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進(jìn)去車廂里看看，突然地面開始劇烈地震動，我趕忙抓緊欄桿：「怎么回事……?。　?/br>
    是那個(gè)聲音！

    有如一艘巨大輪船正在接近一般，充滿了壓迫感的沉悶轟鳴……

    「那是『年關(guān)』移動引發(fā)的地震，真的越來越接近了?！购釉秸f。

    「為什么會地震……這里是上海，上海不是應(yīng)該沒有地震的嗎！」

    「不，這里不是上海?！购釉教ь^望著蒼茫的天空：「這里是介于陰間與陽間……一個(gè)不屬于任何國家的地方……」

    火車的速度突然加快，瞬間就遠(yuǎn)離了「工廠」，朝白茫茫的前方狂飆。不是我在開玩，這速度他媽哪里是火車，簡直就是高鐵！胡子越默默地將車廂后門打開，一腳把我踢了進(jìn)去。

    一進(jìn)到車廂里，覺得整個(g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里面的佈置就跟普通的火車沒什么區(qū)別，座椅是兩排面對面的，地板是紅色，看著十分高級。更讓我驚訝的是，從外面看車窗是白的，從里面看卻非常清楚！周圍仍是一片荒蕪的草原，火車就這樣在沒有軌道的情況下高速行駛。

    這輛火車究竟是誰在開、開往哪里，又為什么可以這樣違反自然，我已經(jīng)完全搞不清楚了。胡子越見我還愣著，一把把我抓起來丟在椅子上，逕自把車廂前門打開。我說你要干嘛？他答想看看第一節(jié)車廂里有沒有人。我說哪可能有人??！胡子越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安靜，有人在說話。」

    我立馬閉嘴，卻沒聽到誰在說話，也爬起來看了一眼，依舊是不透明的窗戶，看不出什么端倪。我不禁懷疑胡子越是不是嫌我太煩了才騙我安靜，可再仔細(xì)一聽，發(fā)覺還真的有聲音！

    聽是聽見了，可只是很模糊的說話聲，分不清有幾個(gè)人，自然也不能確定是誰。我用眼神詢問胡子越怎么辦，他聳肩，說咱們不要輕舉妄動，先安靜待著就是了，反正火車總會停下來的。

    火車總會停下來的，聽起來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卻讓我倍感緊張。我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做，只希望第一節(jié)車廂里的人不要發(fā)現(xiàn)我們，還有火車能快點(diǎn)停。除了未知帶來的恐懼，還有一點(diǎn)就是火車駛出草原之后，氣溫就越來越低了。

    雖然現(xiàn)在是過年前，到哪兒氣溫都低，可這也太不正常了吧！剛才穿工作服的時(shí)候把外套都脫下了，也沒覺得那么冷，現(xiàn)在卻凍得牙齒直打顫。我問胡子越，你有沒有感覺很冷？他搖頭，可臉上一點(diǎn)血色都沒有，不停深呼吸，吐出白色的霧氣。

    窗外的草木越來越少，到最后只剩下雪白一片，無數(shù)的雪花落在玻璃上，看久了讓人視覺疲勞。

    咔嗒……咔嗒……

    咔嗒……咔嗒……

    嗯？什么聲音？我猛地清醒，這是鐵軌！火車開上鐵軌了！我連忙起身看了窗外，果真是鐵軌！一條筆直的沒有任何拐彎的鐵軌，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火車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開到了一個(gè)除了雪什么也沒有的空間。

    胡子越也被這景象給震懾住了，他喃喃地說：「這班車……到底要帶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這時(shí)候，前方岔出了一條通往另外方向的鐵軌，異常破舊，火車卻毫不猶豫地往彎路駛?cè)ァ２恢罏槭裁?，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從剛剛到現(xiàn)在都是走直線的，也沒看見岔路，怎么會突然改變方向了呢？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吧！

    我不斷在心中祈禱可以平安到達(dá)目的地，忽然聽見第一節(jié)車廂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接著，有人說話了。

    「你這龜兒子……不是說了，要去黑市的嗎！」

    是謝泊聲的聲音！我倆也不管那么多了，一把將第一節(jié)車廂的后門撞開，迎面竟看見謝泊生拿著手槍，將胡小刀反壓在地上，咬牙切齒地逼問道：「說話！」

    胡小刀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來，看見我們，笑了：「我不知道……」

    謝泊生跟著他的視線，這才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他驚訝得險(xiǎn)些就松了手：「你們兩個(gè)怎么……」

