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空和小游對視一眼，眼中有些失望。

    槐妖抬頭瞇著眼看了看對面?zhèn)z妖：“你們是為了承陸兒子來的？”

    岐空一聽，心里一驚，立刻恭敬道：“是，槐妖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些他孩子的事？”

    槐妖搖頭：“他離開時，那孩子也剛出生幾天。當時……”

    當時兵荒馬亂，死一個人再正常不過。可那天死的那個人是他的妻子——一個咒術(shù)師的妻子。號稱知盡天下事，卻保不住他最在意的人。生那孩子，她疼了一天一夜，隨著嬰兒的大哭，她也耗盡所有力氣，死的時候全身是血。他抱著那個女人坐在院子里坐了三天三夜，那孩子差點被活活餓死。

    他嘆了口氣：“咒術(shù)師吶……既然是故人之后，我會幫你們查查他當時帶著孩子去了哪里。”

    岐空和小游趕緊作揖道謝。

    槐妖閉上眼，靜靜地聽來自四面八方的風聲。在風里他能聽到世上許多人行走的腳步、時間不舍晝夜的奔騰。半餉，他睜眼：“五十三年前，他帶著那個孩子去了和玉村?！闭f完便回頭繼續(xù)躺在水面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岐空和小游連忙道：“多謝大人。”離開了這座山。

    她倆走上了官道。沒多久，就看見了一個茶棚，對視一眼，岐空走進去，點了壺茶。茶棚里只有一個小二，兩三個聊天的路人。待小二上茶時，岐空咳嗽一聲，裝作不在意的問道：“小哥，你知道這附近的和玉村怎么走么？”

    小二聽到和玉村三個字，臉上的笑容滯了滯：“客官您怎么打聽那地方？”

    岐空喝了口茶：“我爺爺四十年前從那里離開，他老人家離鄉(xiāng)多年，身體最近也不好，讓我?guī)毓枢l(xiāng)看一看。”

    小二神色緩了緩：“看姑娘只身一人，我勸姑娘還是別去了?！?/br>
    “哦？”岐空放下茶杯，皺眉問道：“怎么？”

    小二看現(xiàn)在也不忙，便細細說道：“那地方雖說也不算太遠，走上幾日便到了，但四十年前，天大旱，連續(xù)三年顆粒無收，那時候北境蠻夷入侵，朝廷四處征糧，那里原本就沒有糧食，這樣一弄，那些地方的人死了十之八九，尤其是和玉村，幾乎沒人活下來。后來又突然發(fā)了洪水，這么一折騰，到現(xiàn)在那地方人也很少，凄涼的很吶！”

    連續(xù)三年顆粒無收。四處征糧。岐空看了眼趴在自己肩上的小游，又喝了一大口熱茶，才勉強將心里那股涼意壓下去：“那小哥，勞煩您指個路了?！?/br>
    小二看她動作灑脫，估計也不是個弱女子，便指了指前方：“姑娘您順著這條官道走，看見岔路向右拐，走上四五天便到了。若是馬車一兩天就到了。”

    岐空站起身，放下銀子：“多謝小哥?！?/br>
    人一天大概能走個五十公里的路，那個和玉村離這里也就兩三百公里的路，要是高鐵，兩個小時就到了。岐空在心里嘆口氣，還是高科技好?。【筒徽f高鐵了，以往自己能御劍的時候——御劍！她心里一動，自己的法力雖說和以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可是御劍這項基本技能并不怎么消耗法力，要不試試？

    她趕緊拍拍肩上昏昏欲睡的小游：“嘿嘿嘿，別睡了，你怎么還有睡午覺的習慣吶！”

    小游一下子驚醒了，揉著眼睛，聲音帶著剛醒來的沙?。骸俺新拿刻於嘉缢铱戳诉@么多年，就也染上了這個習慣?！?/br>
    承履……沒想到還是個生活習慣如此健康的人……那你倆還真是般配??！岐空心想。要是習慣會傳染，她怎么十年過去了還是沒染上每天泡溫泉的習慣？可見時間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答案。斂了斂神，她說：“我們御劍過去，一會飛起來了你抓緊我！”

    小游瞬間徹底醒了，驚喜道：“御劍！岐空你是仙門的人嗎？”

    岐空心里頓時有點小驕傲：“當時陰差陽錯就進仙門了。來來來，給你展示一下仙門絕技之御劍！”

    小游趕緊抓緊她的衣服。

    她瞅了瞅四面八方，看周圍空無一人，便召出孤光，多少年沒見了，這劍的顏色反倒更加耀眼奪目。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攏，重重一揮，浮光顫顫巍巍的懸浮在離地不過一米的“空中”。岐空跳上去，劍身狠狠一顫……嚇的她差點摔下去……肯定是她變胖了，岐空如此安慰自己，然后便開始了龜速的“御劍飛行”……雖然是龜速，但還是比走路快多了，不說能有高鐵那速度，自行車還是綽綽有余的……

