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石屋大廳的地毯上擺滿了零碎的物品。正中間是一塊符文石板，石板上放著一把叉子。

    莉莉屏息凝神，虔誠地伸出手取下它，然后在地上劃了一下。

    “咕——”翅膀撲棱，鵂鹠的聲音從上方降落，“我看不出任何變化?！?/br>
    的確，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莉莉擦除了石板上的符文“快利傷人”。

    理論上，這個符文可以讓物品變得鋒利。

    她問貓頭鷹：“我哪里做得不對？”

    鵂鹠直言不諱：“鐫刻是正確的。但使符文生效的是‘信念’，而非字跡，這個質(zhì)變過程發(fā)生在你腦子里，我也看不出來……”

    莉莉又寫了一遍符文，再把叉子放上去。

    它毫無變化。

    “你沒有傷人的意圖，這是成功不了的！”鵂鹠忍不住了，“換個符文寫吧?！?/br>
    “我沒有傷人的意圖，那我寫出來的任何符文都沒用！”莉莉抱怨道。

    “你為什么會這樣天真！如果你不傷害吸血鬼，吸血鬼就會傷害你?！必堫^鷹不能理解。

    “我不想做第一個動手的！”莉莉垂頭喪氣，“上學(xué)期我受過處分，因為在體育課上‘毆打’同學(xué)。我覺得在暴力這方面，先出手不會有好下場?！?/br>
    “有句話叫，先下手為強?！?/br>
    “說不定庫什根本不會傷害我呢？”莉莉自己都不信。

    鵂鹠發(fā)出一聲冷笑，平靜中抑制著怒氣。

    “走著瞧吧?！?/br>
    貓頭鷹飛走了。

    莉莉知道他很不滿。

    這孩子說話跟凱洛一樣刻薄，但他的本性并不自私。他一直在竭盡所能地幫她，教她古文，幫她為春分做準(zhǔn)備。

    “對不起，是我太不爭氣了?！?/br>
    莉莉抬起頭，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喊。

    “如果我真出事了，全部都是我自己的責(zé)任。你不要有壓力，好嗎？”

    貓頭鷹沒有發(fā)出聲音。

    莉莉覺得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哪個窗口飛走了。

    “好吧……”

    她繼續(xù)垂著頭，一遍遍鐫刻不同的符文，試探著它們的效果。

    /

    春分前的三天，鵂鹠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倒是有不少小貓頭鷹，抓了死耗子丟在她門口，似乎想取悅她。但是每次都把她嚇得夠嗆。

    她白天采用短睡眠的方式躲避夢境，晚上瘋狂補作業(yè)，練習(xí)鐫刻。雖然她寫的符文沒有什么用，但練了至少能帶來一點心理安慰。

    就這樣，莉莉迎來了春分。

    那天下著小雨，但天色是敞亮的。

    森林里處處透出生機，鳥叫蟲鳴，新綠色的草和苔蘚覆蓋了地面每一處。莉莉還在石頭墻縫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長出來的藤蔓。

    白天，她喝了兩包速溶咖啡，緊張得不敢睡。有幾只小貓頭鷹非常躁動，不停撞擊客房門。她把他們放進來，用手和嘴幫忙解決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正常。

    學(xué)院里的異族們似乎不知道她藏身此地。

    她也給叉子附上符文了。

    雖然不能傷害庫什，但是應(yīng)該能在某種程度上保護她。

    就這樣平安無事地到了晚上。

    莉莉抱著塊石板，困得直栽頭時，石屋的門被敲響了。

    她快步下樓，通過貓眼觀察外面。

    屋外，被雨水和青苔弄得有些滑的石階上，站著高大黑暗的人影。

    庫什穿了身厚重的黑色長袍，高高的立領(lǐng)遮過他的下半張臉，露在外面的皮膚像是由石膏雕鑄的，慘白，線條深刻，毫無表情。他眼里的黑色比夜色更濃郁，沒有折射一絲情緒，全身上下唯有手里的黃金權(quán)杖是亮的。

    “莉莉。”庫什低沉嘶啞的聲音傳來，“開門吧?！?/br>
    他看起來和平時一模一樣。

    既沒有尖牙，也沒有邪惡的紅眼睛。

    這讓莉莉大松一口氣。

    她打開門：“庫什老師，你沒事真是太好了?！?/br>
    庫什站在臺階上看著她。

    “我一直是用符文抑制情緒，不用擔(dān)心。”

    這是莉莉所有設(shè)想里最好的一種——夢沒有對庫什造成任何影響，他依舊理性而穩(wěn)定，充滿自制力。

    “您來這里是要……？”她猶豫著露出微笑。

    “我能先進來嗎？”

    庫什問她，語氣很平穩(wěn)，和平時沒有任何區(qū)別。

    這句話突然讓莉莉退縮了。

    根據(jù)她從鵂鹠這里了解到的信息，吸血鬼不能在沒有邀請的情況下進屋。

    “我不是屋主，恐怕沒有資格邀請您進來?！崩蚶蛑?jǐn)慎地說。

    “嗯……你能出來聊聊嗎？如果在這個臺階站太久，上面的苔蘚會暴露我的蹤跡?！?/br>
    庫什平靜地用權(quán)杖指了指腳下，他站的地方，苔蘚被踩平了，會留下腳印。

    他似乎不想被凱洛知道他來過。

    莉莉猶豫不決。

    她回頭看了一眼屋內(nèi)，鵂鹠早就不見了，小貓頭鷹們在休息。里面似乎也沒有比外面安全多少。

    她摸了摸兜里的純銀叉子。

    “您想說夢的事情嗎？”

    “我想談?wù)勑g(shù)士的事情?！睅焓财届o得像深池泥沼，他取出了莉莉在夢中見過的銀匕首，握著木鞘遞給她，“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這些事情非常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