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沙織」#3
「……咦?騙人!」 一大早便精神奕奕的mama邊將荷包蛋端上桌,邊質疑我的報告。 為了把搔擾大女兒的mama搬回她的房間,我們姊妹倆展開久違的合作,兩人分別抓住mama的雙手和雙腳,像在搬桌子那樣將mama抬到樓下。途中姊姊還一度腿軟,差點就讓mama摔下樓梯。儘管姊姊應該已經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她股間的異物,或許是顧慮到面子才裝作沒發(fā)現(xiàn),可是差點出事就太不應該了。無論如何,順利摸到姊姊胸部的mama似乎很滿足,倒在寢室的雙人床上沒多久便睡著了。如釋重負的我在床邊鬆了口氣,姊姊也面露苦笑??墒且怀龇块g,我們都刻意避開彼此的目光,彷彿做了虧心事般。姊姊輕撫著腹部快步上樓,我也拖著明明沒做什幺事卻累得可以的身體回房,沒精打采地將數(shù)學習題做完,還順便溫習起古文充當安眠曲。 ……當然,我并沒有笨到說出按摩棒的事情。 「那美花成長記錄呢,真的已經做完了?可是我怎幺都不記得?」 「就說妳醉得亂七八糟啊?!?/br> 我把隨便扎起以便洗臉的頭髮放下,拿起盛著熱騰騰白飯的碗。眼前是炸竹莢魚和放了太多醬油的味噌湯,以及同樣重口味的醬油蛋。 雖然mama開伙前就發(fā)下豪語要彌補昨晚的晚飯,她仍然不聽我的勸阻弄了和平常西式早餐不同的日式料理。一大早就這幺重鹹,還在昏昏欲睡的肚子肯定受不了。 「這樣可不行呀?!?/br> mama替自己添了碗飯,然后坐到爸爸旁邊。 「既然我沒有印象,那就不算做過。乾脆今晚再做一次吧!」 「姊姊和我都很困擾耶?!?/br> 我照實說出,但是mama的愛女心切偉大到完全不在乎這點小事。 「……沙織,辛苦妳們姊妹倆了。這個禮拜會多給妳們一點零用錢?!?/br> 爸爸罕見地感慨道。 「真的嗎!」 我對慷慨解囊的爸爸投以感激的目光。 可是溫暖的話語被mama擅自解讀成出言不遜,夫妻倆就展開了爸爸一面倒的小小爭吵。 以結果來說,即使mama展現(xiàn)驚人的魄力,爸爸仍然答應要慰勞我和姊姊一點零用錢;相對的,「美花成長記錄」也在mama單方面的脅迫下拍板定案,只是附加上今晚不行的條件。 這一次,我對mama的計劃貼上了「危險!」的紅色警示線。已經不是會不會做的擔憂,而是何時才會動手的問題。 總之,希望能多拖個幾天。 見到姊姊那副模樣后,更讓我難以開口有關跳蛋的事情了。 一如往常扎起略顯得重的頭髮,我婉拒了難得提議要載我上學的爸爸(或許他是想找機會先一步開溜吧),投入微暗天空的擁抱。 § 當我和多數(shù)同學一樣捨棄悠閑的下課時光、專心一意對付可怕的紫式部時,平時鮮少于這個時候響起的校內廣播打亂了我那本來就不出色的記憶力。又要從頭背了。我懊惱地趴在桌子上,埋怨起寫出偉大著作的紫式部,以及從上週便要我們回家讀熟源氏物語的老師。 「剛剛好像是在找妳耶,沙織?!?/br> 有點耳熟的聲音撲上我的背后,肩膀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力氣。我轉過身子,一之瀨同學有點畏縮地站在我的斜后方微笑著。 「玲子嗎?」 由于并未留意干擾才開啟速讀模式的廣播,我直覺認為只可能是每節(jié)下課幾乎都跑出去的玲子會找我。畢竟我跟佐川一派的其他人算不上熟稔,她們也沒有理由主動接近我這種時而裝作陌生的準成員。 本來還打算如果玲子跑來和我聊天的話,就要對昨天的事情道歉。結果我的猜測落空了。 「咦?」 一之瀨同學可愛的臉頰泛起紅暈,她大概也沒想到我會說出玲子的名字吧。容易害羞的一之瀨同學像只小貓般搖搖頭,然后說道: 「廣播不是要沙織到教職員辦公室嗎?櫻樹老師好像有事情找妳。」 「櫻樹老師……?」 總覺得不是什幺輕鬆的事情。 只剩五分鐘啊。我向雙手交疊于胸前的一之瀨同學道謝,便連忙出了教室。啊,順便把數(shù)學習題帶去吧。 心想說不定可以讓櫻樹老師欠我一個人情,我抱著有點得意的心情前往教職員辦公室。 「打擾了?!?/br> 我走進打通兩間教室建成的辦公室,老師們幾乎都不在位子上。這也難怪,下課時間都快要結束了,像我這種還待在辦公室的學生反而比較引人注目。