    岐空坐在劍上，順帶給她倆設(shè)了個隱身陣，要不這樣懸浮的幽靈指不定嚇住了哪位過路人。

    “岐空，你們仙門御劍不應該是在半空中么？”小游小心翼翼問道。

    岐空有些尷尬：“我最近法力不濟，只能這樣了?！?/br>
    “比我們走路快多了，也不用擔心摔下來！”小游趕緊拍拍她肩膀鼓勵著：“對了，你認識仙門的墨丹青嗎？”

    岐空啊了一聲：“見過幾次……你問他干什么？”

    “傳聞在一千多年前的妖仙大戰(zhàn)中，他以一己之力重創(chuàng)妖君嶼安，天下妖怪都知道他?！毙∮坞p手托著下巴，目光神往。

    “……”岐空突然覺得自己很是孤陋寡聞：“你要問他什么事啊？”

    “他這個人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卑鄙無恥？”小游側(cè)臉看她，目光里滿是好奇。

    卑鄙無恥……岐空扶額：“還行吧，他這人比較宅，每天都待在他山頭里，沒事也不出門。為什么傳聞說他卑鄙無恥？”

    “妖君嶼安耶！他怎么可能憑自己重創(chuàng)我們的君上嶼安吶！”小游目光嚴肅：“我聽一個年紀很大的妖怪說，當時有妖在歸墟山布下了死陣對付仙門，墨丹青卻使計把妖君騙了進去，才贏了他的?！?/br>
    岐空腦袋一片空白，過了半餉才低聲問道：“歸墟山的死陣？”

    小游注意到她臉色不好，皺著眉頭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們歇一會再走吧?！?/br>
    岐空用手抹了把臉，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沒事沒事，你剛才說的歸墟山的死陣是什么意思？”

    小游松口氣，重新坐回她的肩膀上：“那個妖怪只告訴我有人用死陣對付仙門，結(jié)果墨丹青坑了君上一把。關(guān)于歸墟山嘛，我是十年前聽承履說的，那天他神色很不好，還吐了口血，所以我印象很深?！毙∮晤D了頓，想了想：“他當時神色很奇怪，說什么——以萬人血開陣，以妖仙魂祭陣，以飛羽箭引陣，以殤令曲毀陣。還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忘記了?！?/br>
    萬人血、妖仙魂、飛羽箭、殤令曲，第一次遇見符咒師時他說的“千年妖仙，一朝魂喪”……岐空喉嚨一甜，劍身猛的一顫，她趕緊壓制住那股腥味，臉色略白：“這樣啊，那還挺有意思的。”

    小游點點頭，剛想說什么，猛的意識到岐空本身是妖仙草，臉色一白：“岐空，那個妖仙魂……不會是你認識的人吧？”

    岐空一笑：“你怎么不猜是我呢？”

    小游聽她這么開玩笑的語氣，心里一松：“嚇死我了，我雖然對陣術(shù)不太了解，但還是知道祭陣的魂是必死無疑的。怎么可能是你呢？而且你是仙門的人吶，歸墟山那么危險，他們肯定設(shè)下了許多禁制，由最出色的弟子守著，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別人亂入?！?/br>
    岐空勉強一笑：“禁制是什么東西？”

    小游語氣愉悅：“我還是聽承履說的，當時他剛學咒術(shù)，第一個就是禁制，設(shè)在什么地方，別人就不能輕易靠近了?！彼肫鹉菚r候，十三四歲的孩子聽到了飛蛾撲火這個詞，把屋里所有的火焰設(shè)上禁制。想來有點可笑，末了，她忍不住向岐空抱怨：“我可是蜉蝣，他怎么看成了飛蛾呢！”

    岐空笑了笑，不言。

    兩人御劍至天黑，大概還有一半的路程，便找了個小溪，在岸邊睡了過去。

    當她突然驚醒時，周圍一片黑暗。她心下茫然，四顧尋查。不遠處一束光突然照射進來。岐空不由得朝著那光亮走去，漸漸地，周圍的景色越來越亮。是歸墟山！她心里一頓，猶豫時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個白衣身影——浮白！她慌忙跑去，一眨眼，那背影已經(jīng)不見，正前方一道墨綠色劍影直直刺過來，她想起自己要躲，全身卻定在那里不能動，眼睜睜看著劍身刺過心臟——

    岐空一下子驚醒，半坐起，大口喘氣。天色已經(jīng)亮了。

    是夢啊。她想。

    “岐空，怎么了？你做噩夢了嗎？”小游飛到她手里，睡眼惺忪。

    岐空抹了把臉：“恩，我去洗把臉?！闭f著走到溪邊，拘起一把沾染了秋意的涼水往臉上拍了拍。又拿出備好的干糧，一人一蟲吃了會又上路了。

    這天黃昏，她們總算是趕到了那個叫“和玉村”的地方。她倆看了一會那塊寫著“和玉村”的石碑，又看看荒涼的土地，天地遼闊，此處卻只有一處炊煙裊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