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懲戒
看到她手中的蛛網(wǎng)越來越密,在場的獸妖都有些驚慌,但看到狼王愈發(fā)陰沉的面色,為首的獸妖還是硬著頭皮道:“沒什么好怕的,不、不過是蛛網(wǎng)而已,我們上.....!” 說罷,他便握緊手里的長刀,沖綠寧砍了過去。 看見鋒利的刀刃,綠寧面色一凜,隨風翻滾的衣袖里瞬間飛出幾根蛛絲纏住了獸妖的手臂。 “這...這是什么,啊啊——??!我的手?。?!” 沒等獸妖反應(yīng)過來,碧綠的蛛絲便散發(fā)出強烈的毒氣,如火焰般絞著他的皮rou,把他半邊身子燒成了黑灰色。 聽著他的慘叫,獸妖們哆哆嗦嗦地拿著刀,可誰也不敢上前。 綠寧看準時機,立刻飛身到肅長琴身邊,拉起他的手。 “陛下,我們走!” 看到這一幕,諸驍把手指攥緊了掌心,眼底翻出nongnong的血色,隨即厲聲吼道: “攔住他們——!” “是....攔住,攔住他們!”比起被毒蛛絲燒傷凄慘,狼王的怒火更今獸妖們感到徹骨的恐懼,于是只能沖上去抓人。 “該死.....”在他們步步緊逼下,綠寧懊惱地抓了抓頭發(fā),隨后就從懷里取出兩顆煙霧彈,揚聲道:“姑奶奶不陪你們玩了!” 說罷,她就對準獸妖的臉,把煙霧彈拋了出去。 “什....什么??。】瓤取?/br> “抓人啊,快抓人.....” 剎那間,整個庭院濃煙彌漫、亂作一團,處處充斥著獸妖們戰(zhàn)栗的叫聲,還有他們吸入毒煙后的倒地聲。 而諸驍早就縱身躍到了房檐上,正負手而立,視線牢牢鎖著被綠寧帶走的那人身上。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在徹底消失之前,綠寧回頭留下了一句話。 “狼王,你為何不深思一下,我怎會認識陛下,又怎會冒著送命的危險來救他?!” 為什么....冒著送命...的危險.....來救他?! 恰是這句話,讓狼王的心臟墮入了更黑的深淵。 離開妖界的路很漫長,除了要躲避追兵,還要承受四周的瘴氣,怕被聞到蹤跡,綠寧只好帶著肅長琴躲進了一個山洞里。 走進山洞,她立刻用巨石堵住了洞口,又施了障眼法,讓外面的人無法進入。 “好啦,這下那些蠢貨就找不到我們了?!弊鐾赀@一切,綠寧得意地拍了拍手。 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肅長琴心底緊繃的弦松弛下來,身體也如落葉般,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陛下!”綠寧立即沖上前扶住他的肩膀:“陛下....您怎么樣了?您....” 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肅長琴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整張臉也白的像紙張。 他看起來又疼又冷,就像被鍘刀攪碎的梨花,氣息奄奄,又絕望至極。 “陛下等等我!我這就去找生火的東西?!本G寧見狀手忙腳亂地脫下外衣,又轉(zhuǎn)頭去找火源。 不到一會兒,山洞里便有了一團光亮,之后便聽到了焚燒衣物的噼啪聲。 重傷的天帝在暖融融的光亮中睜開眼,便見綠寧正在燒蛛絲給自己取暖。 望著少女的背影,他的心猛然晃了一下。 片刻后,肅長琴移開金眸,啞聲問:“你要帶朕去哪里?” 綠寧雙肩一震,趕忙放下燃燒的蛛絲,跪到他面前道:“黑獅嶺一別,琴大人....可還好?” 這個稱呼就像浮花般遙遠,又如身上血淋淋的傷口,從未愈合,也無法消散。 那個時候,他還是“無意”救下狼妖,又陪對方走南闖北的村民琴天。 而諸驍,也只是一個會害羞、不安、愧疚,為兄弟報仇雪恨的普通男人。 他們曾離得那么近,如今卻只剩黑云壓城、滿腔仇恨,相隔天涯。 “朕.....”肅長琴覺得有千百轉(zhuǎn)的苦堵在咽喉里,說不出話來,把那苦意咽了又咽,他才冷聲道:“為什么救朕,朕可不記得你欠過朕什么?!?