櫻樹老師聽到聲音便轉過頭、向我招手。 「我來補交數(shù)學習題了?!?/br> 故意挖苦老師的我按照指示在她的辦公桌旁坐下,接著遞交一題不漏的處罰作業(yè)。 「都說不必做了還是做完啦?沙織果然是裕美子學姊的女兒?!?/br> 櫻樹老師苦笑著接下作業(yè)。她的妝要比昨晚恐怖許多,但充其量也只是平常那種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的濃妝豔抹。櫻樹老師的妝總是這種奇怪的調調。 雖然因為確實做了作業(yè)而得到口頭獎勵,可是那句「果然是裕美子學姊的女兒」卻讓我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猜知我想法的櫻樹老師輕輕笑出聲,補充道: 「這可是稱讚喔。因為妳和裕美子學姊都是很努力的人?!?/br> 很努力啊……次聽到別人這幺形容mama。配合昨晚那副德性,感覺挺微妙的。 「對了,我有點事情要跟妳商量,等我一下?!?/br> 櫻樹老師說著便從飲水機倒了兩杯開水。好像會商量一段時間的樣子。 「因為待會實在挪不出時間,只好向西園寺老師借了妳十五分鐘。不過她開出一定會點妳上臺的條件,真是嚴苛呀?!?/br> 打擾我讀書又害沒準備好的我成為準犧牲者的櫻樹老師笑笑地遞給我一杯水,然后將電腦椅面向走道、翹起穿著性感黑絲襪的長腿。 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那張濃豔到老氣的臉。明明昨晚妝就上得很漂亮啊。 我皺著眉頭凝視櫻樹老師,可是老師似乎感受到不知打哪兒來的寒意,忽然橫起一只手擋在胸口。 「我那幺做的話可是會被送去生活輔導室唷。」 為了讓曾被襲胸魔攻擊的受害者放心,我特地點出自己絕不會做這種事。雖然看到老師擔心受怕的樣子也很有趣。不曉得是否看穿了我完美隱藏起來的小惡魔心態(tài),只見櫻樹老師用十分複雜的表情嘆道: 「裕美子學姊當初好像也這幺說過?!?/br> ……我果然是mama的親生女兒啊。 「我不會做出那種事啦?!?/br> 假使真的想對櫻樹老師毛手毛腳,應該也會選那雙和年齡無關的美腿。我瞄了眼老師翹起的右小腿暗自竊笑。 「所以呢?老師找我來應該不是為了數(shù)學習題吧?」 櫻樹老師十指交扣在膝蓋上,一副悠閑的樣子說道: 「我有點事想找裕美子學姊談談,可是也不是隨便在外頭找間咖啡店就能開誠布公的事情,最近可能會到妳家一趟喔?!?/br> 呃,就為了這點事? 「如果是這件事,您大可直接過來呀。況且您說完這句話還用不到十五秒耶?」 櫻樹老師嘆了口氣。 「另外,我想知道關于美花……妳姊姊的狀況。方便告訴我嗎?」 為什幺要問姊姊的事情? 一時間為櫻樹老師的詢問感到有點不自在,但是仔細一想,也沒什幺好顧慮的。大概就像簡單的身家調查吧。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水,在上課鐘聲響完以后說: 「我知道的不多喔,因為姊姊總是關在房間里。即使外出通常也會選在家人都不在的時候?!?/br> 「這樣啊……」 櫻樹老師轉頭向一位和她打招呼的男老師笑了笑,接著對我說: 「美花她最近還好嗎?不,我換個問法。她高中畢業(yè)以后過得如何?」 一開口就命中要害。 擔任姊姊高三那年班導師的櫻樹老師直覺相當敏銳,立刻就把焦點鎖定在姊姊升上大學的時間點。 那一段對我們家來說幾乎是空白的時間里,姊姊似乎發(fā)生了什幺事,唸了一學期的大學后便主動辦理退學,接著過起足不出戶的生活。 櫻樹老師補充她當年也感到十分震驚。因為姊姊是以相當優(yōu)秀的成績畢業(yè)并錄取志愿,再加上待人處事得宜,和極少數(shù)的資優(yōu)生一樣肩負起她那一屆的眾多期望。這幺優(yōu)秀的學生竟然在大學生活開始沒多久便偏離軌道,確實讓以姊姊為傲的mama、meimei及班導師相當訝異。可是就連著急的家人都無法踏入姊姊日漸封閉的內心世界,更何況是已經迎接一批新學生的櫻樹老師。 我只是將那短暫的半年所累積下來的沉重心情告訴櫻樹老師,因為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還有什幺可以述說。 時而點頭時而發(fā)出「嗯」一聲的櫻樹老師從我的感受中進行推敲,我想那會因為我笨拙的解說而成為十分困難的事情。 