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杭州之行
“挺好的,”杜可風淺淺道:“是時候重新開始一段感情了,有的東西放在眼前它不會時刻都在,但放在心里,它就永遠都在。把小昀放在心里,只要你還活著,他就一直跟你在一起?!?/br> 大概是太長時間沒人對莊亦麟說過如此煽情又正中下懷的話了,那些年的酸苦轟然逆向行駛,化作悵然的眼淚淹沒眼眶。 他頻頻點頭,卻又難發(fā)一語。 杜可風一句話就把人逗哭了,忙戲謔道:“我看著這小子挺結(jié)實的,應(yīng)該比小昀耐撞?!?/br> “滾吧你,”莊亦麟鼻音很重,眼中的淚還在徘徊,笑罵道:“誰跟我好的下場都是被車撞死嗎!”詛咒他是吧? 杜可風見他笑了,心里才踏實點:“他對你怎么樣?” “不錯?!鼻f亦麟在對季嶼作出這兩個字的評價時,腦子里冒出兩個事:一是季嶼英雄救美那次,另一個是季嶼主動提出要跟他一起完成對蕭起昀的承諾,買下這棟別墅,這是他倆關(guān)系上質(zhì)的轉(zhuǎn)變。 杜可風當然不知道這些事,他只是相信莊亦麟有識別人性善丑的眼光:“你真的喜歡他嗎?還是只是想利用他來忘記小昀?” “我要是想利用另一個人來忘記蕭起昀,那他剛死的時候我就迫不及待的找備胎了,何必等到四年后?”莊亦麟抿著泛白的嘴唇:“我應(yīng)該……應(yīng)該是……喜歡他的。” “喜歡就好,”杜可風身子往后一仰,一個葛優(yōu)癱散漫的靠在椅背上:“小季這品相當備胎太可惜了。” 莊亦麟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別打他主意。” 杜可風嗔笑,連帶著肚子抖動起來:“不打不打,那我多看兩眼總可以吧?對了,你倆誰騎誰?” 莊亦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羞窘了,一時說不出話,這此地無銀的反應(yīng)馬上讓杜可風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果然沒猜錯……莊莊啊,你居然也有做零的一天,活該你!” 正是,莊亦麟在跟蕭起昀在一起時,一直都是一。在這之前他跟季嶼zuoai時也沒覺得有什么,只覺得時候到了,興致來了,他就追隨著本能躺下了……反正怎么高興怎么來,他對上下體位這事沒什么執(zhí)念,但現(xiàn)在杜可風這談笑中帶點揶揄的口吻,讓他有點別扭了。 “莊莊,”杜可風又強調(diào)了一遍:“我真沒看出來你是0.5,太無恥了?!?/br> 莊亦麟說:“怎么舒服就怎么來,為什么非要給自己界定個屬性呢?如果兩個一相愛了,誰都不肯做零,那干脆別好了是不是?” 杜可風察覺到他的莊莊有點不高興,說:“我不是硬要區(qū)分屬性,更不是奚落你,我真的只是沒想到嘛……” 這時候季嶼扶著樓梯東倒西歪的下樓來了,看得出來是吐過了,因為他換了一件寬大的T恤。 倆人自動自覺的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杜可風又跟剛才一樣,笑吟吟迎上去,問季嶼還要不要接著把聽完,季嶼醉歸醉,還是客氣的回絕了,他說再聽還得回去吐,謝謝哥哥了。 杜可風:“……” 季嶼不知道杜可風幾點離開的,他只知道自己醉的腦子像是被漂白了一樣,除了沉甸甸的暈乎,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是被誰給捯飭回臥室的他也一無所知,只知道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他躺在自己床上,而莊亦麟……他摸摸旁邊,又環(huán)顧四下,人呢? 