/br> 凝望著他微紅眼眶,綠寧低下頭,輕聲道:“從第一眼見到琴大人,我便知道您是陛下?!?/br> “為何?” “是我姥姥說的,三界和九州內(nèi),唯有陛下生了一雙鎏金色的眼睛.....”說到此處,綠寧笑得有點苦澀:“雖不知琴大人為何要在狼王面前掩藏身份,但我知道,您有您的苦衷。” 苦衷....聽到這話,肅長琴的面容一僵,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哀涼。 他執(zhí)掌天宮數(shù)百年,血雨腥風,身心俱疲,沒有人對他說過一聲苦。 而他日夜牽掛的小狼,在被逼上天庭后,也照鮮少給予他柔情和寬慰。 到頭來,卻是從一個小蛛妖口中,聽到了這句苦衷。 “朕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話。”肅長琴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闔上雙眼道:“你不恨朕嗎?沒有一個妖是不恨朕的.....”包括那個他最深愛的人。 “不,我姥姥說,陛下雖殺了很多妖,但這妖里面有好也有壞,像那個霸占我們巢xue的大蝠妖,就是被天庭剿滅的,如果沒有陛下,我們這些小蛛妖都得被吃了!”綠寧趴在青石板上,天真地眨了眨眼。 這小丫頭,倒是會為他開脫..... 聽著少女稚嫩的聲音,肅長琴彎起唇角,嘴上卻冷冷道:“夠了,朕累了要休息?!?/br> “哦.....那我去給陛下找吃的,您受了傷,一定要好好補補!”他雖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但在綠寧眼里,琴大人向來是口是心非的,因此她沒有多想,便化作原形出去找食物。 待她走后,靠在石壁旁的天帝才睜開眼。 “一個兩個.....都這么傻,真是、妖像人一般癡,人卻如妖一般惡?!?/br> 想到這兒,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雙手,肅長琴又低笑道:“也罷,你也一樣,又有什么資格說旁人。” 說著,他扶著石壁艱難地站起身,邁著踉蹌的腳步走向了洞xue深處。 三日后,六月天的皇都下了一場暴雨,雷聲滾滾,豆大的雨水橫掃著整個都城,使原本繁華的街巷看上去十分冷情。 此時城郊外的一座破廟里,倒充斥著悶熱和詭異的氣氛。 寺廟里,一名身穿白裙、頭戴朱釵的女子端坐在草席上,“她”右手持畫軸,左手置于膝,眼中像飄墜著明珠,而英氣的眉眼間,隱然有一股雌雄莫辨的氣韻。 “小姐,這瞎書生咋還跟著咱?要不要把他轟出去?” 眼瞅著天越來越晚,“女子”身邊的小廝就瞪著角落里的男人,粗聲說道。 但沒等“女子”回應(yīng),男人就搶先道:“小哥此話不對,外面下著那么大的雨,這寺廟又是遮風擋雨之處,你們來得了,那我也能來?!?/br> “嘿,你這瞎子耳朵倒挺靈啊!”聽見男人的話,小廝笑嘻嘻的嘲諷道。 “瞎子的耳朵都靈哈哈哈哈.....”他身邊的同伴又接了一句。 “哈哈哈哈,說得好!把姑娘都能當成公子,多稀奇!” 一時間,在場的小廝都笑了起來,刺耳的笑聲響徹整間寺廟,甚至蓋過了可怖的雷鳴。 聽他們笑的東倒西歪,凌崇舟沒有惱怒,他側(cè)耳去聽,在嘈雜的聲音中捕捉到一道平穩(wěn)輕柔的鼻息。 “他們都在笑,你為何不笑?”他啞聲問,心里面還是困惑,這人明明是公子,怎么人人都認他是小姐? 煙雨蒙蒙,陶皎的目光從外界的雨簾轉(zhuǎn)到他身上,看著男人疑惑的神情,他眉眼一動,毫無波瀾道:“我對在他人傷口上撒鹽沒興趣?!?/br> 聞言凌崇舟愣了愣,繼而笑著嘆道:“這不是傷口。” 陶皎看著他那雙幽深卻無神的瞳孔:“那是什么?” “我把它看做一種懲戒?!绷璩缰塾悬c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懲戒?”聽見這話,陶皎秀美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不解的神情。 “是?!绷璩缰埸c點頭,溫聲道:“和別人不一樣,自我成,哦不,出生以來就是個瞎子.....