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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阮祎像被一陣勁風(fēng)給吹散了,他有些狼狽地收住動作,腳尖點地,踉蹌著跌坐在地板上,心思也跟著七零八落的。他不自在地拽了拽剛剛倒立時翻起來的衣擺,心想,他還沒練出腹肌呢,不能讓那人看見,太丟人。 旁邊的小同學(xué)笑他:“阮老師輸啦!” 他不服氣,鼓著嘴,伸手捏了捏人家的腮幫子。 鬧了一會兒,阮祎始終不敢回頭看。 家長們陸陸續(xù)續(xù)進來接走小朋友。阮祎倚在墻邊,隔著那面玻璃,看到賀品安還站在原處,促狹地盯著他。 看到他,心跳得好快。 裝作沒什么特別的樣子,阮祎找負責人簽過字,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劉海都是濕的,怎么見人??! 阮祎不自在地捋了一把額前的發(fā),走到賀品安身邊,手腕抖得厲害,他悄悄把手背到了身后去。 “賀叔叔?!?/br> 賀品安今天也是一身休閑運動風(fēng),他倆跟約好了似的。這還是阮祎第一次見他背雙肩包。 多帥呀,看著也不過三十出頭嘛。 賀品安“嗯”了一聲,上下打量他,問:“怎么在這兒?”大概意識到這話問得突兀,他補充道,“我經(jīng)常來這邊,之前好像沒碰見過你。” 一句話要醞釀很久才能避免舌頭打結(jié)。 “我、我?guī)屯瑢W(xué)代課?!彼笏加蚁耄€是沒把舒曉供出來。 “你不是學(xué)音樂的嗎?” “也學(xué)過幾年舞蹈……” “才藝不少呀?!辟R品安聞言,朝他笑了一下,“以后不愁沒飯吃?!?/br> 是在夸獎他吧?是吧?阮祎也想笑,忍住了,努力把“寵辱不驚”四個字刻在心頭。 他不能讓賀品安知道自己對他有一百二十分的喜歡,賀品安會被嚇跑的。 想到這次代課賺的三百五,阮祎忽然有了支棱起來的熱情,他準備多攢攢,到時給賀品安買件像樣的禮物。賀品安一定會覺得他很能干。 聊過幾句,那種忐忑不安的情緒漸漸消散了。 阮祎抬起眼,看向賀品安,問他:“叔叔來這兒干嘛呢?” 賀品安側(cè)了一下肩膀,阮祎探探腦袋,看到系在背包上的一對拳擊手套。 “我公司在附近,沒事兒的時候就過來拳館練拳。” “……” 舒曉當時跟他說賀品安手很黑,他還覺得不過如此,現(xiàn)在想想,在賀品安眼里,那晚落在他身上的幾巴掌估計就跟撓癢癢差不多。 低頭看那只青筋分明的大手,想起它溫暖干燥的觸感。 可是捫心自問,阮祎真沒膽量說自己能挨下賀品安這一拳。 想到圈內(nèi)那些喜歡虐腹的同好們,阮祎莫名感到一陣鈍痛,默默抬手護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小孩兒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舉止也奇奇怪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賀品安已經(jīng)習(xí)慣了阮祎的神經(jīng)質(zhì),低頭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正好到了飯點。 “吃飯沒有?” 這人見天地跟自己哭窮,說沒飯吃,以至于后來賀品安一想起他,腦海中就浮起個小難民的形象,今天見著,好像還比先前胖了些。 阮祎趕緊接他的話:“沒吃呢!餓死啦!” “那走吧,一起?!?/br> 賀品安領(lǐng)著他往前走,阮祎跟在后面,著急忙慌地聯(lián)系起阮女士,讓她別等自己吃飯了,有朋友請他,發(fā)送的時候他還一勁兒在心里罵自己“見色忘媽”。 低著頭,也沒注意賀品安把自己帶到了哪里。等身前的人停下來,阮祎才揚起了臉。 “M記”的標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阮祎愣住了,眨眨眼,小心翼翼地瞥了賀品安一眼,發(fā)現(xiàn)賀品安在憋笑。 “……” 竟然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好像有種又背叛了杜二哥的感覺。 