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加西亞?！奔游鱽喩焓址派蠈Ψ绞中?，微笑。面前的雄蟲一身藏藍(lán)色的衣袍，寬大的風(fēng)衣外套發(fā)揮了披風(fēng)的效果，隨著主人的行動在空中劃出優(yōu)雅的弧度，明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打過來，摻雜在衣料里的金線閃出細(xì)碎的光芒，那雙被純黑色的手套包裹的手中，握著一根鑲嵌了碩大的紅寶石的，黃金的權(quán)杖。面前的雄蟲身姿挺拔，步履從容，眉目疏朗，加西亞后退一步，下意識挺了挺脊背，總覺得，自己終于體會到，何為自慚形穢。

    這，才是真正配得上皇室的雄蟲吧，這種舉手投足之間的從容，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可入骨髓的優(yōu)雅，根本不是自己一個平民家庭長大的丑小鴨可以東施效顰的。

    “可憐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時候就進(jìn)了一座牢籠，”雄蟲看著加西亞的眼神，是純?nèi)坏?，?jīng)歷過痛苦的長者看著命途多舛的孩子，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的悲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痛，“但是，放心吧，十年的時間，很快的。”

    “你閉嘴！”路修斯上前幾步，將加西亞拉到自己身后，怒視著眼前的雄蟲，“我不允許你對我的雄主……”

    “你們皇室，有雌侍守則這種東西嗎？”雄蟲眼中的嘲諷一閃而過，“如果有的話，我建議你們?nèi)プ屑?xì)一下，在雄主和別的蟲族交談的時候，我怎么不知道，雌蟲，居然有拉扯雄主擅自開口打斷對話的權(quán)利？”

    “你！”對方的語氣里，更多的不是指責(zé)，而是不屑和嘲諷，nongnong的“就憑你們也配擁有雄主”的不屑，和“看來你們也沒被雄主當(dāng)做自己人教訓(xùn)過”的嘲諷，路修斯死死將加西亞護(hù)在身后，一根發(fā)絲都不讓加西亞露出來，站得像一座鐵塔，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我們和雄主之間……”

    “好了路修斯，我來，”加西亞拍拍路修斯的肩，給逡巡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奧菲爾德一個安撫的微笑，看向面前的雄蟲，微笑，“謝謝您的提醒，但，我并不覺得皇宮是一座囚籠?！?/br>
    “這就是從小被洗腦的下場，”雄蟲輕輕搖搖頭，嘆息一聲，“孩子，你有沒有看過貝歐剛星的極光，嘗過杜歐凡星的甜點？宇宙很大，不只是一個皇宮，甚至，不只是一個主星。未來，當(dāng)你看過更廣闊的世界，你才會知道如今的自己，失去了什么。如果你愿意，我的宇宙旅行，可以帶你一起?！彼来蚱七@只雄蟲的自我保護(hù)心理會讓他痛苦，但，如果任由他一直沉淪下去，他會真正成為皇室的玩物，就像當(dāng)初，一段時間里的自己，而，他不能忍受看著一只雄蟲，就這么跳入火坑，成為皇室豢養(yǎng)的金絲雀。

    不能讓面前這孩子，重蹈覆轍。

    “我現(xiàn)在這樣很好，”加西亞抿抿唇，“貝歐剛星的極光或許很美，但，主星上也有一樣宏偉的極光；杜歐凡星的甜點或許美味，但，文森特親手做的點心，也足夠讓我滿足，謝謝您，前輩，但，請相信，我很幸福?！?/br>
    “他們囚禁了你的自由……”

    “世界上不存在沒有邊際的自由，我也并不需要，并且，他們給我的自由，已經(jīng)超過了我所需要的限度?！奔游鱽唶@息一聲，有人吃慣了山珍海味，驟然吃到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會覺得難以下咽，但，對于他這種已經(jīng)習(xí)慣了草根樹皮的貧民而言，粗茶淡飯，已經(jīng)足夠幸福，“我不是那種，不自由毋寧死的雄蟲，前輩?！?/br>
    在蟲族的皇宮，加西亞從不覺得自己被囚禁，比起前世那個“家”，這里，已經(jīng)幸福了太多，自由了太多。至少，沒有人打著為他好的名號，一定要他按照別人的規(guī)劃生活，否則就是“被寵壞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可笑，他們所謂的愛，從來都只給他們聽話的孩子，他得到的，只有棍棒之下的傷痕。