有時我會想,興許是我上輩子看錯了人,識人不清,上天才會這樣懲戒我?!?/br> “識人不清?”陶皎愣了片刻,又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把天生的缺陷推給上一世的其他什么人,你倒會寬慰自己。” 說著,想到自己古怪、仿佛帶著詛咒降臨于世的rou體,他暗暗咬緊下唇,眼里凝結(jié)著一絲恨意。 “不,我的意思是,可能上一世的我識人不清,辜負了重要之人,傷害了心愛之人,因而,上天才會罰我這輩子眼瞎,為的便是,讓凌某用心去識人?!?/br> “你.....”望著他俊美的臉龐,陶皎的胸膛深處有些震動,因為這副古怪的身體,他自幼都被父母豢養(yǎng)在陰暗處,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為了保住父母和弟弟的性命,他只能穿上巫女的服飾,為宗族獻身..... 他恨透了自己的出身,也憎恨著這詛咒般的身體。 而眼前這個書生,他說起他那雙瞎眼時,竟帶著一絲感激之情,真讓人惱火。 “那你現(xiàn)在能識出誰好誰壞了么?”陶皎用尖銳的語氣問道。 凌崇舟坦率地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想清楚了一件事,那便是只要是人、有七情六欲的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頓了頓,他又揚起了俊逸的笑容:“看走眼又如何,早日回頭就是了。” “回頭.....”重復(fù)著他的話,陶皎暗暗捏緊手里的畫軸,心里卻像涌入了萬頃黃沙,一片茫然,摸不到盡頭。 皎兒,只要你乖乖聽話,為本尊奪得那幅畫,本尊會待你好.....本尊不會負你。 想著那張英挺的臉龐,和他字字情深的承諾,陶皎咬緊牙關(guān),手心里滲出了大片的汗水。 他這是怎么了?為何這窮書生的三言兩句,就能讓他心亂如麻,對釋淵產(chǎn)生了動搖?! “公子,你怎么不說話了?”聽見他紊亂的呼吸聲,凌崇舟擔憂的問道。 真是個白癡混賬書生.....陶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道:“我要睡了,別打攪我。” 隨即他就用衣裳裹住那幅畫,靠著墻闔上了雙目。 見他對自己這般防備,凌崇舟并不急,也臥進草堆睡了過去。 大雨在夜月里平息,靜謐的寺廟里除了水滴聲,便是人熟睡的鼾聲。 小廝們還睡的昏天黑地時,危險已悄然降臨:一條吐著信子的花蛇從房檐探頭,沿著柱子爬到了草席上,慢慢靠近正在熟睡的陶皎。 眼看長蛇就要鉆入陶皎的衣襟,一只骨骼分明的手陡然抓住了它。 “妖畜,你要對他做什么?!” 突然被扼住命喉,長蛇猩紅的眼睛一閃,開始劇烈掙扎起來。 這個該死的書生....! 自從陶皎奪得玄機圖后,他就暗暗跟在對方身邊,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人、再奪畫,沒想到,中途竟殺出個白臉書生來! 這書生長得文弱,力氣倒是不小,此刻被他抓在手里,冬昧不僅難以逃脫,還感受到了蛇身快要被撕裂般的劇痛。 “什.....呃,書生,你在干什么.....” 就在一人一蛇妖對峙時,旁邊忽然響起陶皎慵懶的嗓音。 “我.....”嗅到他身上揉著月色的幽香,凌崇舟微微一愣。 冬昧抓住機會,立即釋放出妖氣,對準男人的手臂咬了下去。 “啊——!嗬呃!”凌崇舟頓時疼的面色青白,條件反射般地松開了手。 脫困的冬昧興奮地吐了吐帶血的信子,又用極快的速度爬到陶皎肩上,陰毒地看著對方白凈的咽喉。 夜太深,寺廟黑壓壓的,滿是雨后的土腥味,因此陶皎還未沒發(fā)現(xiàn)冬昧的存在。 見凌崇舟倒地不起,他心生疑慮,便俯下身查看對方的情況,問道:“喂,瞎眼書生,你怎么了.....啊,你,嗯呃,你干什么?!” 而凌崇舟的反應(yīng)卻是抱住他的腰,把他壓在了地上。 “公子,小心那只妖畜.....!”