他扶著跟鉛塊一樣沉重的額頭走出臥室,站在二樓的走道上,見莊亦麟在廚房做早點。 他下樓走過去,從背后抱著人,下巴搭在他肩上。 莊亦麟像是已經(jīng)知道他來了,一點都不驚訝,手上煎雞蛋的動作依舊流暢:“不睡了?” “嗯,”季嶼像在撒嬌般扭著身子:“我頭疼……胃也不舒服?!?/br> “活該,喝那么多紅酒?!鼻f亦麟往荷包蛋上撒了一點胡椒粉,起鍋盛入盤中。 “不是你好朋友來么,我不喝點兒顯得我多不好客啊……”季嶼噴出的熱氣在他耳邊圈成一團guntang的火,燒的奇癢。 莊亦麟若無其事的說:“去刷牙洗臉,然后下來吃早餐?!?/br> “好嘞!”季嶼在他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歡天喜地的跑去刷牙了,莊亦麟瞧著他那活力四射的模樣哪里像身體不舒服的?這不好好的么…… 坐在餐桌吃東西的時候,莊亦麟瞅著季嶼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樣,讓他今天別去工作室了,在家休息一天。然后琢磨起昨晚杜可風跟他提的那件事。 昨天杜可風來的目的,既是探望莊亦麟,也是有事相求。 杜可風是個真正熱愛音樂、有音樂夢想的人,他從在伯克利上學的時候起就有個偉大的愿望,畢業(yè)后要組建一個屬于自己的音樂社團,然后巡回演出。還在學校時他就到處拉攏游說同學加入他的小樂團,那時候他也找過莊亦麟和蕭起昀,當時出于大家都是中國人,有著一種國人惺惺相惜、肝膽相照的仗義,二人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加入樂團,跟著他四處吹拉彈唱,也挺歡樂。 不得不承認杜可風在這方面還是挺有魄力和影響力的,他的小樂團在最昌盛時期一共有二十幾個樂手,都可以開一場小型音樂會了。那時候他們在圣誕節(jié)還自發(fā)組織在波士頓大街上演奏交響樂,引來一眾路人圍觀叫好。只是隨著莊亦麟和蕭起昀回國后,樂團的事他們就沒有再關(guān)注過。 杜可風是去年從美國回來的,帶著雄心壯志,真的回國成立了一個小型樂團,每個月在劇院都有穩(wěn)定的演出,有時也承接商演。只是好像再純粹的東西但凡跟“商業(yè)”掛上鉤就顯得庸俗不堪,但杜可風卻不這么認為,他一再強調(diào)自己的樂團接商演就只是為了生存,一個月最多也就十場,而且他以古典音樂為主,絕不碰那些爛俗的流行音樂。 這次主要是找莊亦麟江湖救急來了,他樂團里的鋼琴手前兩天糖尿病導致酮癥酸中毒,在醫(yī)院急救呢,剛好趕上下周他們在杭州有五場新春音樂會,他急的焦頭爛額,只能來S市找老同學仗義相救了。 莊亦麟瞧著食之無味的季嶼,說:“下星期我得去一趟杭州,杜可風的樂團有新春音樂會,他找我救急……”他寥寥幾句把前因后果說了一下。 “所以你要上臺表演?”季嶼眼睛噌亮的看著他。 莊亦麟點頭:“嗯?!?/br> “是好事,你也應(yīng)該出去走走了,成天悶在家里都快餿了?!奔編Z說。 莊亦麟覺得好笑:“你都不問我要去幾天?” “幾天?”這個問題讓季嶼意識到他的莊老師一兩天是回不來的。 “一個星期。” 季嶼撇撇嘴,像是在腦子里跟自己對抗了一番,說:“去唄,你應(yīng)該好久沒參加過團體演奏了,肯定很懷念那種感覺吧?” 莊亦麟很意外,季嶼的話全戳在他心坎上了,自打從國交辭職出來,他就再也沒有享受過那種在樂團中沉浸式演奏的爽快,說真的,他很想念那種鍵盤樂器、管弦樂、打擊樂間默契配合共同譜寫壯觀交響曲的成就感。 “你怎么知道?” 季嶼手里抓著個荷包蛋,咬了一口嚼了半天:“很正常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樂團不就是這么回事嗎?唉,可惜我不能陪你去……快過年了,N市的工程剛開頭,三天兩頭就得跑一趟,煩死了……” 莊亦麟伸過食指勾勾他冒出青茬兒的下巴,展出個撩人的笑:“這么積極干什么?” 季嶼媚了一眼:“明知故問?!?/br> 莊亦麟湊上去親吻他油乎乎的嘴唇,低聲道:“辛苦小朋友了……” 確定參加杜可風的新春音樂會后,莊亦麟在家練習了幾天演奏曲譜,一人去了杭州。 到了杭州杜可風的樂團練習室,莊亦麟小吃了一驚。 他原以為杜可風回國不到一年,各方面條件應(yīng)該挺受限,沒想到他租用的練習室和樂團成員已經(jīng)頗具規(guī)模了,光小提琴手就有十幾個人,更甭提豎琴、圓號、長笛短笛、黑管、中提琴大提琴……照這么算來,樂團只有一個鋼琴手確實少了。 “就你這樂團配置,起碼得有三個鋼琴手。”莊亦麟說。 杜可風jian笑道:“那你可不可以算第二個?” “還有一堆學生指望我呢,怎么可能?!?/br> “不要收新學生,就這么把學生一個一個送走,總有一天你能來當我的鋼琴手?!倍趴娠L如意算盤打得滿滿的。 第一天到杭州瞬間就安排的很滿。雖然莊亦麟已經(jīng)把曲譜彈的滾瓜爛熟,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表演,他跟整個樂團還需要磨合。 所幸在經(jīng)歷一下午的合奏后,除了有幾個小章節(jié)的進入還需再精準一些,其它地方都沒大問題。畢竟都是專業(yè)的樂手,哪怕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國家隊的水平,但總體水準還是挺厲害的,莊亦麟開始欽佩杜可風招攬人才的能力了,這家伙比他想象中更有手段。 連續(xù)排練兩天后,明天就是新春音樂會的日子。 晚上吃完飯,杜可風步行送莊亦麟回酒店。杭州的氣候跟S市差不多,又冷又干燥,寒風吹來,像細針一般戳在臉上。 “你緊張嗎?”杜可風問。 莊亦麟不語,他確實緊張,因為太久沒有公開演出了。 杜可風將他輕蹙眉梢的神態(tài)看在眼里,寬慰道:“不用那么緊張,就當做是……像那些年的圣誕節(jié)我們在波士頓的大街上團奏Jingel Bell就行,反正像我們這種小樂團也不會有什么大師級的人物蒞臨,你彈錯幾個音符也沒人聽得出來?!?/br> 莊亦麟看著人行道上脫落的樹葉,低頭說:“我才不怕被人聽出來,我是過不了自己那關(guān)?!?/br> “這是一次新春狂歡,是個party,不是表演性質(zhì),這么想會不會好點?” “……我會盡量調(diào)整好情緒,”莊亦麟笑笑:“不會給你添堵?!?/br> “說啥屁話!” 回到酒店,莊亦麟沖了個澡就上床躺著了,看看時間快九點,他彈了個視頻給季嶼,可是對方掛了。都幾點了……還在忙? 果不其然,兩分鐘后季嶼回了條微信給他:我還在N市,跟宋總談工作 莊亦麟有點心疼他的小朋友,回復(fù):都幾點了,明天談不行嗎? 過了五分鐘又發(fā)了一條:那你今天還回S市嗎?開車要小心 接下來等了快一個小時季嶼都沒回復(fù),看來他真的很忙。心里裝著明天演出的事,莊亦麟強迫自己早點休息,于是早早的關(guān)機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