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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妖途(NPH)在線閱讀 - 第六十一章少塢主

第六十一章少塢主

    雨嘩嘩下墜,猶如天河瞬間傾灌于山谷。四周陰沉晦暗,空茫的雨霧下,一片青黑的不斷山作為茶室的背景,襯托的室內(nèi)愈發(fā)蕭肅。

    一豆燈火被點起,一人執(zhí)盞靠近,照亮了面前裸露的脊背。燈火于肌膚逡巡,暗影生長在蒲團和地面的交接帶,昏昏燈火里,執(zhí)盞人眼睛酸澀,終找到了位于青年肩胛陰影里藏匿的朱砂痣。

    他伸直手指,指尖點下朱砂,即刻,青年體內(nèi)發(fā)出齒輪相契牽扯的吱咯聲,脊背被打開,露出了血rou之中巧奪天工的機關(guān)結(jié)構(gòu)。不可計量、大小不一的齒輪正自行運轉(zhuǎn)著,暗色的銀光隱隱閃動,此時但凡有一根發(fā)絲落進了機關(guān),整個機關(guān)都會報廢。

    執(zhí)盞人催動魔功,為中央囚禁石族妖身的機關(guān)盒注入動力。這種以契主修為養(yǎng)護的機關(guān)石,威力往往是普通機關(guān)石的數(shù)番。

    半時辰后,執(zhí)盞人收功沉息,揩去額頭的密汗。他按壓朱砂關(guān)閉機關(guān)核心,緩緩起身,吹熄燭盞重坐在椅上。

    歇了片刻后,他抬眸看向?qū)ψ哪腥?,暗中審視?/br>
    男人是個沒有修為的魔族,夜視能力與凡人無異,幾乎察覺不到他的視線。

    執(zhí)盞人摩挲著自己的指節(jié)。他不喜強光,不喜干熱,在父親看來格外適合做幽雨塢少塢主,于是,他從一眾兄弟里脫穎而出,得到了幽雨塢的繼承權(quán)。

    一位少塢主的遴擇,不考究修為博識,不考究品德秉性,全得益于某些怪癖,毫無疑問,這樣的少塢主得不到兄弟的祝賀,更得不到塢眾的認(rèn)可,反而如一只鮮艷的標(biāo)靶,吸引著數(shù)不清的明槍暗箭皆往上扎。

    單綿蓮的聲音像幽雨塢獨有的一種雨鴉,發(fā)音粗礪沙啞,他看向雨打芭蕉形成的雨簾,打破沉默道:

    “算上今日,鄙人與先生已相識六日。每日與先生品茗夜談,不知不覺受了許多教導(dǎo),連躁悶的心緒也平和不少?!彼麖?fù)轉(zhuǎn)首含笑,繼續(xù)道:“鄙人現(xiàn)在每日都期待與先生的會面,竟差點忘記了要養(yǎng)護這機關(guān)石,好在女侍提醒,才避開了送回機關(guān)城修復(fù)的麻煩。今夜,不知先生想聊些什么?”

    幽雨塢在魔界是中型勢力,山號無人不知,單綿蓮將姿態(tài)放得如此低下,自稱為鄙人而非少主,內(nèi)斂低調(diào)的性子可見一斑。

    可惜他豺兄狼弟眾多,又母家式微不受寵信,單憑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想穩(wěn)坐少主之位,異想天開。

    男人沒有回答單綿蓮,他那雙狹長的鳳眸攜帶寫意山水般的飄逸,嵌著一對無牽無掛的眼珠,此時正澹淡地注視著剛走進來的小女婢。

    由于單綿蓮不喜強光,白天他獨寢歇息,夜里才會客辦公,在他院里服侍的婢子家丁都會隨身攜帶橘子大小的燈籠,掛在手腕腳腕,或綁在腰間肩頭,方便夜中入內(nèi)伺候。屋內(nèi)這名小女婢的燈籠便掛在手腕和肩頭,在壺里添過新水后福了身便要退下。

    單綿蓮叫停她,讓她站到屋角服侍,茶室在兩個小燈籠的照耀下,昏亮幾分。

    “少塢主可曾聽聞過一種名喚獨足的馱獸?”