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如延綿的山脈和交融的碧水,密不可分。 情急之下,凌崇舟的手不慎碰到了陶皎的前胸,摸到那片柔軟隆起的地方時,他的頭部轟的一下,整張臉像被灌進了熱流,赤紅赤紅的,心也撲通撲通地跳著。 眼前的人,居然真的是女子。 但怎么可能?他的感知是不會出錯的..... 莫非,真的錯了?凌崇舟混亂的想著,覺得羞恥又唐突,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致歉,陶皎就給了他一巴掌,驚慌失措道:“你....放開我!下流的書生!” “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 “我,姑娘,我沒....有蛇!你要當心,等等,啊、”這一巴掌下去,打的凌崇舟腦袋里嗡嗡作響,根本來不及解釋就被小廝們?nèi)恿顺鋈ァ?/br> 看著他被小廝拖走的樣子,陶皎緊靠著墻壁,用纖細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嫣紅,氣喘吁吁,像進入了瀕死般的恍惚之境。 一個又瞎又木訥的書生,是哪來的這么大的魔力,讓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姑娘,有蛇....你要當心。 想到凌崇舟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陶皎四下看了看,在確定沒有蛇的蹤跡后,他又在心底把對方罵了一頓。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小廝急切的叫聲:“小姐,不.....不好了,那書生暈過去了!” 什么?!陶皎聞聲心下一驚,立刻沖出廟宇,來到凌崇舟身邊。 “怎么回事,你們打他了?”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他厲聲質(zhì)問著幾名小廝。 小廝們雖張揚跋扈,卻不想會鬧出人命,此刻瞧著凌崇舟面目青灰的樣子,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稟報道:“沒,我們可沒動手,他自個兒暈過去的?!?/br> “喂,瞎眼書生....你醒醒....”陶皎連忙把凌崇舟抱到懷里,正欲叫醒對方,卻忽然看到了男人腫成饅頭、又隱隱發(fā)黑的手臂。 那種熟悉又詭異的妖氣,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中了蛇毒,快,把人抬到寺廟里。”望著冰冷的夜色,陶皎柔媚的雙目一沉,急聲下令道。 小廝們不敢耽擱,用最快的速度把凌崇舟抬回了寺廟。 “你們都出去。” “是?!?/br> 等眾人離開,陶皎飛快的解開凌崇舟的衣衫,對著月光,查看男人的傷勢。 如他所料,蛇毒不但侵蝕了凌崇舟半條手臂,還沿著經(jīng)脈到達了男人的丹田,看著他泛著青黑色的腹部,陶皎不敢再耽誤,便取出鋒利的小刀,在凌崇舟的腹部輕輕地劃了一下。 隨著他的動作,烏黑的血珠頃刻從男人的皮rou里滲了出來。 陶皎見狀深吸一口氣,便俯下身含住凌崇舟冒血的傷口,把蛇毒一點一點地吸出來,又吐到地上。 如此重復(fù)好多遍后,凌崇舟的皮膚終于有了一點血色。 “呃....嗬,姑娘.....當、當心?!?/br> 他躺在草堆里,頭上滿是冷汗,嘴里混亂的說著什么。 陶皎湊近一聽,在聽清楚凌崇舟的囈語后,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 “真是個笨書生?!笨粗菑埡菇蚪虻目∧?,陶皎嘴上笑罵道,手卻不由自主地取出手帕,為凌崇舟擦拭臉上、脖頸和腹部的汗珠。 做完這一切,陶皎也抵不過身心的疲憊,躺在男人身邊睡了過去。 ........................................... 