賀品安請客,阮祎不好意思主動點單,就跟賀品安說隨便給他搞個套餐就行,他不挑嘴。 結(jié)果賀品安不知怎么想的,給他點了兩份兒童套餐。 他親媽都不這么給他點了呀。 賀品安以為他的困惑在“兩份”上,對他解釋:“怕一份不夠你吃?!?/br> 好吧,這倒是真的。 阮祎確實不挑嘴,吃什么都起勁兒,坐他對面簡直讓人食欲大增。 賀品安于是很給面子地多吃了兩根薯條。 阮祎看著桌上只動了一口的漢堡,很是不滿,打了個飽嗝說:“怎么不吃啦?” 賀品安單手支著下巴看他,回道:“不好吃。” 有種被人駁了面子的難過,阮祎小聲說:“挺好吃的呀……你再試試?” 殷勤地把漢堡拿起來,湊到賀品安跟前,拇指指腹不小心蹭到紙袋邊緣的沙拉醬,又慌里慌張地要去拿托盤上的紙巾。 看他這樣手忙腳亂,賀品安只好從他手中接過那玩意兒,啃了兩口。 阮祎頓時高興起來,眉眼彎彎地笑著。他沒摸到紙巾,下意識探出舌尖舔掉了指腹上的醬料。 看他意猶未盡地抿著嘴唇,像在回味什么似的,那兩瓣唇被他舔得紅艷艷水潤潤的。 賀品安一語未發(fā)地垂下眼。 “好吃吧?” “還行?!?/br> “下次叔叔還請我吃吧?” “考慮考慮?!?/br> 吃飽了,阮祎的心情也轉(zhuǎn)好了。 萬事萬物都明媚了起來,因為他覺得自己跟賀品安的距離好像更近了。 誰說他倆沒共同話題? 他給賀品安講了好多跟作曲有關(guān)的事,賀品安都很感興趣,還和他說了許多自己的想法。 阮祎看出賀品安欣賞有能力有才華的人,恨不能把自己從前的光榮事跡都在這一天抖落干凈。 賀品安也不像其他那些沒意思的大人,只會說無聊的大話。他跟他聊動物植物,聊雪原荒漠和原始叢林。那些阮祎從未見過的世界,在賀品安這兒好像都變成了尋常。 最奇異的是,放在以往,這種超出認知太多的廣博通常會令他感到壓力,甚至?xí)屗a(chǎn)生一種自卑的心理,可他坐在賀品安的對面時,卻并沒有任何惶惶不安之感,他真正理解了彼時那人所說的“平等”,他知道他的天賦與才能在對方眼中同等珍貴。 或許是十七年太短,阮祎有時也會為自己短淺的人生而憂愁。 小小的個子,即便努力地踮起腳,又如何能碰到一棵大樹的枝子? 縱使他不斷地往前走啊走,漸漸長高長大,可是又怎能保證這一生會再遇到一棵與之相似的樹? 關(guān)于這一切,阮祎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他只知道,無論如何,那棵大樹會一直向著天去,永不會為他傾倒。 車是賀品安幫他打的,阮祎沒有拒絕,乖乖地接受賀品安的安排。 回憶著這短暫的幾個小時,阮祎想起那些被父母接走的小朋友,不由也覺得自己是被賀品安接走的小朋友。 又羞恥又好笑,阮祎搓了搓鼻尖,沒忍住笑出了聲。 賀品安看他一眼,問他:“又抽什么風(fēng)。” “吃得高興。”他撒謊。 “你可真好養(yǎng)活?!?/br> “那也不見你養(yǎng)我?!?/br> 一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了,阮祎掀起眼皮,悄悄地觀察著賀品安。 賀品安卻滿不在乎地拍了一把他的后腦勺:“養(yǎng)你不費錢,費勁?!?/br> 沒一會兒,約好的車就來了。阮祎心里有一萬個舍不得,一分一毫都不能跟賀品安說。 臨上車前,他輕輕地抱了抱賀品安。 一個外人看來再正常不過的擁抱,藏著太多太多屬于他的難耐與悸動。 掌心留戀地摩挲過男人的后腰,阮祎躲在賀品安懷里,貪婪地嗅著他的領(lǐng)口,嗅到淡淡的洗衣液香混著煙草的味道。 如果可以跟叔叔接吻就好了,像上次那樣坐在叔叔的大腿上。如果叔叔愿意把那根勃起后的大jibacao進他的身體里就好了,一下一下顛動著腰干他,即使他說不要也會一直干他。如果叔叔一直叫他“寶貝”就好了。他愿意為他疼,為他流淚,他什么都愿意。 這一刻,他已經(jīng)不在乎賀品安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壞心了。 賀品安那么相信他的單純。 他的懵懂無知會替他掩蓋這些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