    男人說話了,引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話題。

    單綿蓮回道:“聽聞過,幽雨塢內(nèi)便有三頭。這種馱獸乃騎行魔獸中的極品,無論耐力、速度還是體力,都是極好的?!?/br>
    男人點了點頭,“是的,少塢主說的這些是普遍的一種認(rèn)知?!?/br>
    “聽先生的話音,這獨足還有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少塢主不如猜一下——獨足是什么魔獸馴化而來。御斷言,這種魔獸你一定知曉,且它非常常見,遠沒有馴化后的獨足稀有。”

    “嘶——鄙人常年深居簡出,先生提的問題還真沒考慮過。甚至,連聽聞都沒聽聞過?!?/br>
    男人扯了個附和的淺笑,敷衍回應(yīng)。單綿蓮知其淡薄不喜與人廢話,遂即思索起來,一連列舉了好些個常見的魔獸,皆被搖頭否定。見他再沒有新解答,男人說道:“草原與森林的交接,高聳入云的云松上生活著貍奴大小的八趾抱樹獸。這種抱樹獸渾身紅棕長毛,猴臉無尾,四肢修長,趾長而細,是一種行動極其緩慢的魔獸,常被養(yǎng)作玩寵。”

    男人說著,視線慢悠悠看向單綿蓮,落在他的月白大袖上。若記得沒錯,單綿蓮便養(yǎng)著一只抱樹獸,常塞在袖筒里用手指逗弄。

    聽了答案,單綿蓮一愣,“竟是這小東西?”

    一個身長丈余,一個體短數(shù)寸,這兩種魔獸原是一種,當(dāng)真出乎意料。

    “獨足一頭可賣數(shù)萬靈石,而一只抱樹獸貴也不過千石,這鯉魚成龍般的蛻變自然成為魔獸商內(nèi)部秘而不宣之事,外行人不知曉委為正常。至于馴化之法,御略知一二,不知少塢主可有興致聽上一聽。”

    單綿蓮抬手恭請道:“先生請賜教。”

    “賜教談不上,只是這過程奇特罕見,御覺有趣想分享予少塢主?!?/br>
    茶香混雜著雨后獨有的土腥味充斥著布局精巧的茶室,男人清透寒涼的聲線講述故事時如空蕩山谷里不知何處而來的笛聲,不知不覺已引人入勝。

    單綿蓮從故事里回神。窗外雨簾已斷,芭蕉正顫,風(fēng)雨歇了神通,天色緩緩復(fù)青,有發(fā)白之勢。

    更漏浮了半格,單綿蓮卻覺得像通宵讀完了一本經(jīng)書,亢奮與乏累一同撕扯著他。

    兩人默而不語,一個自顧飲茶,一個對窗沉思。

    良久,單綿蓮開口道:

    “今日便會到這里吧,先生?!?/br>
    男人放下茶盞,拂袖整帶,離去前說道:“時不待人,御業(yè)叨擾數(shù)日,心下慚愧,后日便打道回府。多謝少塢主近日來盛情款待,御離去前自會再來拜別?!?/br>
    單綿蓮送男人至院門,返回房間后驚覺后背汗?jié)褚黄?,心頭也漸漸涌出后怕。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墻角處的女婢子。婢子有一張嬰兒肥還沒淡去的圓臉,一雙眼睛生得圓而有神。

    “婢子名喚葡霜?!?/br>
    “可有婚配或意中人了?”