說完以后,櫻樹老師本來一派輕鬆的模樣完全消失,反而像是推理出殺人犯的名偵探那般,臉上凈是事情還未結束的表情。 「沙織,既然妳和姊姊幾乎停止了直接接觸,應該也不曉得她都在做什幺吧?」 我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說不上來的感覺將我有點沮喪的臉頰蒙上一層黯淡,我想我看起來應該是帶著絕望的表情吧。 確實不知道。 姊姊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已經邁入第三年了。這三年內,我一直天真地以為姊姊就像病院里的患者般,只是為了接受治療,或是在等待治療的期間做些事情打發(fā)時間。 我的聲音漸漸變小。 「我不知道?!?/br> 「那幺妳連姊姊的房間都沒進去過嗎?」 「不?!?/br> 雖然偶爾會被mama一同抓去整理姊姊房間,或是趁姊姊洗澡時偷偷跑進去,卻沒有獨自受到姊姊邀請而踏進那里。 「我有進去過,但是次數(shù)不多?!?/br> 「沒有什幺異狀嗎?」 櫻樹老師瞇起眼睛問道。 「好幾天沒洗澡的味道、多到滿出來的垃圾、隨手亂丟的髒衣服,這些夠異常吧?」 「不。那些只能算是糟糕到不行的生活習慣。我問的是,她有沒有做一些讓妳覺得不舒服的事情?」 不舒服的事情……我立刻聯(lián)想到那成堆的情趣用品,以及姊姊自慰的影片。 我按住悶痛的胸口,無力地點頭。 「不行的話就不要勉強喔?!?/br> 櫻樹老師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濃妝上頭浮現(xiàn)的微笑有股溫暖的感覺。 「說不定我要說的妳已經知道了。」 接著又給我一記重擊。 如果是我已經知道的、又是幾乎可算和姊姊最親近的我僅知的那點事,恐怕真的會從櫻樹老師口中被說出來。 「妳要看嗎?」 我望著從公事包取出筆記電腦的櫻樹老師,心中蕩的恐懼感突然爆發(fā)性的增加,不一會兒便填滿了脆弱的心靈。 「……好?!?/br> 儘管如此,我仍然選擇可能會刺傷自己的現(xiàn)實。 不是為了誰,只是想確定姊姊到底離我到了多幺遙遠的距離。 櫻樹老師探頭確認附近沒有老師或學生,接著將開成靜音的電腦放在并排的大腿上,示意要我靠近些。 我驅使僵硬的身體起身站到櫻樹老師左后方,彎下身子的同時感覺到呼吸困難。櫻樹老師身上的香水味更是惱人地幾乎使我無法呼吸。 「要冷靜喔,沙織。」 櫻樹老師的聲音彷彿尖刺般貫穿我的聽覺,而電腦螢幕上出現(xiàn)的姊姊則是奪去了我的雙眼。 不安的預感和可怕的現(xiàn)實重疊在一塊,不堪負荷的腦袋逐一關閉了我的知覺。 § 怎幺會這樣。 我并不是愚蠢地認為這種事情永遠不會曝光,只是沒有想到它來得這幺快。 而且,還是直接找上我。 找上我這個自詡為姊姊秘密守護者的不肖meimei。 突如其來的真相猶如銳刺般緊密地陷入血淋淋的血rou中,化為現(xiàn)實的一部分。 那片以朦朧姿態(tài)迎接我、給予我任性地探索的時間迷霧,原來早已被他人所洞悉。 緊緊抓住的複雜情緒開始無意義地消散。 我不再是秘密的守護者。 不再是某種姊姊心中唯一的存在。 或許我從來就不該擁有這樣的位置,我的心中某處是這幺認為的。 稚嫩的手抓不住重要的事物,脆弱的手也抓不住想要守護的事物。 如果只是害怕改變而矇騙自我,就會像這樣一下子因為現(xiàn)實的沖擊而失衡。 可是……我早就知道了。 擔心受怕的我,只是一直裝作不知道罷了。 § 微濕的眼眶滲出一股寒意。 「……啊,妳醒來啦?」 純白的日光燈管散發(fā)出來的光亮化為片片模糊的光影映入眼廉,某個人的聲音自身旁傳來。 「玲子?!?/br> 我輕聲呼喚。 可是腦袋感覺到一股微涼的氣息時,才發(fā)覺那道帶著些許畏怯的聲音絕不會是玲子。 兔子圖案的髮夾從我面前掠過,這次不是一如往常那般成對,只剩下一只。一之瀨同學微微向前傾的同時我也坐了起來,兩人差點就撞個滿頭包。有點受到驚嚇的一之瀨同學紅著臉向我道歉。 這樣反而讓我感到不自在啊。 「抱歉,一之瀨同學……」 我對畏首畏尾的一之瀨同學說道,發(fā)現(xiàn)她竟然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還抱著一本英語單字本。 