夜漫長而灰朦,紅月之下,魁斗山的宮殿空蕩蕩的,只有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倚在王座里,一動不動。 他的腳邊滿是酒壺,周身也縈繞著濃烈的酒氣。 狼王,你為何不想想,我怎會認識陛下? 諸驍記不清這是自己宿醉的第幾晚,但自從那個人逃走后,他便只能靠著酒意入睡,即使睡著,他也會陷進夢魘。 在夢里,他走過一扇華貴的門,來到了一間靜謐的臥房里。 房間布置的典雅精致,視線卻有些昏暗,諸驍抬腳走上前,隱約看到有什么人坐在床榻上。 天青色的紗帳里,那人身披素凈的褻衣背對著他,看不清相貌。 “什么人.....!”審視著對方在褻衣下若隱若現(xiàn)的肌骨,諸驍皺了皺眉,便快步走上前,粗暴地扯下了紗帳。 他鮮活赤紅的狼心煩躁不安,正急于找一個突破口發(fā)泄出來,可在看清楚那人的樣貌后,狼王的憤怒卻堵到了喉嚨里。 “肅長琴,你、怎么會.....” 紗帳里的人,竟是他如今翻遍三界都找不到的人。 “諸驍.....朕好疼,疼,朕,生不出來,啊——!”天帝跪坐在床上,用手捧著自己渾圓的肚子,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哀聲呻吟,像在經(jīng)受著巨大的痛苦。 諸驍?shù)暮斫Y(jié)激烈地滾動了幾下:“你.....”你不是把它殺死了么? 他緊緊盯著肅長琴的腹部,眼里充滿了渴望和驚訝。 “陛下別怕,讓我、讓我摸摸它.....”諸驍伸出手,想要擁住天帝消瘦的肩膀,此時臥房忽然劇烈的晃動起來,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再回過神,肅長琴竟挺著懷胎數(shù)月的肚子坐在他的胯部。 “畜生,朕還懷著你的.....子嗣,你不能,啊呃,不能,放了朕,啊啊.....!” 在天帝痛苦的叫聲下,諸驍定睛一看,自己竟把繩子套在對方的脖頸上,逼迫他懷著身孕和自己交歡。 肅長琴渾身赤裸、面容嫣紅,圓潤的肚子隨著他的律動上下起伏,飛濺出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汗水,把整個床榻都弄得濕軟濃艷。 “啊啊.....住手,嗯啊——!!” 盡管是夢魘,但身體酣暢火熱的感覺騙不了人,那種難以名狀的愉悅,讓狼王的血發(fā)出饑渴的吼叫。 原始獸欲的驅(qū)使下,諸驍沒有猶豫,便抱住肅長琴的腰從下而上的頂他、cao他,把他cao的腰身亂顫,只能捧著肚子呻吟哀嚎。 “陛下,你盡管逃,我會找到你的.....一定會,就算三界血流成河.....呃嗬!要射了,嗬嗯、” 就在諸驍要射精時,肅長琴的聲音突然變得粗糲又刺耳:“諸驍,朕恨你.....恨你?!?/br> 聽見這個聲音,諸驍?shù)耐滓徽?,控制不住的射了出來?/br> “狼君,我恨你,恨你!” 他來不及體會高潮的快感,便看到肅長琴紅著眼,聲嘶力竭的控訴道。 這熟悉的聲音和語氣,分明是琴天! 這怎么可能.....?! 諸驍猛的從夢魘里驚醒,他全身guntang、面色古怪,眼皮下泛著疲倦的青色,看上去有些狼狽。 “狼王....”這時,門外的妖仆走了進來。 諸驍瞇起銳利的狼眼,啞聲道:“說?!?/br> “還是沒,沒有那個琴天的消息?!毖挽恼f道。 “好好一個大活人,還能從人間蒸發(fā)了不成?”諸驍攥緊王座扶手,想到那具纏綿悱惻的軀體,又冷聲問:“肅長琴呢?” “恕小人們無能,沒、沒有消息?!?/br> 妖仆的回答仿佛在狼王的意料之中,他僵著臉,沉聲道:“好啊,他不出來,本座就逼他出來,等他回來后,本座要像在夢里那樣.....好好的,懲戒他?!?/br> 說到此處,諸驍?shù)纳袂樽兊藐幊梁蛨?zhí)拗:“去找鼠妖,一個月內(nèi),本座要看到人間鼠患成災(zāi),放話出去,只有天帝肅長琴能終結(jié)這場災(zāi)荒。” “是.....”聽著他瘋癲的話語,妖仆嚇得不輕。 以往就算和天庭起再大的沖突,狼王都不會牽連無辜,甚至在大戰(zhàn)前夕,他還會吩咐大家挨個通知村落,以避免傷亡,而此刻他竟瘋到拿平民百姓當誘餌,逼天帝現(xiàn)身..... 