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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好險,差點就戴綠帽了在線閱讀 - 柳生所視

柳生所視

    石彥之只覺得這痛苦愈發(fā)地折磨著他。

    他是否該承認,承認自己難以啟齒的秘密,就是對友人的妻子另有所圖。

    他不敢想,這可比在石家被欺侮、被利劍射穿了腿腳更令他痛苦的事情。石彥之自認為他應該已經(jīng)不會再被什么事物所動搖了,即使是在沙場上身負重傷也沒有倒下去過,可是那人……僅僅只是瞥了他一眼,就這一眼,就讓石彥之茶不思飯不想,魂牽夢縈地被吸引。

    蘇云卿說的話是對的,只要人長得夠漂亮,就會讓別人分不清這到底是憐惜還是愛了。

    可石彥之知道,自己的愛,不過是違背了倫理綱常的錯誤罷了。愛無罪,愛上錯誤的人,便是有罪。

    與蘇云卿在酒樓外分別的第二天,大清早他就提著個盒子站在蘇宅門前。

    正在請掃門前積雪的老管家恭敬地迎他入府,他是看著兩人長大的,見到石彥之大清早的就醒了還來找蘇云卿,一邊為他沏茶一邊抱怨著蘇云卿的懶散還是沒有改進。他想接過那盒子,但被石彥之委婉拒絕了。

    二人在添置了暖爐的小廳里閑聊,老管家說蘇云卿還沒起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彼麌@了口氣,似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石彥之雙手接過瓷杯,替好友辯解:“他最近不是一直在忙生意嗎,興許是改變了呢?!?/br>
    “那可真是天塌下來都難見的一樁喜事......”

    “我都聽到了?!笔煜さ穆曇絷J進來。

    石彥之轉(zhuǎn)頭看去,只見蘇云卿倚在門口,皺著眉,眼半睜開,還有幾根雜毛翹在頭頂,胡亂披了件狐裘,一只手還撓著腰。

    “這大清早的,你怎的突然跑過來了?”蘇云卿搓了搓手臂,大清早的從被窩里爬起來真冷。

    石彥之把用錦緞包著的紫檀木盒子打開,蘇云卿打了個哈欠,湊上前去看,險些沒把他嚇得嗆咳一聲。

    里頭是明黃色繡龍紋的布匹,金絲楠木框中安置著一枚翡翠玉墜,細細一瞧就能看見上刻著荷葉,蘇云卿雖然不精通玉石,但這明顯就是極為罕有的帝王綠翡翠,明顯是進貢給皇家的御品。

    “你.....這,這是圣上賞你的嗎?”蘇云卿腿一軟差點就要對著這枚翡翠荷葉跪下,雖說蘇氏家大業(yè)大,但也沒有到能肆意收藏宮中貢品的地步。

    就連老管家都目瞪口呆,他伺候三代人,經(jīng)手的玉石數(shù)以千計,但這還是頭回遇見如此上等的翡翠。

    “嗯,這是皇帝喜愛的眾多藏品之一,他說我可選一樣留著。我想著你已成親,我自然是要有些誠意??晌覍嵲谑遣恢撡浶┦裁?,又聽聞翡翠荷葉有百年好合的寓意,思來想去只好借花獻佛?!笔瘡┲押猩w小心蓋上,大方地遞到蘇云卿手里。

    蘇云卿本來還困頓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原本畏寒的身體不知為何熱了起來,他忽而就覺鼻頭一酸,顫抖地想把盒子還回去。

    “我知道你在邊關(guān)過得很苦...這是你應得的賞賜,又何必是為了我?!碧K云卿騰出手臂擦了擦眼淚,“你好生把這放置妥當,莫要被家中小人竊去,日后倘若你成親,這帝王綠翡翠可比那些綾羅綢緞好不知多少倍。

    阿彥,你能平安回來,對作為友人的我來說,已是份大禮?!?/br>
    石彥之不知為何沒有像以往一樣好說話,執(zhí)意要把這皇家貢品留給蘇云卿。

    眼看兩個人禮讓得都有些僵持,老管家只好插進來:“二位少爺,不如我們?nèi)绱硕▕Z:就將它安置在蘇家,但此枚玉佩仍是彥之少爺?shù)?,如何?因這枚翡翠確實是非我等常人所見之物,放置在府內(nèi)庫房,也不會與外人談起這是皇帝賞賜,等到您成親結(jié)六禮之時,再將這枚翡翠完全歸還與您。二位意下如何?”

    “我贊成。”蘇云卿立即說道。

    石彥之還在猶豫:“可是......這枚翡翠......”

    “我倒是覺得不錯?!绷穆曇魝鬟M來。

    石彥之愣了愣,迫使自己自然地望向站在門口的柳生。

    柳生朝他們走來,在蘇云卿身旁停下,石彥之聽見他小聲問了句話。

    柳生沒有回答,而是看向石彥之,問:“請問我能打開嗎?”