「沒,沒這回事。」 保健室外頭還滿吵的,我想現(xiàn)在大概是下課時間或午休時間吧。保健室老師對我們這邊微微一笑,然后走了過來。 經過老師自信地解說,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也會貧血。依稀記得小時候好像有遇過類似的事情,但這還是近三年來首次發(fā)生。 「一之瀨同學也很辛苦呢,一下課就趕過來了。」 被老師以揶揄的語氣調侃,一之瀨同學可愛的臉蛋就紅到不禁讓人懷疑我跟她是否有著難以言喻的關係??墒潜=∈依蠋熀孟裨缇驼J識一之瀨同學,只是邊摸她的頭邊笑著。 「千佳還是這幺害羞,好可愛好可愛?!?/br> 「姊……姊姊……」 姊姊? 我呆愣地望著低下頭的一之瀨同學,然后將目光移到老師左胸的名牌上。 一之瀨惠子。 「在學校要叫我老師喔。懂了嗎?」 「是……」 一之瀨同學紅通通的臉連在一旁看著的我都想伸手試試看溫度了。 惠子老師(如果稱她為一之瀨老師會讓我覺得很詭異)交待我若身體依然不適就必須繼續(xù)靜養(yǎng),沒事的話就可以帶一之瀨同學回教室了。叫我這個貧血的人帶來關心我的人回去,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呢。 「玲子好像跟小茜還有麻央出去了,要不要一起回教室等她?」 我看了眼單調且?guī)е环N制式化感覺的時鐘,原來只過了一堂課的時間,待會還有西園寺老師的一堂課。啊啊,我的源氏物語…… 「也好。」 「?。〔挥妹銖?,我沒關係的……」 我正要下床時,一之瀨同學忽然這幺說道,還打算制止我──只是她的動作才剛起步就縮了回去。 「我沒事啦。只是貧血,家常便飯了?!?/br> 不管嘴里說的是真是假,總之先消去她的擔憂吧。 可是一之瀨同學聽了以后卻露出更擔心的表情。 「再、再、再坐一下吧。我、我其實還滿喜歡保健室的……」 她輕輕地將手掌覆在我的手臂上說道。我想她應該是想壓住我,只是她的動作輕柔到令人幾乎感覺不出來。 不過為什幺要再坐一下呢……我把一之瀨同學焦急的蘋果臉結合英語單字本及下午的英語考試,得到了想暫時逃避現(xiàn)實的解釋。 「那等打鐘前一分鐘再回去吧?!?/br> 一之瀨同學開心地接受我的提議,此時距離打鐘只剩不到兩分鐘的時間。 在學校里暈倒這還是頭一遭。 更意外的是,除了關係好不容易有點改善的玲子,竟然還有人會為了我特地到保健室來。我有點感激一之瀨同學的出現(xiàn),可是也對自己長期疏離對我抱持著關心──即使是一點點──的人們心生歉疚。 我們向正在替某個學生包扎小腿傷口的惠子老師道謝,惠子老師笑笑著對我們說了聲「要加油喔」。將這句話解讀成得好好為課業(yè)而努力之后,我跟不知為何滿臉通紅的一之瀨同學走出保健室。 整天都在害羞的一之瀨同學也真可愛。 「妳會不會不舒服呢?」 聲音有點顫抖的一之瀨同學問道。 我正要回答,她就低著頭抱住我的手臂。與其說她好意攙扶我,怎幺看都像是我在拖著她走。 不走快點可是會被老師罵啊。 平常走路的節(jié)奏隨著一之瀨同學慢了下來,不過總算是在鐘響的那一刻來到教室后門。 「沙織!喔……小千也在啊?!?/br> 玲子和剩下兩個佐川一派的成員從背后跑來,我們倆才剛回頭,她就推著我們進到教室里。 「看來沒什幺事嘛?!?/br> 玲子摸摸我的腦袋瓜,不等我回答就溜回座位上。 「下課見啰。」 一之瀨同學也對我揮動可愛的小手,可是她就坐在我的斜前方。 「安靜安靜!妳們這群皮膚光滑的臭小鬼!」 吱吱喳喳的聲音隨著西園寺老師的怒氣很快地消失。一臉不開心的西園寺老師面對著我推了下眼鏡,然后以跟平常講課截然不同的溫柔語調說道: 「啊啊,貴子向我借的女孩回來啦。那幺就遵守約定,從妳開始吧。」 § 除了紫式部這道作者名字以外,其它問題是全軍覆沒的狀態(tài)。被西園寺老師痛快地唸了一頓以后,我又接到了額外的心得作業(yè)。 本來腦袋就因為櫻樹老師那件事變得有點遲頓,現(xiàn)在更是雪上加霜。 今天實在不想自己一個人吃便當。 我轉身尋找玲子的身影,可是她又離開教室了。在她原本的位置上,兩張桌子併成一張,井上同學、有棲川同學已經打開各自的便當盒。不經意和我目光對上的一之瀨同學又揮動簡直可說是其專利的可愛小手,邀我一同吃午飯。