真的瘋了!真是瘋了.....瘋的糊涂,瘋的可憐。 妖仆捏緊雙手,在內(nèi)心默默祈禱陛下還是逃的越遠越好后,便連滾帶爬的離開了宮殿。 黎明的第一縷光照進寺廟,驅(qū)散了微腥的濕氣。 凌崇舟醒來時,摸到的第一個東西,是人類烏黑柔軟的發(fā)絲。 體會著那光滑如綢緞般的觸感,他動了動手指,心神有些恍惚。 愣了片刻,凌崇舟微微側(cè)身,試探性地摸了摸身邊的人。 當摸到陶皎的肩膀,意識到對方在自己身邊睡了一整夜后,男人俊美的臉驟然紅透,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成仙后,凌崇舟雖兩眼失明,但經(jīng)歷過數(shù)百年的訓練和修行,雖不能像其他上仙般來去自由、變幻莫測,卻也能像普通百姓般生活..... 而此刻,聽著陶皎勻稱清淺的呼吸,他仿佛變成了僵掉的木頭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我這是.....呃,怎么了,嘶——” 僵著四肢躺了許久,凌崇舟終于鼓起勇氣,想撐著地面坐起來。 “瞎眼書生,別動。” 就在此時,一只纖細的手不容抗拒地按住了他的胸膛。 陶皎剛剛清醒,雌雄莫辨的音色里還有一絲慵懶,聽起來朦朧又迷人。 “姑娘,我.....”凌崇舟瞬間結(jié)巴的說不出話來。 看著他如臨大敵的模樣,陶皎低下頭暗笑,而后又解開了男人的衣衫。 “讓我看看。” “這,這是做什么?”凌崇舟不知所措的問。 “你被蛇咬了?!睋崦共康牡秱?,陶皎淡聲道:“昨晚是我?guī)湍阄隽松叨荆€有,我有名字,叫我皎兒。” “多謝皎兒姑娘的,救、救命之恩?!绷璩缰圻B忙抱拳道。 陶皎幽幽地盯著他:“叫我皎兒。” “......皎兒?!?/br> “嗯。”陶皎滿意地點點頭,又揚起姣好的唇角:“你替我被蛇咬,救了我,反倒還謝起我來了?” 他還沒見過這樣的男人,雖說木訥了點,但卻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如云、如月,又似清風拂面,若說釋淵是一塊黑不見底的墨,那么這人就是一張折不彎的白紙,靜靜地陳放在桌上,不貪、不嗔、不恨,不燥,毫無攻擊性。 聽見他的話,凌崇舟搖了搖頭:“你沒事就好。” “那蛇是沖我來的。”陶皎拿出懷里的畫,輕聲道:“我被咬死了,這幅畫對你來說便唾手可得.....為何救我?” “這叫什么話?”聽了他的話,凌崇舟坐不住了,便又急又氣的反駁道:“一幅畫豈有人命重要?!” “......”陶皎微帶驚訝地望著他,水色的美眸間含著興致勃勃的光芒:“原來你生氣時是這種表情啊。” “不,我....我沒有。”凌崇舟急忙擺手否認,而后又溫聲解釋道:“我只是.....皎兒姑娘,實不相瞞,我尋這幅畫,也是為了救人,如因得到這畫而害人,那便違背了本意和初衷,凌某做不到?!?/br> “救人么.....”陶皎攥緊手里的畫,眼角的笑意漸漸變淡:“那個人對你一定很重要?!?/br> “但很可惜,我亦是為了救人,所以我不能把它讓給你。” 說完這話,他的神情變得冰冷又堅定。 聽著陶皎僵硬的語氣,凌崇舟苦笑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年紀不大,可行事做派卻有異于常人的老成老辣,身上更像是長了尖刺似的,容不得旁人觸碰,敏感又悲冷,面對這樣封禁寒冷的人,連他都不知該說什么。 “殺人了——!啊.....!??!小姐救命,救命,啊、” 就在兩人沉默不語時,寺廟外陡然響起了小廝們的慘叫聲。 “怎么回事?!”陶皎臉色微變,立刻站起身向凌崇舟道:“你在這里別動,我去看看。” 說罷,他便推開寺廟的門,匆忙走了出去。 ........................ 千里之外的深山里,陰云密布,遮天蔽日。 位于半山腰的溶洞深處,天帝正闔著雙眸,靠在石壁旁假寐,他捧著高聳的腹部,雙肩隨喘息一起一伏,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很多。 