    石彥之有些手足無措,漲紅著臉:“這本是送給你們夫妻二人的......夫人不必向我客氣?!蹦┪猜暳窟€小下些許。

    “這本是圣上御賜給你的貢品,且云卿還未應允下,自然是你的。”柳生一邊說著,一邊謹慎地摸了下木盒邊緣,再緩緩打開,嘴中念念有詞,“柳家向來最擅做玉石琺瑯器等生意,這確實是帝王綠翡翠……極為罕見,圣上將它賞賜給你,也可見得圣上的大度,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御賜貢品。就連裝的盒子,內(nèi)里嵌著的布匹和架著翡翠的木框,都是上品?!?/br>
    “在下眼拙,也未曾見識過這些……都是極好的嗎?”

    “何止極好?”蘇云卿說,“外頭的盒子用的是紫檀木,包邊是金鑲銀,里頭的布匹怕是波斯產(chǎn)的,繡的金龍,那框是金絲楠木?!?/br>
    石彥之從不知這些東西有多貴重,竟是站在一旁愣神。

    “恕我冒昧。石兄,你在邊關(guān)可認得漓朧將軍?”柳生突然問了他一句。

    石彥之回神:“自然認識。我是他的副將。”

    柳生了然地點頭,“怪不得?!?/br>
    蘇云卿云里霧里,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旁邊的老管家看蘇云卿一臉茫然,解釋道:“漓朧將軍是圣上的心腹。自他十八歲即位以來,這位將軍就一直為陛下效命。邊關(guān)在入冬前一度形勢嚴峻,聽聞漓朧將軍在關(guān)口一戰(zhàn)中嚴重負傷,據(jù)說正是他的副將死命抗敵并把將軍帶回城內(nèi),我們才免失一位精忠報國的將軍?!?/br>
    “彥之,那人就是你?”蘇云卿驚訝地問道。

    柳生也一直看著他。

    石彥之垂下頭顱,銅色面龐上浮現(xiàn)兩抹不易察覺的紅暈,“確實是如此。但我也只是想救人罷了,未曾想借這來做什么……這枚玉佩,興許就是圣上為了感謝我救下將軍一命才肯予我的吧?!?/br>
    蘇云卿尖聲叫了下就想撲到石彥之身上,被柳生扯著后領(lǐng)才拽回來。

    “雖不知石兄你意下如何,不過仁管家的提議我也覺得不錯,就將它放置在蘇宅的庫房中,日后也好將它歸還于你。你意下如何?”柳生問道。

    石彥之搓了搓鼻子,興許是有些冷了,點點頭,權(quán)當同意。

    柳生點了點頭,看向頭發(fā)亂糟糟的蘇云卿,抬手幫他梳理了兩下,接著說:“那好。不知你用過早膳沒?方才我過來的時候,屋外已經(jīng)開始落雪,不如現(xiàn)在這里休息一番?!?/br>
    石彥之坐回原位,捧起已經(jīng)有些溫了的茶,一口一口抿著,“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br>
    柳生把視線轉(zhuǎn)開,石彥之說不清這是什么,只覺渾身輕松,但心中忽然一沉,全無方才仿佛要跳出來的感覺了。

    他分明曾暗自發(fā)誓莫要再起這份心思,可每當真人在他面前,他卻總不受控地緊張起來。

    蘇云卿又打了個哈欠,裹緊身上的狐裘,說自己要去洗漱穿衣,就先行離開了,后頭跟著的是管家,他雙手捧著木盒,說要將它放置在最隱蔽的庫房深處。

    如此一來,這地方就只剩柳生和石彥之二人。

    太靜了,靜得什么都聽得到。

    屋外頭雪壓斷樹枝的響聲,呼嘯吹過的風聲,遠處傳來的吆喝聲,還有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柳生就坐在他不遠的地方,垂目飲茶,一字不發(fā),仿佛方才對著自己說話的那個柳生只不過是他自己臆想出的狐媚子,面前這個淡漠的人才是真正的柳生。

    與他夢中相差無幾的柳生,此時此刻就坐在他不遠的黃花梨木圈椅上,穿著荼白色云紋長衫,像是不怕冷似的,肩上就披著件單薄的青色外袍。

    石彥之偷偷斂回目光,輕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幾日前在家典當鋪外,就瞧見滿面春風的蘇云卿穿著那件青色外袍,手里捻著什么白色的細長物什,正在同店主談笑風聲。

    太靜了,仿佛萬物無聲。風裹著雪,石彥之仿佛耳邊又想起響起墨色的斗袚獵獵作響的聲音,還有將士高喊的歌聲、吹響嘹亮的號角,馬的嘶鳴,利劍刺入血rou的——

    “你可還好?”

    柳生不知何時走到他面前,略微低頭看向他的臉。

    太近了!石彥之猛地向后,眼神躲閃。

    柳生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地盯著他,問:“那枚翡翠荷葉,應該是你后面打了料子的?”