雖然沒有參與的理由,也沒有推拒的藉口。不想獨自用餐的我便拉著椅子加入她們。坐在兩人中間的一之瀨同學向井上同學換了位置,坐到我右手邊。 「歡迎──」 我睜大眼睛看著三位對我面露微笑的同學,說了聲「打擾了」,然后又為自己奇怪的行為笑了出來。 「這是沙織次跟我們一起吃飯,感覺好新鮮喔?!?/br> 井上同學對我投以好奇的目光。 「可以看看妳的便當嗎?」 「妳可能會失望喔?!?/br> 噹噹── 白飯、梅子、半條炸竹莢魚和兩塊不曉得在冰箱待多久的炸雞塊??雌饋頎I養(yǎng)與份量都有待改進的便當,對正需要補充能量的我來說未免太寒酸了。 「我們家昨晚沒開伙,出門時只是隨便弄一弄,就變成這副德性了?!?/br> 我嘆著氣拿出筷子,準備夾起不曉得會不會讓我拉肚子的雞塊,結果本來放著雞塊的地方不知何時鋪了層綠油油的菠菜。 「不嫌棄的話……」 一之瀨同學小聲地對我說。 十分適合她的粉紅色圓形便當盒里少了一塊綠色的痕跡,只留下一點點菠菜,我想這應該不是她討厭的食物?;蛟S是顧慮到我的目光,一之瀨同學低下頭忙著解釋: 「對不起,我不敢吃菠菜,所以……」 可是她用筷子夾起來的飯上卻染了層淡綠色,理所當然垂在上頭的菠菜就這幺送入那張櫻桃小嘴。 「謝謝妳,一之瀨……小千?!?/br> 「咦,咦?」 好像壓根兒沒想過我會直接叫她「小千」的千佳驚訝地抬起頭,夾著飯菜的筷子還含在嘴里。 ……不要那幺驚訝嘛,這樣會讓我不好意思的。 「這樣的話,沙織吃不吃牛rou呢?」 見到千佳這幺做之后,井上同學與有棲川同學竟然也跟著要給我菜,讓早已做好餓肚子打算的我心頭一暖。 明明之前都像是無視她們的存在般,只因為她們都加入佐川一派便保持著距離,想不到她們并沒有把我當成我想像中那種冷漠的討厭鬼。 美和、麻衣子,美和、麻衣子。 我在內心覆頌幾遍兩人的名字,一一向她們道謝。 千佳吃便當?shù)膭幼骱芸蓯?,讓人不禁想要捉弄她;美和喜歡聽別人講一些新奇的事情,偶爾也會自爆一些糗事;沉默寡言的麻衣子鮮少開口,可是她的眼神明顯看得出樂在其中。我則是因為有點緊張而謹言慎行,不希望自己在彼此的次午餐上出什幺差錯。 午餐時間快結束時(此時千佳的便當仍有一大半),只身抓著麵包的玲子從后門走了進來,與我對上視線。 「玲……」 我才剛叫出聲,她旋即臭著一張臉。 心情不好嗎?她的表現(xiàn)讓我想起從保健室回來的時候,拍在我頭上的力道并不是那幺溫柔。 「小美和,我要拿個東西?!?/br> 玲子這幺說道,然后在抽屜里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個小包包。 「謝啰。不打擾妳們了?!?/br> 她面帶微笑這幺說完以后,輪流看了她們三人一眼就轉過身準備出去。 完全無視我。 「等一下?!?/br> 我忍不住站了起來。玲子看了我一眼,又別過頭。我扔下筷子追過去,直到門口才抓到她。 「干嘛?」 玲子作勢要甩開我的手,她使出來的力氣顯然不夠。不,應該說她根本就沒這打算。不管我是否抓住她,她繼續(xù)往前走。不想讓她就此離開的我乾脆抓著她的手跟著走。 「妳怎幺啦?心情不好嗎?」 我盡量好生好氣地試探。但是一想到剛剛被無視的感覺,胸口就一陣刺痛。 「告訴我嘛。哪,玲子?!?/br> 還是沒有反應。 在生我的氣嗎?可是我又沒做什幺。如果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生氣,那也該讓我知道啊。 我就這幺握著玲子的手直到從來沒上過的校舍頂樓。 今天的天空比較低,看起來似乎隨時會下雨。 經常與玲子一同離開教室的北村同學及小宮同學也在屋頂,原來她們下課都往這兒跑啊。兩人有點訝異我的到來,不過她們只和玲子互看一眼,就一語不發(fā)地離開了。 和小宮同學擦身而過的時候,微微的煙味竄入鼻中,很不好受。 印象分數(shù)扣十分。 玲子走到她們倆人剛剛待的地方,坐在不知砌來做什幺用的小臺子上,用剩余的另一只手將從教室里拿出來的小包包打開,接著拿出一包香煙。 我生氣地搶走她的煙、扔到地上。 「什幺時候開始的?」 我在一臉不悅的玲子身邊坐下,仍未鬆開她的手。 「兩年前?!?/br> 她漠不關心地回答,彷彿這沒什幺大不了。 確實,抽煙這件事本身并沒有太大的問題,我只是對自己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感到憤怒??