    在這里，他已經(jīng)擁有了不敢想象的自由，也，擁有了太多的尊重。同樣都是強(qiáng)大到自己無法抵抗的存在，但，從奧菲爾德開始，這里的每一只雌蟲，從未向他展示過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權(quán)力。他可以不害怕被雌蟲毆打，因為他從來不曾被雌蟲壓迫，甚至如今，他已經(jīng)敢對著那些蟲族擺出主人的架勢，因為他們的違抗而覺得生氣。

    是的，違抗。和前世父親理直氣壯的扭曲自己的意志相比，對于這些雌蟲，他甚至?xí)X得，他們違抗了自己，而自己，也能理所當(dāng)然地因此而感到憤怒。

    “他們把你當(dāng)做繁衍的工具……”

    “或許您是那么覺得的，但，我并不這么認(rèn)為?！?/br>
    工具不該有思想，但，他要誰不要誰，要不要交配，那些雌蟲們從來不曾干涉過一絲一毫，就連偶爾跟他求歡，也都是小心的，生怕惹他不悅。如果這是把他當(dāng)工具，那，他前世的父母，又把他當(dāng)做什么？

    這一切，加西亞都知足的。

    “但愿，你能永遠(yuǎn)這么自欺欺人下去?！毙巯x嘆息一聲，輕輕拍拍加西亞的頭，“但，如果哪天你想離開皇宮，我會幫助你?！毙巯x的手指點了點加西亞的眼鏡，將自己的指紋錄入，那雙帶著唏噓和憐憫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加西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不需要！”路修斯破天荒地讓加西亞看到了他不再溫順的一面，一把將加西亞扯到身后，用力之大幾乎在加西亞手腕上留下兩道瘀痕，“我們會滿足雄主的一切要求，雄主，不需要你施舍的幫助！”

    “包括離開皇宮？”雄蟲無所謂地聳聳肩。

    “包括……離開皇宮?！甭沸匏鼓芨杏X到，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一般刺透了自己的心臟，但，他沒有停下，“以及，離開我們?！蹦鞘切壑鞯臋?quán)力，雄主的決定他們無權(quán)置喙，但，他不會允許哪怕是他的雄父，在雄主面前挑撥離間。

    “聽起來倒是挺乖巧，可是，皇宮之外的任何一只雌蟲，應(yīng)該都知道違抗雄父的下場?！毙巯x一手撫上帽檐，最后向加西亞點點頭，說出口的話，卻是對著那兩只雌蟲，“你們最好祈禱他這一生都不要有任何朋友，無論是雄蟲，還是雌蟲?！?/br>
    “我的雄父，已經(jīng)死了二十年了，你現(xiàn)在不再是加百利了，亞雌，?？藸??！奔游鱽喦逦貜膴W菲爾德的聲音里，聽出了恨意，“所以，我們和雄主之間的事情，你，又何來置喙的立場？”

    “噗嗤……”確定雄蟲離開房間，加西亞忍不住戳戳奧菲爾德的臉，“你這算不算詛咒啊，奧菲爾德？咒你雄父早死？”

    “雄主……”奧菲爾德從來都是從容沉穩(wěn)的代名詞，即便偶爾有幾次因為加西亞破了功，也都能迅速想到應(yīng)對的辦法，雖然未必有用。但此刻，奧菲爾德死死抱住加西亞，恨不能將加西亞揉進(jìn)自己骨血之中的雙臂還略帶著顫抖，如此失態(tài)的奧菲爾德，即便是路修斯，也是第一次看到。

    “好了，別怕，”加西亞輕輕拍拍奧菲爾德的發(fā)絲，算是安撫，“我不會……”

    “我們陪您去，”奧菲爾德埋首在加西亞頸間，輕嗅著雄主不自覺散發(fā)出的茉莉花茶的香氣，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鎮(zhèn)定下來，“雄主，貝歐剛星的極光，杜歐凡星的甜點，還有那些宇宙中最出名的美景，我們都可以陪您去……”

    “好啊，以后有機(jī)會了，你們陪我去。”加西亞本人不是很喜歡四處旅游的那一類，對于剛才雄蟲用以表征自由的這兩顆星星顯然也沒什么興趣，但此刻，他知道，自己該好好安撫面前這兩只被雄父拋棄的雌蟲。

    也只有奧菲爾德和路修斯稱得上拋棄，畢竟，對皇室別的成員而言，他們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雄父的位置。

