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shù)師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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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大嬸,請問你們知道一個叫承陸的人嗎?” “不知道,小乞丐快走?!?/br> 岐空被推攘出門,剛出去,院門就啪嗒一聲關(guān)上了。 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忍不住嘆了口氣,岐空抱怨道:“這些人不知道就不知道,怎么把我當(dāng)成小乞丐了呢?” 小游忍住笑:“也許過了飯點就會好些吧。” 岐空又是一嘆氣,她是真不適合交際??!記得上輩子老師讓他們組隊去各個地方找人填調(diào)查問卷,情況就挺囧的,問卷主題是關(guān)于官員腐敗,也該她倒霉,去的都是些村子,幾乎沒人敢填,跟個封建社會似得,她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哀其不行怒其不爭,自己都不愿意為自己的不公發(fā)出一點聲音,不欺負(fù)這種人欺負(fù)誰呢!好吧,她現(xiàn)在想的有點跑題了,趕緊又把思路重新捋了捋,對方這樣做估計也有她年紀(jì)小的原因吧。 小游聽見她這樣連續(xù)不斷的唉聲嘆氣,心下也有些發(fā)燥:“要不我們先找家客棧休息一晚上吧,明天再想想辦法?” 岐空點點頭:“明天我變成男子吧,否則估計結(jié)果和今天沒差?!?/br> 小游點頭,語氣有點歉疚:“真是對不起,我也幫不上什么忙?!?/br> 岐空一聽,心里一驚,語氣誠懇:“沒沒沒,你在我身邊給我出了好多主意了,要不是你,我都找不來這里?!?/br> 小游沉默。 走了很久,岐空才看見客棧,趕緊跑進(jìn)去,開了間上房,點了些飯菜,又讓小二準(zhǔn)備了大浴桶和熱水,吃了飯趕緊跳進(jìn)熱水里好好泡了個澡。 小游趴在一邊,先睡了。 等到水快涼了,岐空才從神游中清醒,趕緊穿上衣服鉆進(jìn)被窩,一夜噩夢。 第二日清晨。 一個穿著青衫的姑娘經(jīng)過一條空無一人的巷子后,消失不見,過了一會,出來的是一位年紀(jì)約三十歲面容清秀的男子。 岐空理了理發(fā)髻,低聲問:“看著怎么樣?” 小游仔細(xì)看了一會,點頭:“不錯!準(zhǔn)備去哪里問?” 岐空從袖口取出一把折扇,手指輕輕一推,折扇立即被推開,她本想扇上幾扇,看見大街上眾多震驚的目光才想起現(xiàn)在是秋天……趕緊把扇子重新塞回袖子:“我們先去知縣那里,他應(yīng)該知曉這里的許多人事。” 留著八字胡的縣太爺左手捧著茶碗,右手拿著茶蓋輕輕劃過茶水:“聽這位公子的意思,是想為家里長輩找人?” 岐空點頭,拿出剛在街上買的禮品,送上去:“大人,小人匆忙前來,只備了這些薄禮,請您笑納。” 縣太爺咳嗽了一聲,瞥了眼禮品,眼里露出些滿意之色,喝了口茶:“你倒是個知事的人。和玉村么,四十年前遭了大災(zāi),現(xiàn)在活下來的……”他說到一半,看了眼旁邊的師爺,師爺趕緊上前:“大人,還有我們鎮(zhèn)上的那個跛腳教書先生,他是十幾歲逃災(zāi)出來的,叫吳潤,在外面流浪了幾年,后來在我們縣住下了。”縣太爺瞇著眼笑,贊許的點點頭。 岐空趕緊站起身,沖著師爺一作揖:“煩請先生帶我去,小人在此先多謝了?!?/br> 師爺領(lǐng)著岐空走了半個時辰到了一家私塾邊:“這里便是那個跛腳先生的地方,你在這等著吧?!贬盏懒酥x,又給了些銀子,那人又客套幾句,笑著離開了。 “辦事還真是麻煩,什么人都要送禮?!毙∮梧街毂г埂?/br> 岐空拿出折扇,遮著嘴小聲道:“辦事便是麻煩別人,不給好處,別人憑什么給你幫忙呢?!彼龅降倪€是些有節(jié)cao的人,許多人拿了錢還不幫忙呢。 小游嘆口氣:“那我以后沒錢可怎么辦呢?” 岐空沒在意這話,只盯著私塾,從窗子里看進(jìn)去,里面確實有個腿腳不便的先生在踱步。她滿意的點點頭,回頭看見小游,突然意識到她剛才說了什么,問:“???你剛才說什么?不好意思,我沒注意。” 小游也后知后覺:“啊,沒什么,我說我們就快找到認(rèn)識承履的人啦!” 岐空一笑:“是的!受的這些罪也值了!” 沒多久,鐘聲傳來。私塾里都是些七八歲的小孩子,朝氣蓬勃,魚躍而出,嘰嘰喳喳的像群小靈鵲,有父親也有母親在私塾門口接孩子回家。她忍不住盯著那些孩子看了一會。 “岐空,你很喜歡孩子吶!”小游側(cè)著頭。 岐空回過神:“看他們蹦蹦跳跳,真有朝氣。對了,我趕緊去找那個私塾先生,一會有什么問題你來提醒我?!?/br> 小游笑:“好?!?