墒亲屑氁幌?,和她分開這幺久的我當時也不在場,更沒資格因為這點事就怪罪于她。 「對不起?!?/br> 很快就從憤怒轉換為悲傷的心境充滿苦澀,我低著頭向玲子道歉。 玲子將那依然不開心的臉轉向我,重重地問道: 「妳是想為哪件事道歉?」 「哪件事?我剛才搶走妳的……」 「所以妳是要為怪我有壞習慣的事道歉嗎?」 「不然我為什幺要說對不起?!?/br> 我開始變得不耐煩。這個時候,玲子的表情也十分難看。 不明白我們之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的我按捺住焦躁的心情,握緊了她的手說道: 「哪,妳到底為什幺不開心嘛。告訴我好不好?」 玲子的嘴角只揚起一點,鬆開包包的那只手來到我的頭上,唰地取下某樣東西。 「昨天我很認真地向妳告白?!?/br> 兔子圖案的單邊髮夾落在玲子手中,那不是我的,我從來不用髮夾的。 「今天妳卻跟以前都不理會的一之瀨千佳走這幺近,這是什幺意思?」 「這不是我自己弄的。」 我的聲音在顫抖,或許身體也在發(fā)抖。 「我在辦公室昏倒……醒來的時候……」 只要好好說明,一定能解開誤會。 可是內心的恐懼一下子傾瀉而出,讓我想解釋的腦袋急速升溫,只能說出尚未被燒掉的只字片語。 「是小千幫我別的……不是我啊……」 玲子冷淡地看著我。 「我都不知道原來妳跟一之瀨千佳感情這幺好?!?/br> 「不是這樣!玲子……??!」 她甩開了我的手。 快要不行了。 早上那股暈眩感再度涌現(xiàn),如果放任情況惡化下去,我一定會承受不了。 我只想把可笑的誤會解開,讓玲子不再因此討厭我,或是無視我。 我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 有很多無法獨自承受的事情,都想跟這個說過最喜歡我的玲子訴苦。 只是看到她那張因誤會而扭曲的表情,讓我害怕得無法說出口。 「求求妳?!?/br> 我垂下頭,對兀自站了起來的玲子喃喃著。 「不要丟下我?!?/br> 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掉下眼淚。 玲子抱住渾身顫抖的我,什幺話也沒說。 我用不時夾雜著啜泣的聲音笨拙又努力地解釋這些事情,不曉得有沒有聽我說話的玲子一直站著抱住我的頭,偶爾才會回答一聲「嗯」。上課鐘聲敲響的十五分鐘后,我才將很簡單就能說明的兩個狀況解釋完畢。 髮夾是千佳趁我睡著時偷偷別上的,中午用餐也是因為找不到玲子才加入她們。 玲子沒有對我的解釋表達任何意見,只是靜靜地撫摸我的頭髮。 微暖的風吹彿著乾涼的淚痕,眼睛下方一片冰涼,與玲子撫摸的動作同樣讓我感到舒服多了。 本來以為沒機會解釋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讓我的心情輕鬆不少。 「我喜歡玲子。所以昨天聽到妳那幺說,我真的很開心喔。」 臉埋在玲子裙襬的皺褶間,我坦率地說出脫離了暴風雨的內心感受。 「我最喜歡玲子了。所以,如果惹妳生氣……」 「我才……」 玲子平靜的聲音莽撞地響起,可是這時遠處卻傳來另一道破壞氣氛的聲響。 屋頂鐵門發(fā)出刺耳的聲音,猶如一只無形的手遮住了我們倆的嘴唇。 「哇??!就叫妳不要擠了!」 有點耳熟的聲音隨著闖入我們視線中的學生發(fā)出,印象分數(shù)扣十分的小宮同學一臉尷尬地看著我們。 按照她剛才的說法,似乎還有其他人…… 玲子摸了摸我的頭,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后,便換了張質問的表情給不斷瞄向樓梯處的小宮同學。 「是、是美和她們說要看的啦!」 哇,想不到玲子不用動口就讓她招供了,真是厲害。 我起身來到玲子身邊,牽起她的手。玲子一開始還有點驚訝,可是她很快就換回微笑。 既然早已被偷窺,就沒有必要在乎是否會被看見。 不一會兒,小宮同學、相澤同學、美和、千佳以及麻衣子紛紛畏畏縮縮或乾笑著登場了。 雖然剛剛才堅定地握起玲子的手……卻沒料想到竟然有這幺多人在偷看。 啊啊,這幺說我哭哭啼啼的模樣都給看見了…… 我不自在地垂著頭,玲子則是說了句「妳們喔──」就無奈地嘆了氣。 表情十分滿足的美和走了過來,不用說也知道她肯定是看得最起勁的一個。 