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的拍攝很順利，內(nèi)容是紀盛和孟珂的工業(yè)糖精。兩人熟悉得不能更熟悉，調(diào)情簡直信手拈來，哪怕讓他們再演床戲，恐怕也能面不改色，滴水不漏地完成任務。

    “卡——”

    兩人在一片叫好中收工了。紀盛倒在床上，埋進了枕頭里：“去拉窗簾，太亮了?！?/br>
    孟珂斜了他一眼，不予理會。他一如既往地敲出一支煙：“你讓我查戚雪的新助理，已經(jīng)有消息了。”

    “這么快？”紀盛翻了個身：“真是陳章的人？”

    “沒錯。那人確實是陳章的臥底，有意思……”孟珂的眼里情緒不明：“我們輪jian戚雪的事情……你猜他知道多少了？”

    “不管他了解多少，肯定也不會難為你我吧？畢竟他恨極了戚雪。”

    “沒錯，但我們的復仇也對梁辰不利?！泵乡骖D了頓：“為了騙取戚雪的信任，我交出了你和梁辰的性愛錄像，記得嗎？”

    “那其實是一份AI換臉的合成視頻……”紀盛嘆了口氣：“但這番解釋勸不住陳章吧？他只會瘋得更厲害。”

    “有什么防患于未然的辦法嗎？”孟珂撣著煙灰。

    當然有辦法，紀盛跟了戚雪三年，找人銷毀視頻不在話下。但這念頭在他心里轉(zhuǎn)了一圈，便被悄無聲息的雪藏了。

    “事發(fā)突然，沒什么頭緒?！?/br>
    紀盛嘴上不說，但心里清楚，按照穿書的劇情走向，在扳倒戚雪之后，肯定會與陳章為敵，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下視頻，讓大發(fā)雷霆的陳章與小白臉孟珂決裂，這樣一來，這個姓孟的就不得不和自己在同一條船上了。

    嗯，很好。紀盛掀了掀唇角，做出了最有利的選擇。

    “可以試試看。”紀盛裝模做樣地安慰著：“我約了麗茲公關的經(jīng)理汪洋見面，或許可以幫到忙?！?/br>
    “哦？什么時候？”

    “今晚十點半?！?/br>
    汪洋是紀盛的老熟人，也是戚雪的得力干將。兩人約在KIMI會所見面，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享受了按摩之后，還拉著money　boy打了幾輪德?lián)?。時間到了后半夜，汪洋陷進床里放空：“不知道你為什么離開了戚總，但你的決定是正確的，小紀。”

    像大多從事公關行業(yè)的男性一樣，汪洋儀表堂堂，品味良好，性取向為男。他將枕頭墊高，半夢半醒：“最近他的狀態(tài)很反常，大概是得了躁郁癥，已經(jīng)給他推薦心理醫(yī)生了?！?/br>
    “哦？還有這種事？”紀盛靠在沙發(fā)里喝酒：“哪里的醫(yī)生？”

    “一位知名的心理學教授，剛剛回國不久，是我的朋友?！?/br>
    汪洋側(cè)了側(cè)眼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你交個底，這位教授犯了事，在海外待不下去了，急需幾個大客戶維持收入……于是我當仁不讓，將戚總推薦給他了。”

    “沒想到你這么恨戚總……”紀盛歪了歪頭：“不如再和我交個底吧，汪經(jīng)理是不是打算跳槽到羅德影業(yè)??？”

    這原本是句玩笑話，結(jié)果對方卻露齒一笑：“喲，沒想到被抓了個現(xiàn)行，要怎么處置我這個jian細呢？”

    紀盛微微變了臉色，對方的回應大概是認真的。

    沒想到啊……不止是戚雪的助理，甚至連心腹都被陳章收買，這手段著實恐怖。

    “當然是求你分一杯羹，我也想抱上羅德影業(yè)的大腿?！?/br>
    紀盛舉杯向汪洋示好?，F(xiàn)階段他和陳章目標一致，自然要想辦法合作：“方便給我那位教授的聯(lián)絡方式嗎？”

    “當然?！蓖粞笤敢鈦砀把纾匀辉缇颓宄思o盛的立場：“恐怕接下來的治療少不了你的幫助呢?！?/br>
    “樂意效勞?！奔o盛將紅酒一飲而盡。

    “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蓖粞髮捯陆鈳В骸拔蚁胂丛枇?，一起來嗎？”

    “不打擾了?！奔o盛八風不動：“這家會所離片場太遠，如果留宿在這里，恐怕趕不及明早的拍攝，回見了。”