    “那，您別走，行嗎？”奧菲爾德低頭看著加西亞，雙眼泛著紅色，“雄主，您別離開我們，我可以把宇宙中最漂亮的亞雌獻(xiàn)給您，只要您還愿意留下來，雄主，行嗎？”只要您還愿意留在皇宮，哪怕您的眼中再也沒有我的身影也沒關(guān)系，只要我還有雄主，哪怕不受寵愛，也沒關(guān)系。

    “亞雌，哪有你們好看？”加西亞倒是沒說謊，審美這東西，本來就是相當(dāng)主觀的，尤其是在一群亞雌非要把自己往糙了的打扮的時候。

    “雄主……”奧菲爾德眼中閃過凄涼之色，他顯然不認(rèn)為自家雄主說得是實話，苦笑著松開加西亞，奧菲爾德整了整加西亞的衣領(lǐng)，“雄主來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說嗎？”

    “不著急?！奔游鱽喣闷鹱郎虾投Y服搭配的帽子扣在奧菲爾德頭上，打開光腦，給面前這只將優(yōu)雅刻入骨髓的雌蟲全身上下掃描了一遍，嗯，上次奧菲爾德穿這一身還是結(jié)婚的時候，自己還有點怕他，但現(xiàn)在……

    這衣服我家雌君穿著真好看，想扒，怎么辦？

    所以這衣服貴不貴？要是不貴的話，可不可以自己給奧菲爾德買一身專門用來扒的？

    “雄主？”奧菲爾德乖乖配合加西亞給自己做了個全身掃描，得償所愿的加西亞抿抿唇，一手撫著奧菲爾德的禮服，一手撫著路修斯身上顯然布料比平時的衣服好了不少的外套，目露憐惜，“你們，很期待見到雄父吧？”

    “我們，已經(jīng)沒有雄父了?！彼坪跏菫榱藦?qiáng)調(diào)這個事實讓自己徹底死心，路修斯的聲音比奧菲爾德更加堅定，“四十年前，我們就已經(jīng)沒有雄父了?！?/br>
    “沒有雄父，你們還有我。”加西亞微笑著走上兩級臺階，將兩只雌蟲擁入懷中，低頭，在每人發(fā)間落下一吻，“我不會離開你們，我，舍不得?！?/br>
    “權(quán)勢，財富，自由，只要是您想要的，我們都會捧到您手中，”奧菲爾德閉上眼，靠在雄主懷里，許下自己的諾言，“只要，您愿意收。”您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只要，您允許我為您付出。

    可，自己又能給雄主什么呢？權(quán)勢，他避如蛇蝎；財富，他不過當(dāng)一個數(shù)字；自由，這恰恰是自己，最害怕雄主想要的東西……

    “這么害怕我離開嗎？”加西亞嘆息一聲，輕輕撫了撫奧菲爾德的發(fā)絲，“我到底哪里做錯了，讓你們這么害怕？”

    “不……”奧菲爾德受驚一般連連搖頭，“您沒有錯，雄主，您沒有錯，是我們的錯，是我們不會侍奉雄主，是我們……讓您至今無法接納……”

    “你等等！”加西亞皺眉，這話怎么越說越不對了？“什么叫我至今無法接納你們？你給我解釋清楚！”

    “雄主，”奧菲爾德苦笑一聲，“如果有一天，我和休力特變成彼此的對手，不死不休，您，會怎么做？”

    “我會怎么做……”加西亞略一思索，“好像，我也做不了什么？大概，我能想辦法讓你們兩個坐在一起好好談?wù)劊俊边@點面子，兩只雌蟲應(yīng)該都會給自己的吧？

    “所以……”加西亞在這邊絞盡腦汁，另一邊，奧菲爾德和路修斯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力的意味，雄主的確溫柔體貼，哪里都好，但……

    但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走進(jìn)雄主心里。雄主對他們的感情，從未超越過禮貌的范疇，禮貌的，完全不像是一家人的范疇。

    “你們……怎么了？”自己雌蟲的精神狀態(tài)，加西亞還是有所感知的，兩只雌蟲掩飾不住的絕望讓加西亞愣了一下，那個，自己應(yīng)該……

    沒做錯什么吧？

    “雄主，如果您有一件算是差強(qiáng)人意的家具，您要用上它幾十上百年的時候，您會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改造那個家具嗎？”奧菲爾德抿抿唇，打了一個或許不那么恰當(dāng)?shù)谋确?，畢竟，他可不覺得自己和自己這幾個弟弟，能達(dá)到“差強(qiáng)人意”的水平。