「原來沙織和玲子是一對呀,真是讓我嚇一跳呢?!?/br> 即使這幺說道,她的臉上仍然只有過癮兩個字??礃幼铀孟裢耆辉谝馕液土嶙佣际桥@件事。 「玲子整個早上都心浮氣躁的,原來是因為沙織喔?」 經相澤同學這幺一說,小宮同學和北村同學這才恍然大悟。 「咦!妳們是從什幺時候開始交往的啊……」 玲子聞言,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接著炫耀起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件沒什幺好炫耀的事情。 「敗給妳了?!?/br> 「嗯嗯,真是敗給妳啦。」 小宮同學和北村同學宛如演相聲般重覆了彼此的話,然后將目光轉移到被玲子抱住、害羞起來的我臉上。 「既然有了可愛的女朋友作伴,玲子的脾氣應該會好轉吧?!?/br> 「嗯嗯,應該會好轉啦。雖然玲子是那種怪脾氣,妳也要加油才行喔,沙織?!?/br> 意外得知玲子的情報了。這也讓我突然想見識見識玲子的怪脾氣。我是不是被虐狂啊…… 送上鼓勵的相聲二人組竟然記得住幾乎未曾和她們交談過的我的名字,讓我感到既意外又開心。 「謝謝妳們。茜和……麻……麻央。」 從她們倆的反應看來,應該沒有叫錯吧。 不知道為什幺,好像每個偷窺被抓到的人都要出來說一段話。相聲二人組退到一邊,緊接著是頻頻點頭、一副「我早就知道啰」表情的相澤同學。 「能夠擄獲玲子的芳心,妳還真是不簡單??!」 「妳說這什幺話,笨蛋!」 不知不覺間臉也跟著紅起來的玲子敲了一下舞的頭,然后害臊地別開目光。 最后一同登場的是麻衣子和千佳。 和我們一樣紅著臉的兩個人頭低低的,一會兒慌張地對看彼此,一會兒又怯懦地看向我們,可是她們倆始終沒有開口。她們連不知所措的樣子都這幺可愛。 玲子很了解內向的她們,因此主動為這場sao動收場。 「那……事情就是這樣。雖然有點小插曲,總之沙織是我的了。妳們可別打她的歪腦筋喔?!?/br> 做出如此宣言的玲子開朗地笑著。不久前那種可怕的感覺已經煙消云散。我偎在她的懷里,不由得開心起來。 過了幾秒鐘后,才發(fā)現(xiàn)我應該要說些什幺才對。于是我連忙低下頭──可是身體被玲子固定住,只好維持被她抱住的動作,帶著鼓動的心情說道: 「今、今后請大家多多指教?!?/br> 就這樣,我和玲子的誤會順利解開了。 而我從今天起也算正式加入了玲子主導的佐川一派。 我將引起這場風波的兔子髮夾收入口袋里,不管它是出自什幺原因跑到我的頭上。待會再私下把它還給千佳吧。 遲到近半個小時的我們后來被狠狠地罵了一頓,不過我的心情并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只要玲子愿意待在我身邊,這樣就夠了。 § 幾度登上??⑷缃駞s守在校門口的桌球社王牌──伊藤學姊一發(fā)現(xiàn)我們幾個人,旋即朝我們沖了過來。 「小舞!這次妳別想逃!」 伊藤學姊認真的表情猶如在參加百米競賽。呃,或說是桌球比賽。 「哇哇哇哇!」 發(fā)出詭異叫聲的舞則是頭也不回地往門口的反方向,也就是往校舍拔腿就跑。 不顧形象追逐著的兩人在校舍前停下這齣荒唐的戲碼。遠遠望去兩人好像在為了什幺爭執(zhí)。不一會兒,舞就被伊藤學姊帶進校舍了。 「她翹掉太多次社團了,那位學姊真可憐。」 玲子對有點搞不懂狀況的我補充道。 「別看舞那個樣子,她可是桌球社主力之一?!?/br> 「咦──?」 腰部突然一陣悶痛,玲子以手肘提醒我不要太引人注目。 說得也是。已經看不見淚痕的我,興奮之情全寫在臉上。 即使姊姊事件的陰影仍然盤踞于心頭,名為玲子的麻醉藥暫時緩頰了我的失落。 我們和大膽指數(shù)比我低的千佳等三人在校門口對面的公車站牌分開,她們打算逛逛前幾天相中的幾家蛋糕店。而放學時間總是看不到的茜與麻央,現(xiàn)在應該正接受各自的社團學姊嚴厲訓練吧。上了公車,就只剩下我和玲子兩個人。 在車內乘客百分之九十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里,站在離車門只有幾步距離、因下課時段擠到和我肩并肩的玲子于我耳邊說道: 「像沙織這幺可愛的女孩,搭這種擠得像沙丁魚罐頭的公車要小心色狼喔?!?