    “好，那就不強留了?！蓖粞蟮哪抗庥悬c曖昧：“如有需要，隨時歡迎。”

    “你叫我來干什么？”當紀盛拉開孟珂的車門時，迎面劈來的就是青年的質(zhì)問：“給你當司機嗎，怎么不自己打車回片場？”

    “我好歹也是明星吧？來會所玩男人可是樁丑聞?！奔o盛將車窗按下，享受著拂面的夜風：“如果我被出租車司機認出來，恐怕第二天就要上頭條了。”

    “那半夜開車來會所接人的我就不危險了？”孟珂白他一眼：“怎么不叫梁辰來，他才是你的金主。”

    “因為不想讓他知道我在籌謀什么?！本凭男Яτ可蟻恚o盛的兩頰浮起薄紅：“從一開始我們就約定了，不會向陳家父子泄露計劃，沒錯吧？”

    尤其是梁辰，如果發(fā)現(xiàn)了紀孟二人向戚雪尋仇，誰知道他會不會向自己的白月光倒戈？

    “好吧，”孟珂稍稍壓下怒火：“有什么新情報嗎？”

    “當然。今天我約見的汪洋，其實也是陳章的棋子，而且他給戚雪介紹了個居心不良的心理醫(yī)生。”

    “果然……”孟珂臉色一沉：“那個老家伙確實暗中出手了?！?/br>
    “竟然這么稱呼自己的金主，還真是大膽啊?！奔o盛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我要到了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說不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br>
    “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只有兩場拍攝，你去見下醫(yī)生吧。我會想辦法約戚雪的助理聊聊，看看陳章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報。”

    “好，我先睡了，到了叫我?！奔o盛真的困了，他打了個呵欠，闔上眼睛，在副駕駛位上墜入了夢鄉(xiāng)。

    孟珂瞥了他一眼，本想推醒讓他深夜出車的罪魁禍首，但看對方一秒入睡的模樣，最終還是停下了手。路口的紅燈亮了起來，他踩下剎車，側(cè)頭看向紀盛，少年白嫩的臉上落著霓虹燈影，上唇的顏色隱沒在陰影里，反倒凸顯了鋒銳的輪廓。這家伙是真的累了，車子啟動時向左側(cè)栽了過去，虛虛地靠在他的肩上。

    孟珂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頓了一下，他解下外套，蓋在紀盛冰涼的手臂上。少年迷迷糊糊地說了句什么，他心里嫌煩，但還是傾身去聽，卻見松垮的T恤領口像被風吹起的帆，一開一合間鎖骨以下的紅痕裸露出來，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沒什么特別的，對吧？

    孟珂繼續(xù)開車，只當作無事發(fā)生。

    第二天與心理醫(yī)生的會談格外順利，雙方目標一致，都想將戚雪徹底逼瘋。醫(yī)生表示會在治療的關鍵節(jié)點讓紀盛前去協(xié)助，畢竟他是戚雪養(yǎng)了三年的金絲雀，是刺激這個性變態(tài)的不二人選。

    很好，紀盛勝券在握，在開車回片場的路上哼著歌：“還有兩天，戀綜的第一期就錄制結(jié)束了，我打算給自己放個假?！?/br>
    他向系統(tǒng)搭話：“能不能找個舒適的度假地，讓我好好享受幾天？最好有山有海，有劇院有夜店，有商城有賭場，有博物館有紅燈區(qū)……是個能滿足所有欲望的銷金窟。”

    “鹿特丹和拉斯維加斯分別滿足部分條件……但考慮到你的大明星身份，還是建議你去南法老實地休息五天，比如尼斯就是個好去處。來幾頓正宗的法餐，逛逛石頭教堂，去地中海邊走走，晚上泡在小酒館里，保你悠閑自在?！?/br>
    “真老土?！奔o盛一口回絕，但嘴角卻在上揚：“根本不是年輕人的生活?！?/br>
    這個話題在傍晚的拍攝時再次被提起了。三人在別墅里共進了最后一頓晚餐，他們面對著落地窗，火燒云乘著晚風在天際巡游，糾纏的往事在霞光里輕巧翻過。他們卸下心防，笑笑鬧鬧，像所有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那樣沒心沒肺。慢悠悠地吃完了餐點后，紀盛和小玖盤腿坐在窗前下棋，而孟珂則靠在一旁，興致盎然地設想起未來的海島生活：

    “我們要去的S島是個絕佳的度假地。四面環(huán)水，是沖浪和潛水的天堂。大家可以跟著船出海捕魚，下午一起打沙灘排球，晚上集體夜釣，我甚至想現(xiàn)在就給你們發(fā)防曬油……”