    年方不過十六的婢子一下通紅了臉,眼睛不敢再直視自己的主子,輕搖了搖頭道:“尚未。”

    單綿蓮眸光柔和下來,“你也知道,我院子簽的都是聘用契,我并沒有權(quán)利干涉你的婚配。你回家與你父母招呼一聲,他們?nèi)粼敢猓医o你尋個好去處?!?/br>
    葡霜一聽忙跪下來謝恩。單綿蓮身份尊貴,他找的人家定是好過尋常人家。

    “不過以你的出身,怕是只能做個通房小妾,這點也與你父母言明?!?/br>
    葡霜一聽主子這話音,心里更有底了。未來夫家想來有些身份,就算做個小妾也能享到不少好處,日后她好好侍奉著,混當(dāng)個貴妾也不無可能。她才貌皆是凡品,能得主子這樣照拂實乃萬萬幸了。

    “退下吧,讓墨文進來伺候?!?/br>
    揮推葡霜,單綿蓮坐到書桌前。天已經(jīng)亮了,換作往常他會躺在床上做著春秋夢,如今卻不敢再做了……

    他不是抱樹獸,做不到無牽無掛;他的兄弟更不是抱樹獸,做不到與世無爭。馴化的出現(xiàn)是注定,但抱樹獸的結(jié)局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局。

    如果一場馴化只能有一只獨足,那只獨足只能是萬不得已的他!

    墨文進來后立刻磨起墨來,閑聊般對寫信的單綿蓮調(diào)侃道:“今日太陽一定打西邊出來的,主子您竟然現(xiàn)在還沒睡呢?!?/br>
    “主子我現(xiàn)在無心與你沒個大小,一會兒把信

    封好后,你親自送北山去?!?/br>
    “北山,夫人那里?主子您……”

    “你只管照做?!眴尉d蓮冷冷剜墨文一眼。頭一次見好脾氣的主子眼神如此冰冷,墨文被嚇得呆住了??蓡尉d蓮不打算解釋、道歉,冷著臉把信寫完,火漆封好后立刻打發(fā)墨文去了。

    午后,一直等著未休息的單綿蓮收到了母親的回信。

    少塢主之位迫使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數(shù)年,不敢犯丁點兒錯誤,不敢有任何違逆,如一只蜷縮殼中的烏龜,妄想用極致的防守抵御外部的重重危險。他知道自己是父親選出來的活靶子,性子懦弱好控制,還一片赤誠忠心,簡直是掩護九弟最佳的保護傘、墊腳石!就算知道這些,他也希冀著父親可以回頭看一看他的努力,看一看他的付出,最后良心大發(fā),施舍給他一點父愛!

    可等待不一定能等到自己想要的,兩年前,他等到母親被發(fā)落到荒涼北山的噩耗,其中緣由無非是女人之間的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筛赣H要發(fā)落的女人就算不是他寵愛的女人,好歹是他名義上的繼位者的生母,他竟然連知會一聲都不曾有過!更可笑的是,自己還曾試圖為父親的行為找借口,去體諒他理解他!若不是這兩年母親在北山的悲慘處境時時刻刻敲打著他,他到今日都還是那個只知道討父親喜歡的單老五!

    單綿蓮盯著燭火把回信燒得精光,謀逆的想法在單綿蓮心里扎下根,像等待春雨的青筍,正待破土而出的契機。

    “主子,文政閣的夏博士來了,傳了塢主的口信?!?/br>
    “說!”單綿蓮心里激蕩著,他隱隱感覺到這則口信將會讓他再也控制不住那個可怕的念頭。

    “塢主說這次的江河演練由九公子代為指揮,您連日cao勞塢中事務(wù),便在閣中好好休養(yǎng),不必cao心這些外務(wù)雜事了。”

    單綿蓮當(dāng)即冷笑出聲。江河演練是幽雨塢一年一度的大型軍事演習(xí),近年來都由他這個少塢主主持cao演,誰都明白這指揮位意味著什么!如今父親不裝了,是覺得九弟羽翼已豐,不再需要他這把早已千瘡百孔的爛傘遮風(fēng)擋雨了嗎!既然如此,也別怪他這把爛傘抽出傘骨去殺人了!

    春筍已然破土,單綿蓮心中入定,卷起被子倒頭便睡。

    咱只能說,咱更新頻率是有點低,但是咱必須要干到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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