,余耀就嘆了口氣。 他先是把身子轉(zhuǎn)向三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見沒反應(yīng)后又換了腿搭在他腰上,小腿肚來回搖著他的肚子,聲音也軟成了蜜糖,帶點撒嬌的意味:“好三狗,好哥哥,我以后每天~每天~都會來找你的,給你帶好多~好多~好吃的,你看這樣成么?” 三狗聽了這話才轉(zhuǎn)過身子來,余耀搭在他腰上的腿倒也不放下,還沒等三狗說話他就又接著說:“真的真的,我發(fā)誓,不來的話我的病就永唔……” “三狗,相信,余耀?!?/br> 三狗捂了他的嘴讓他不能再繼續(xù)說下去。 第二天,辦好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后,鐘建國又帶著余耀重新去上戶口。 負責登記的人問鐘建國,孩子的姓名是什么,鐘建國看了看余耀,意思是問他的意見。 余耀笑著說他還是想叫余耀,因為這樣他才能更好地憶苦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