/br> 色狼一邊這幺警告我,一邊揉著我的屁股。 「我好像被摸了耶。可以尖叫嗎?」 「不叫的話就讓妳到色狼家里坐坐吧?!?/br> 聽起來真是不錯。 「那好吧?!?/br> 我答應了色狼開出的條件,在即使都是女高中生,卻仍充斥汗味與各種胡亂交織的香水味的公車上,任由左手正忙碌著的色狼小姐玩弄她的獵物。 在平常下車地點的前一站,玲子催促我快點擠下車,她的手直到我們穿越人群時仍不安分地捏著我的屁股。 「真是的。要是被別人誤會怎幺辦?!?/br> 我鼓起臉頰埋怨。 其實不管是我還是她被別人誤會,應該都不會放在心上吧。 玲子果然露出無所謂的表情,摟著我走在街上??雌饋砭拖窀星橐玫耐W生,因此大多數(shù)的路人都沒有注意到我們。 「直接回去嗎?還是要逛一下?」 我在離家里越來越遠的路上問道。 「妳想逛嗎?」 我搖搖頭。 猶如洗三溫暖的心情比起逛街,反而比較想和玲子兩個人靜態(tài)地度過。 「那就回去吧。」 玲子的語氣聽起來也有點高興。 走了兩條街、在并排的幾棟五層公寓的最后面那一棟,玲子說了聲「到啰」就帶我走進電梯故障待修的公寓。 原來她家在這幺遠的地方啊──以她平時下車的站牌來算的話。 沒有管理員和煥然一新的裝潢,就只是普通老舊的公寓。每層樓梯間也只掛著小小的燈泡,像今天這種昏暗的天色,一個人走樓梯都很恐怖。 爬到二樓半,玲子忽然停下腳步、靠在斑駁的墻壁上。 「怎幺了嗎?」 我偎在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直射向三樓的一扇舊鐵門。 「玲子就住在那里吧?」 她點點頭,接著卻嘆了氣。 「妳真的想來我家嗎?」 直到家門口才反悔的玲子這幺問道。 「想啊。色狼小姐。」 「噗。好,我知道了。」 玲子在視線不良的樓梯間親了我一下,然后在我面前呼著熱氣說道: 「我從五年前開始就跟遠親一起住,所以家里除了我,還有一個宮下……本來叫佐川的阿姨喔?!?/br> 「本來?她結婚了嗎?」 玲子搖頭,可是表情更加複雜。 「因為工作才用假名。我不曉得這樣說妳是不是能感覺到,不過見了面應該很快就明白了。」 「既然這樣,讓我見見阿姨吧?!?/br> 這樣才無法阻止我呢。不管是阿姨還是誰在,既然玲子邀我到她家,說什幺我也要突破阻礙。 無法說服我的玲子考慮了一下,然后牽著我上樓。 她用鑰匙打開鐵門的時候,額間竟然在冒汗。我用手擦去在她額頭上凝聚的小小汗珠。兩道門接連打開以后,一股沁涼滲入心頭。 和老舊公寓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明亮的裝潢設計讓出現(xiàn)在眼前的短廊變得彷彿在閃閃發(fā)亮般,微涼的空調帶著清淡的薄荷香吹散了身體的燥熱。 「哇……!」 我興奮地睜大了眼,一邊在玲子帶領下脫鞋、換穿在冷氣房里也不顯得熱的毛茸茸拖鞋,一邊對亮晶晶到有如樣品屋的室內讚嘆不已。 不知道玲子是不是在害羞呢?她好像從剛才就顯得很緊張。 這時,走廊最里頭那扇褐色的門傳來一聲「卡!」,接著門被打了開來,一名只穿著黑色內褲、上半身僅包在浴巾里的漂亮女性小跑步地出來,和我們撞個正著。 「玲子回來啦?這位是……」 ……啊,難怪玲子會要我再三考慮。 我連忙低下頭,向宮下阿姨問好。但是玲子拍了拍我的背,然后對眼前那位香汗淋漓的女性說: 「麻里奈姊,她就是我常常跟妳們說的沙織喔?!?/br> 麻、麻里奈姊?剛剛不是才說她跟阿姨兩個人共住嗎? 「嘿──真的好可愛。杏子!摩耶!玲子帶女朋友回來啰?!?/br> 呃……呃…… 腦筋一片混亂的我輪番望著用手掩住無奈表情的玲子,和頻頻回頭朝屋內大喊的麻里奈姊。 接著,兩名只是把浴巾披在肩上、任由壯觀的胸部晃呀晃的美麗女性相繼登場。不止如此,在她們身后,又陸續(xù)走出幾位穿著十分隨性的女子,其中一個人還掛著耳機、另一個人甚至扛著攝影機往我們這里拍。 「很可愛對吧?玲子真有一套,麻里奈也覺得好欣慰?!?/br> 不知為何為玲子感到欣慰的麻里奈姊一把抱住思考回路暫時關閉的我,然后又擁著臉紅的玲子。玲子在麻里奈姊傲人的胸前對同樣被胸部推擠的我投以「妳看吧!」這種近似抱怨的目光。 暫且無法將斷得亂七八糟的回線重新接上的我,只覺得臉頰被擠得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