/br> 岐空清了清嗓子,將折扇收好重新放回袖子里,剛走到私塾門前,便看見一位拄著拐杖年約五十的夫子拿著一本《論語》出來,看見岐空,他停下步子,目光里有些疑惑:“這位先生看著有些面生?!?/br> 岐空恭敬的做了個揖:“敢問是吳潤吳夫子嗎?”她頓了頓,看見對方點頭又接著說:“我叫承許,家父承履,奉家父之命來此尋故人?!?/br> 吳潤嘴角動了動,目光由疑惑變?yōu)轶@訝欣喜,但很快他克制住自己,目光重新變得平靜,還有些懷疑。 岐空笑了笑:“家父平日長讀一本寫滿注釋的《論語》,想必是先生所贈吧?” 吳潤眼中的懷疑終于被打消,他愣愣的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看了許久,還是紅了眼眶:“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再聽到承履這個名字。你和你父親長的很像?!?/br> 能不像么,我就是照著他的樣子變得。岐空默默在心里想,面上一片欣喜:“夫子,晚輩已在酒樓備好酒菜,請夫子前去一敘?!?/br> 兩杯酒下肚,氣氛才開始活絡(luò)起來。岐空一口一個伯父,吳潤聽的甚是唏噓:“當(dāng)年承履那么小就離開村子,我原本還想著他不久便會回來,沒想到,那次告別……” 岐空跟著也嘆口氣:“是啊,父親這些年在長寧過的甚是辛苦,三十多年前他曾托人回來尋找祖父,沒想到……從此他也斷了心思,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心事,身為子女,不能使父親心安,我也……”她深深的看了眼屋頂,嘆了口氣,一口飲盡杯中酒。 吳潤眼里閃過悲痛:“那時……” 岐空一直在用余光打量他,見此,知道對方一定知道些什么,面上疑惑且痛苦的樣子:“伯父?難道你知道關(guān)于祖父的事情?” 吳潤張了張嘴,似有千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深呼一口氣,將杯中酒喝盡—— “那時候遭災(zāi)啊,人心吶!也遭災(zāi)!” 連續(xù)三年大旱。最后一年大旱,承履只身一人走了。第四年,迎來了蝗災(zāi)。人心惶惶。開始有傳言——有人惹了龍王,有人惹了蝗妖。把那人祭天才能消除災(zāi)難。 岐空和小游對視一眼。 吳潤抹了把眼睛,繼續(xù)講—— 他們說,那個人是承陸叔。 岐空皺起眉頭。他們?他們是誰?難道是算命的?所以承履這么厭惡算命先生? 吳潤嘴唇開始發(fā)顫—— 祭天是把人綁在柱子上,燒死。 岐空心里猛的打個冷戰(zhàn)。燒死?活活燒死?一個咒術(shù)師被活活燒死? 吳潤閉上眼睛。更多的細(xì)節(jié)他不愿意多說。那些天,流言甚囂塵上。他偷偷告訴過承陸叔,讓他走,承陸叔只是笑笑,那時候他還不懂,現(xiàn)在想想,或許當(dāng)時承陸叔已經(jīng)猜到結(jié)局了。他雙手緊緊趴住桌子—— 承陸叔走了沒多久,下雨了。全村的人都很開心。直到雨越下越大,下了三天三夜。水深齊腰,他們開始害怕,想走,可是大壩被沖毀,整個村子都被淹了。除了我們幾家已經(jīng)逃災(zāi)走了的人,其他人都死了。 全村人都死了……雖說有些殘忍,但岐空聽著并不太難受,還帶了莫名的快意。一個村的人親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被燒死,是多么殘忍的禽獸才能干出來?這樣的結(jié)果能說一句活該嗎? 吳潤手指稍稍放松了些—— 在我一兩歲的時候,承陸叔背著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剛到我們村,一直在四處游蕩著算命。 岐空愣了。 吳潤又喝了一大口酒—— 沒多久,我們村遭了旱災(zāi)。是承陸叔畫符咒,下了雨。村子里的人想著答謝他,承陸叔沒要錢,只希望能在村里搭個草棚,大家能照顧點他的生意,讓他把孩子養(yǎng)大??目呐闻蔚?,承履也長大了。村里人也沒以前客氣了,當(dāng)著面喊承陸叔一聲先生,背地里叫他算命的、神棍,承履心里難受,也沒地說,誰罵他爹,他就去揍誰。孩子好揍,大人沒辦法,他就去偷東西,搞破壞。末了,還是承陸叔上門賠禮道謝,漸漸地,承履也就不那樣了。后來啊,就是旱災(zāi)了,他一個人,十一歲的孩子就走了。 語氣越到后面越弱。最后一句差點沒聽清。岐空拿出手帕遞給吳潤:“伯父,沒事了,我爹他、他現(xiàn)在也想通了?!?/br> 吳潤擦了擦臉:“見笑了?!?/br> 送吳潤回了家,岐空不自覺走到了和玉村村口。那條小路兩側(cè),滿是荒野的氣息。在四十年前的某天,一個十一歲的倔強(qiáng)少年,背著包裹,一步一步順著這條路往外走。她想,他一定沒有回頭,因為他心里明白,回了頭,心腸就再也硬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