    石彥之沉默著,這是一種被識破的表現(xiàn),他不知該如何作答,如果承認,那先前的話就等同于蒙騙,可若是隱瞞,他也......

    那還是承認好了。

    “是。圣上只是把料子賞賜給我,我自作主張找了師傅將它做了?!彼箽獾厮?。

    “我并無責怪之意?!绷鷩@了口氣,“圣上不可能給未婚之人一枚翡翠荷葉。若你是覺得自己虧欠云卿,倒不如與他坦白。”

    “你知道?他...他與你說了?”石彥之瞪大眼睛。

    柳生挑眉:“你自然比我更明白他藏不住心思?!?/br>
    石彥之了然地點頭。蘇云卿心性單純,他若瞞著什么臉上定會寫出來,看來自己這段時間是真的讓他困擾了。即便蘇云卿真的未與柳生說,看柳生的樣子也知道,定是猜都猜出來了。

    他滿是愧疚地笑了下,說:“我知道了,我會找個時日同他說明白的?!?/br>
    “也罷。有個好時機就說清罷。省得他每天都一臉苦相?!?/br>
    “云卿一向如此——”

    感覺這一刻好漫長,石彥之覺得與柳生的每句對話都彌足珍貴,他算什么,借著蘇云卿的名頭來跟柳生說話么?不過對柳生而言,這不過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對話,有心之人也不過是在單相思罷了。

    杯中的茶水見了底,也沒人來斟茶。

    柳生像是有些乏了,坐回自己的位子里,看著門外的落雪。

    “誒,你們不說說話么?”蘇云卿從門外探出頭,鼻子凍得發(fā)紅。

    “這才過了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還未等石彥之站起身來,柳生就已走到蘇云卿面前去,看蘇云卿但笑不語,就知道他定是有想搞什么鬼點子了。

    果不其然,蘇云卿裹著的狐裘下有什么東西動來動去,還發(fā)出尖利的細叫。

    “看!是花兒。”蘇云卿雙手捧著只看著有四五月大的小貓,瞧著花色是金被銀床。貍奴在寒冬三月吃得肥胖,皮毛又密,懶些的就整日蜷在暖爐邊睡大覺。蘇云卿回房里換衣,才發(fā)現(xiàn)床腳下放著的暖爐被踢倒了,爐灰灑了一地,蘇云卿便順著梅花狀的腳印抓到了這只躲在庖屋里偷吃魚干的肥貓。

    它此時被蘇云卿抓在手里,耳與顱頂齊平,豎瞳瞪成圓形,粉色鼻頭蹭了灶臺的灰,看起來邋里邋遢,嘴里還死死咬著魚干不放。

    蘇云卿自己雖然也樂得看這些小生靈,但也沒想養(yǎng)的念頭,不過此前小廝拾到一只受傷的母貓懇求他是否能在府中飼養(yǎng),蘇云卿性情隨和沒多說也同意了。

    后來這只母貓生了小貓喂養(yǎng)大了之后自己就走了,時不時回來府里吃些剩飯剩菜。余下的六只小貓,兩只逃出去后還剩四只,之后又有三只被附近的人家領(lǐng)了去,如此剩下最后一只就成了府里的金貴貍奴。

    此時此刻這只最懂享福的貓窩在京城最富裕的小公子懷里,咪嗚咪嗚地叫著,鼻頭的灰蹭在了蘇云卿霜色的衣襟上。

    “??!你這臭貓!”蘇云卿低頭訓了它兩句,就將它放下,它扭著屁股聞了聞石彥之的靴子,就躺在地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這貓黏人,最喜人抱它。”蘇云卿接過柳生遞過來的帕子一邊擦灰一邊說道,但愈發(fā)顯臟了,柳生皺著眉低聲跟他說著什么,蘇云卿笑意愈發(fā)地濃,在柳生耳邊說了一些話,石彥之不用猜就知道是些不正經(jīng)的,果不其然柳生推了推他的肩膀,耳朵竟是有些紅了。

    他抱著貓,笑著說:“你們二人感情可真好?!?/br>
    二人轉(zhuǎn)頭看向他,直白的視線倒是讓石彥之不自在起來。

    “怎么了?”他小心問道。

    “你不要吃味,在我心里你是第一位的......兄弟。”正想瀟灑一番的蘇云卿被柳生掐了一下,連忙改口。

    “他心里還是念著你的,你要回來那段日子他一直想著要穿新衣裳好去接你?!绷淠匮a了一句。

    石彥之愣了下,原來那日穿的是新衣裳啊。不知為何他心中的結(jié)解開了一些,終于開懷大笑:“我還沒有到要和好友夫人吃味的地步?!?/br>
    “你想的話我可以招你做我小妾哦?!碧K云卿朝他挑挑眉,然后自己繃不住也笑了出來。

    柳生又用力掐了他一把。

    這次他真的忍不了了痛得叫了出來。

    石彥之慢慢地斂起笑容。

    雪勢漸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