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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一世安歌在線閱讀 - 三

    我不知何時在廂房里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下身干凈爽利,想來應該是我貼身的小廝懷瑜來過了。

    懷瑜是我兒時在外游玩時救下的孩子,他一直拿我當救命恩人,這么多年都死心塌地跟著我,也算是我為數(shù)不多可以信任之人。他知道我身體的秘密,在整個禹王府,也只有他被允許可以走進我的寢殿內(nèi)房。

    干凈衣衫掛在床邊的衣架上,我呆坐了片刻,喚了幾聲懷瑜,無人應答,我只好慢吞吞爬起來更衣。

    因為我的特殊,兒時除了奶媽曹嬤嬤和太醫(yī)江漣,很少與他人接觸,我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探知,也害怕在別人臉上看到任何異樣的神情。好在母親她仍然愛我,好在懷瑜也從未露出過任何多余的表情來。

    想起母親,我心中只剩下無限溫柔和徹骨的恨意。溫柔是記憶深處屬于母親繾綣的臂彎,憎恨是我渺小到甚至在她死后都還要微笑面對仇人的凄涼。

    母親總叫我忍耐,她說沒有什么事比活著更重要。我不懂她為什么對活著有那么大的執(zhí)著,明明活著是這樣的疲憊。若她還在世,知曉我此刻忍受和背負的罪孽,是否還會執(zhí)意勸我忍耐?

    重回宴席時,天空已經(jīng)蒙上了灰影。日頭斜斜垂在西邊,毫無溫度的光影,就像我此刻的眷戀之心??上?,太陽終究要落山,人也總要學會接受別離。

    宗明修見我走進宴席,端著酒盞三兩步就來到我面前。屬于年輕孩子的朝氣,撲面而來。讓我想想,我像他這般大的時候,是何光景?算來竟也有十二年之久了,那些被歲月長河吞噬掉的時日,竟陌生地恍如隔世。

    見我晃神,宗明修問道:“六皇叔,您身子好些了嗎?太子哥哥說您太過勞累,在內(nèi)殿里睡著了,我想去看您,他不讓……”清亮的猶如山泉水一般的聲音在我心中流淌,子桓臉上是懊惱的神情,他沒在意我先前對他的嚴厲,還在后悔自己沒能攔住我舞劍的事。

    我心頭一軟,伸手揉了揉他的發(fā)頂。寬慰道:“無妨,本王休憩片刻,已無大礙?!?/br>
    子桓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皇兄即位時,他才不過六歲。小臉胖乎乎的像個糯米團子,跟在國子監(jiān)助教身后,學著大人的模樣,搖頭晃腦地讀書。那時的宗明遠也不過才十歲,整天冷著一張臉,倒叫人以為是誰虧欠了他似的。

    仔細想想,那時候宗明遠就已經(jīng)顯露了他惡劣的本性,只是我還天真地以為他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罷了,不去想那個人。

    “皇叔,前兩日我讓人在后山挖了不少春筍,想著給您送去,母親攔著不讓我去,如今遇著您,等下我遣人去給您拿些回去煲湯,也暖暖身子!”子桓眼睛亮亮的,像是討好主人的小狗,若他有尾巴,一定搖個不停。

    我輕笑,剛要張嘴,宗明遠的聲音冷不丁傳來。

    “老師身子弱,本宮叫人送了不少上好的參段,三弟的春筍倒不如送些給本宮嘗嘗鮮?”

    我只好跟著附和,“皇侄心意本王領了,既然太子開口,還是贈與太子殿下吧?!?/br>
    子桓有些不滿地噘著嘴,嘟囔道:“太子哥哥要什么沒有,怎的偏要爭這點野味?”

    宗明遠周身氣壓瞬間壓低了許多,他最聽不得別人說他“爭”這個字了,眼見得他板著臉正要訓斥子桓,旁邊來了個不知是不長眼、還是故意以身犯險的人。

    我不認得那人,他舉著酒盞過來問安。

    “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禹王殿下,臣戶部郎中顧鴻軒,給您幾位問安。”

    規(guī)矩的跪安大禮,宗明遠轉身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起身。問道:“何事?”

    “久聞太子殿下盛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臣初來燕州,聽聞禹王墨寶千金難求,不知今日看在殿下的份上,不才能否有幸一睹?”

    拿太子的名頭壓我?方才舞劍已然是屈尊降貴,這顧鴻軒真是大膽妄為,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千金難求,老師的墨寶便是父皇也難得幾幅,你倒是慣會癡心妄想?!弊诿鬟h冷笑一聲,拂袖離開,剩下我們?nèi)嗣婷嫦嘤U。

    這顧鴻軒絲毫不見惶恐,臉上還掛著無所謂的輕笑,看得我心頭升起一團怒火??赊D念一想,此人,也許并不簡單。

    待太子走遠,顧鴻軒朝我鞠躬行禮,“禹王殿下,某多有得罪。”說罷他眼睛并不看向我,而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起站在一旁未出聲的子桓來。

    顧家,我恍然,若沒記錯,子桓的生母玉嬪,正是姓顧。

    皇兄指派我做太子少師,不過是給了我一個徒有其名的空虛位子,教太子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也算是讓宗明遠變相地監(jiān)視我??稍谕馊搜劾飬s并非如此,禹王或許早就打上了太子黨的烙印。

    我搖了搖頭,不打擾宗明修和他未來的黨羽拉攏感情,轉身也離開了。

    天色愈加深了些,今日的宴請也臨近尾聲。

    直到我坐上回府的轎子,也沒看見別春的身影,我有些掛念,叫懷瑜去尋他。

    懷瑜去了許久,久到我躺在柔軟的錦被里快要入夢,耳邊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王爺,您睡了么?”懷瑜在門口低聲問道。

    “進來?!蔽掖蚱鹁瘢孔诖差^,揉了揉眼。

    懷瑜一身寒氣,他面色不虞,跪在床邊半晌未答話。我不解,問道,“怎的叫你尋個人還受了委屈?何人氣你,待本王明日……”

    “王爺……”懷瑜打斷我的話,他抬起頭,眼眸里仿佛盛了淚水,又好像是我的錯覺,他緩著聲音答道:“別春被太子爺處死了?!?/br>
    “什么?!”我大驚,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子,可這一日被反復蹂躪的女xue,柔弱地無法承受這樣大的動作,痛得我倒吸一口涼氣,重又癱坐回去。

    “太子爺說,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br>
    我死死盯著床前的地磚,仿佛要將那磚塊盯出個洞來。

    總是這樣,為什么我只是想簡單地活著,卻三番五次要建立在他人性命之上?宗明遠,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