可從他那汗津津的睫羽,和蒼白的嘴唇來看,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非但不安穩(wěn),還有一絲深陷噩夢般的焦灼。 肅長琴,你身為天帝,卻違背天規(guī),肆意妄為與妖孽珠胎暗結(jié),擾亂三界秩序,致使災(zāi)禍降臨、民不聊生.....你該當何罪?! 這個孽種絕不能留! 不——肅長琴抓緊破碎的衣袖,咬住下唇,痛苦地掙扎著,眨眼就出了一身的汗。 “陛下.....!不好了,陛下,您快到外面看看.....”這時,綠寧提著竹籃沖進山洞里,蹲下身輕聲呼喚道。 肅長琴猛然睜開金色的鳳眸,他先是看了眼自己渾圓的腹部,在確定腹中胎兒安好后,又啞聲問:“......什么事?” 被綠寧帶離魁斗山后,兩人先在妖界的溶洞躲了數(shù)日,之后就沖破魔障,到人間偏遠的村子落腳。 肅長琴傷的極重,頭兩日時昏時醒的,好在有綠寧照料,他才恢復(fù)了一點生氣。 綠寧把手里的籃子放到天帝眼前:“陛下你瞧,我找遍十幾個村莊,才弄來這點兒米和菜,聽農(nóng)夫們說,城里和山村正鬧饑荒,田地都被老鼠啃光了,真的好多好多老鼠.....” “......”看著籃子里的幾十粒米和干癟的瓜果,肅長琴輕蹙眉頭:“這與朕何干?況且,天帝是不得插手人間災(zāi)禍的?!?/br> 說完,他就冷冷的把頭轉(zhuǎn)到了一旁。 “哦....”看他這般冷淡,綠寧也沒急,而是捏著籃子,小聲嘀咕:“陛下是可以不吃不喝,但您肚子里的寶寶怎么辦.....昨夜我還聽見它在踢您.....” “你說什么?”肅長琴瞬間提高了聲線。 “沒、沒什么!哈....我去找水喝哈!”綠寧嚇得一激靈,連忙放下竹籃,撒腿就跑。 瞧她跑的那么“歡”,肅長琴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 “這丫頭.....這是、什么?”靜坐了片刻,他把竹籃提起來,剛要用手拿出里面的瓜果,卻感知到了一股骯臟的妖氣。 剎那間,整個山洞變得鬼魅陰暗,處處彌漫著黑霧。 看著不遠處的枯骨幻象,天帝的眼中泛起刺骨的寒意:“原是你這妖畜搞的鬼,怎么,在妖界待的不舒坦,想快點到冥界投胎么?” 說著,他神情一肅,掌心里聚起了赤金流光。 可接下來,對方的話卻讓肅長琴僵住了身體。 “陛下自身都難保,豈有余力殺我等?”數(shù)百只鼠妖從幻象里抬頭,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狼王說了,只有您乖乖回到他身邊,這場災(zāi)禍才能終止,否則,不出三月,人間就會尸橫遍野,到那時,陛下便是為禍人間的罪人,哈哈哈.....” “你說....什么?”回想著方才的噩夢,肅長琴冷傲的容顏閃過一絲裂痕,眼中亦難以掩飾的流出傷痛之色。 “狼王在等您,您一天不露面,這世間就會有成千上萬的生靈因您而死,他會無休止的折磨您,徹底占據(jù)您?!?/br> “住嘴.....滾,給朕滾!”聽著鼠妖們尖細的聲音,肅長琴腦袋里嗡嗡作響,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不清,他怒不可遏地吼叫著,用手擊穿了山洞的石壁。 堅硬的石壁轟然倒塌,鼠妖們的幻象也隨之消失,恢復(fù)了剛才的平靜。 肅長琴站在原地,他凝視著腳邊的竹籃,雙手不可抑制地抖動著,一張俊美絕色的臉上,仿佛有黃昏落雨般的悲涼。 站了許久,他承受不住地扶著墻壁,痛苦地彎下腰,倒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取水回來的綠寧見此情景,立刻跑上前急問道。 肅長琴忍著翻江倒海的怒火,沉聲道:“那鼠患不是天災(zāi),是諸驍逼朕現(xiàn)身的手段?!?/br> “什么.....” “朕要離開這里?!泵C長琴閉了閉眼,啞聲道:“他的目的達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