    「說來話長，謝先生?！购釉絻墒植逶诳诖镒哌^去，狠狠地踩胡小刀的頭，蹲下來輕聲問道：「……這條鐵軌很老舊了，代表已經(jīng)許久沒有車經(jīng)過了，黑市，不是這邊吧……這是通往哪里的？」

    「我、我不知道……」

    被踩得不成人形的胡小刀依然在笑，看著令人毛骨悚然。謝泊生把胡小刀的臉掐住，將槍口塞進(jìn)他的嘴里，食指放上板機(jī)：「胡小刀先生，請您告訴我噻？」

    胡小刀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哀號，不停地?fù)u頭，他竟是在害怕！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也只是個(gè)普通人，只靠一發(fā)子彈就能殺死的普通人……

    「你不曉得？你當(dāng)真不曉得嗎？知道我今天要搭這班車的人，只有你一個(gè)才是！」謝泊生大吼，接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頭凝視著窗外：「……不對，知道我今天要搭這班車的，還有一個(gè)人……」

    「是誰？」胡子越問。

    「張陸澤……」

    話音剛落又開始地震，而且比之前更大了。我趕緊抓住窗緣，瞥見好像有什么巨大的東西隱藏在風(fēng)雪中。

    「是、是城門！媽的！是城門！」

    我沒有看錯(cuò)，鐵軌的盡頭，有一座比旁邊的雪山還要巨大的紅色城門聳立在那，在兩座雪山之間，光是直視就充滿了壓迫感。城門大部分都被掩埋在雪中，但兩個(gè)雕刻著獸頭的金色門環(huán)卻看得很清楚，那瞬間，我明白這是什么了。

    「年關(guān)……」

    世界上，真的有一道名為「年」的關(guān)存在，它就在我面前，貨真價(jià)實(shí)地存在。在「年關(guān)」的前方，有一條黑色的線，隨著火車的高速前進(jìn)越來越粗。我愣了下，想著那是什么，胡子越就先大叫出來：

    「斷崖！『年關(guān)』的前面還有一道斷崖！」

    我們都還沒做出反應(yīng)，天忽然暗了下來，光線被什么東西給遮住了，最可怕的是，地震依然沒有停止。「年關(guān)」引發(fā)的地震居然造成雪崩了，鋪天蓋地的雪正朝著火車襲來！此時(shí)火車進(jìn)入下坡，加上雪堆的壓力，車廂開始加速傾斜，連門也被擠壓得變形，打不開了。

    斷崖就在眼前，眼看就要衝過去了，謝泊生忽然扔出了手槍，打破了一扇窗戶，他大吼：「快逃！」

    我才剛要說什么，胡子越就一把抱起我朝門外縱身一躍，已經(jīng)破裂的玻璃被這么一撞，碎成了千萬片，在空中有如寶石般閃爍著。

    謝泊生也爬上窗，卻被胡小刀用力抓?。骸笍埾壬逯@趟車要做掉的人不是我，是你……」

    巨大的雪塊從山坡下滾落，壓斷了橫跨斷崖的鐵軌。眼看火車馬上要掉下去了，謝泊生順手拔起一片碎玻璃，死命往胡小刀的手扎去。胡小刀疼得松了手，謝泊生在離斷崖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摔下來，幾乎在同時(shí)，火車保持原速直衝過去，頭兩節(jié)車廂飛快地下滑，連接的鉤子脫落，連著胡小刀一起，整輛列車消失在深溝里了。

    絕壁似的高山上不斷有雪崩下，覆蓋了地面上的鐵軌，我們摔在厚厚的積雪里，好半天說不出話。

    謝泊生站在懸崖邊，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們，蒼白的臉浮上一絲微笑：「對不起……」

    地震終于漸漸停歇，天很冷，雪很大，耳邊是呼嘯的狂風(fēng)，空氣里充斥著嗆鼻的煙硝味，視線被紛飛的雪模糊。

    可是，我覺得很溫暖。

    因?yàn)橹钡街車察o下來的那一刻，胡子越都緊緊抱著我沒有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