    “太累了太累了……”紀盛敲著棋子抗議：“這簡直就是軍訓，給我重新規(guī)劃。”

    小玖笑了起來：“說得對，難得出去玩，不如來一趟休閑游。S島的居民區(qū)也很熱鬧，白天可以騎著單車在大街小巷穿行，參觀本地的老建筑，鉆進集市里找特色小吃，傍晚去海邊閑逛，在露天酒吧暢飲，大家一起跳舞……如果沒記錯，最近還有一場音樂節(jié)，正適合我們?nèi)シ潘料硎??！?/br>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熱烈地討論起來，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奇思妙想。脫離了臺本，他們就這樣漫無邊際地聊下去，從海上日出到篝火晚會，從熱帶水果的種類到用方言演唱祝酒歌……這是他們難得的愜意時刻，金絲雀變成了自由的海鳥，在夏日的傍晚里嬉鬧，掙脫了現(xiàn)世的拘束。

    沒人打斷他們的閑聊，直到棋局結(jié)束，月亮升起，導演才喊了卡。這真是個美妙的傍晚，心情雀躍又平和。紀盛難以用言語描摹這種和諧的矛盾，所有人的心里洋溢著愉快的靜謐，像是日落時橘紅又幽藍的海潮。在往后的日子里，紀盛時?；匚哆@次暢談，就像懷念一場歡度盛夏的聚會。而他再也見不到這些笑臉，就像秋天總會到來，二十歲總會結(jié)束，相逢總有時限，少年總會長大。

    第一期攝制大體結(jié)束了，導演非常滿意，明天會補拍一些鏡頭。在回房休息的路上，小玖攔住了紀盛，邀他單獨聊幾句。

    紀盛欣然同意，爬上了二樓的露臺。他曾在此與孟玖互道感謝、溫情相擁。今夜故地重臨，萬籟俱寂，不變的是兩片真心，依舊精純赤誠。

    “戚總打了電話，通知我明天上午去公司談解約?！?/br>
    “太好了，恭喜你呀?！奔o盛拍了拍孟玖的肩：“所有的損失都讓他承擔，不要客氣?！?/br>
    “只要能離開華昭影業(yè)就好。”孟玖微微笑了下：“明天表哥陪我去談，不會吃虧的?！?/br>
    “嗯，那就放心了?！?/br>
    話音落下，兩人不再多言，任憑思緒沉入茫茫夜色，徒留一片豐盈的沉默。

    “回想這段片場生活，仿若一場大夢?！泵暇恋穆曇粝褚魂囕p風：“似乎經(jīng)歷很多，失去很多，得到更多……即便未能事事順意，但終究沒有遺憾了。”

    “我也一樣。”紀盛眺望著月亮，“能風平浪靜的收官，便心滿意足了。”

    “有些話一直想對你說，算是緊要，但始終沒膽量開口。”孟玖垂下眼，有些難為情：“我總是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直到現(xiàn)在也沒能下定決心?！?/br>
    “我就這么可怕？”

    “沒有……是你太溫柔了?！泵暇劣行┠樇t：“還是做成錄音，明天發(fā)給你吧?！?/br>
    “好呀，”紀盛揉了揉他的頭：“如果是很珍貴的話語，錄音再好不過了，可以永久保留?！?/br>
    “倒也沒有……希望你聽完后能立刻忘掉……”孟玖拍了拍自己的臉，有點羞惱：“真是的，我就應該當面……”

    “好啦好啦，別難為自己了?！奔o盛又哄又勸：“我答應你，肯定會忘掉。”

    “好，那就忘掉它，繼續(xù)做朋友?！?/br>
    紀盛拿他毫無辦法，他伸出小指，和孟玖的手勾在一起：“當然，會一直做你的朋友?！?/br>
    嘀——嘀——嘀——

    一陣汽笛聲吵醒了寧靜的夜色。紀盛探過身，撐著欄桿向下望去，一輛銀灰色的轎車停在別墅外，伴隨著開門聲，梁辰走了下來，遙遙地向他揮手。

    紀盛耳根發(fā)燙，一時有些恍惚。月華如練，蟬鳴幽微，他的情人站在滿地清輝里，白襯衫黑西褲，笑盈盈地與他對望，像是深情款款的羅密歐。

    “先去了?！奔o盛同孟玖道別，心臟咚咚地跳。

    他不是朱麗葉，不會矜持地拒絕愛情的盟誓，他飛奔下樓，歡欣的風將他吹向戀人身邊，投入濃情蜜意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