    如果雄主一視同仁倒也算了，可，跟隨了雄主三個月之后的伊西斯，和當(dāng)初菲利路手下的伊西斯，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區(qū)別，那一股yin媚卑微的氣息已經(jīng)在雄主的調(diào)教之下消失殆盡，甚至，他都敢跟自己談條件了。

    雄主，是不愿為他們費(fèi)心嗎？

    “會啊，畢竟要用那么久，當(dāng)然要想辦法讓自己用得舒服一點嘛?！彪m然改造家具什么的沒干過，但，畫個扇面畫個純色的衣服什么的，加西亞可是駕輕就熟，“而且，改造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享受?！苯o那些工業(yè)化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一點一點涂上自己的顏色，一邊憧憬那東西最終會變成什么樣子，唔，真的是想想就覺得享受，加西亞甚至已經(jīng)在思考，自己的房間里有沒有什么家具，唔，可以改造一下，畫點東西，加點裝飾什么的。

    “果然會呢……”路修斯低喃一聲，奧菲爾德閉上眼，不想讓雄主看到自己跌脆弱，“那，您為什么就沒有改造過我們呢？是不是您覺得，我們根本算不上您的東西，您現(xiàn)在不過住在別人家的客房而已，終究有一天要離開這里，所以，不必在我們身上，費(fèi)那個力氣？”

    “??？”加西亞有那么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接收不到雌蟲的重點，所以奧菲爾德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像改造家具一樣改造他們，呃，簡稱調(diào)教？

    不是，你們是活生生的人啊，我又不能對你們的人生負(fù)責(zé)，我隨便改造你們……

    呃，如果能把“改造”限制在閨房之內(nèi)，好像也……

    “您從來不肯管束我們，連命令都少有，甚至，連懲罰也吝嗇，”奧菲爾德低下頭，不敢去看加西亞的眼神，似乎只要看一眼雄主，就會失去繼續(xù)的勇氣，今天雄父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子，血淋淋地扎在奧菲爾德心上，“我還沒自大到覺得雄主您對我們很滿意，覺得我們不必有任何改變，那么，雄主，您打算忍受我們多少時間呢？十年嗎？”他不知道雄主的喜好，不知道雄主的逆鱗，就算雄主再怎么溫柔，終有一天，給拍馬屁都拍不對位置的自己的耐心也會消耗殆盡，那時候，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你……確定？”怎么說呢，加西亞雖然一直接受的都是類似于什么“溫良恭儉讓”的教育，也一直自詡溫柔體貼，但，他對這些乖順到過分的雌蟲也確實生出了那么一點點控制欲。而且，自從那天從荒星回來，加西亞也對雌蟲的身體，產(chǎn)生了極為濃厚的興趣。正好他也在頭疼怎么給這些算是被自己拋棄過一次的雌蟲們安全感，而，如果他們覺得被掌控會有安全感的話，唔，自己也可以，好吧，很樂意配合。

    但是還有一條，的確他敢確定自己不是那種動不動上鞭子把雌蟲抽打到遍體鱗傷的暴戾的家伙，畢竟他自己很討厭受傷見血，但真讓他放開了手腳，他還真有點忐忑，就那種，不知道自己下限在哪兒的忐忑。

    畢竟現(xiàn)在，在床上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很沒下限了，至少前世的他絕對想不到他會這么惡劣……

    他不是一直害怕自己過分了惹怒這幾位甲方爸爸嘛，雖然他知道他們不會背叛自己，但，加西亞永遠(yuǎn)信奉，做人做事留有余地，不要把任何一只兔子惹毛了的人生格言。

    如果真的讓他放開玩，恐怕……真的會把兔子逼到咬人啊……

    “您愿意嗎？”從加西亞的提問中得到某種暗示，奧菲爾德握住加西亞的手，小心而期待。

    “那，先說好，”加西亞低頭，在奧菲爾德唇畔落下輕盈的一吻，“以后，你們?nèi)绻懿涣肆?，一定要告訴我，不能強(qiáng)撐著，行嗎？”

    “好。”攔住弟弟沖口而出的“不必”，奧菲爾德答應(yīng)得沒有絲毫猶豫，但，他顯然不打算使用這一項特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