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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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碗接過去,埋頭吃,沒說話。蒸汽氤氳擋著她的臉,李憑不用看也知道她什么表情。 流浪貓似的,別人對她好一點,恨不得都寫在臉上。 這么個不靠譜的隊友,為什么他要這么關(guān)心? 飯館里蕩漾著小老板手機里的背景音樂,是個慵懶女聲,鼓點散漫。 “戴上面具扮演我自己/誰在意里面悲喜/點燃燭火燒斷我自己/敏感不幸的神經(jīng)。 奔赴著一個個悲劇/用人定勝天的暴力/把偶然重復成命運。” 海風清新,吹走所有似有若無的血腥氣。李憑坐在靠墻一側(cè),等著她吃完?;蛟S是氣氛太安逸,他竟就這樣睡著了。 老板刷得沉浸,頭都沒抬,碗筷也沒人收。歌還在唱,換了一首老歌。 秦陌桑單手撐著下巴,第一次仔細端詳李憑。這人不對她冷嘲熱諷時候確實好看,天生的美人胚子,俊眼修眉,鼻梁挺直,唇線鋒利,右眼下那顆痣又中和了冷感。如果出道,高低得是男團門面擔當。 只是眉頭皺太緊,可能做了個噩夢。 她鬼使神差伸手去碰他眉心。指尖剛觸到,他就睜了眼,下意識抓住她手腕。 “放放放手,你怎么手勁這么大?!鼻啬吧Kα怂Ρ贿t的手腕,帶著小動作被發(fā)現(xiàn)的心虛,撩了撩頭發(fā)站起身:“醒了就走吧?!?/br> 他嗯了一聲,卻沒起身。 短暫小憩幾分鐘的功夫,夢境又找上了他,還是那種夢。他現(xiàn)在沒法起來,因為有東西先他一步立起來了。 說來荒謬,他一個現(xiàn)實中沒興趣也沒經(jīng)驗的人,在夢里卻是放浪恣肆的太子李賢。表面溫良恭儉讓,實則腦子里都是對貼身女護衛(wèi)的不軌想法。 “怎么不走?”她回頭。 李憑冷漠:“你先回車上,我不舒服?!?/br> 秦陌桑聞言,反倒憂心忡忡湊上來: “不會是剛才的傷口感染了吧?那得馬上去醫(yī)院?!?/br> “說了讓你先走!”他聲量提高,把小老板嚇得關(guān)了抖音,小聲吐槽,小白臉怎么兇怪不得沒女朋友。 他沒空管別的,滿腦子都是先把槍壓下去的想法,閉眼默念《清凈經(jīng)》。不知過了幾分鐘,他才松了一口氣,睜眼,卻發(fā)現(xiàn)秦陌桑還沒走,咬著唇看他。 兩人對視了三秒,他先移走眼神。 “怎么沒走?” “你是我搭檔啊?!彼謸沃肋叄讣自诘袅似岬淖雷由峡?。她手指修長,西瓜紅的美甲,讓他想起夢里十六抓著李賢的背,侍衛(wèi)的指甲不能有蔻丹,但劃痕是紅的,她哭過的眼角也是紅的。茜紅的床帳鋪天蓋地。太子對他的女侍衛(wèi)其實并不好,總讓她出生入死,那么久的時間,她甚至不知道他早就對她動心。 那么多遺憾,多得恨不能天崩地裂日月倒懸,卻只能給他一個陌生人知道。 忽然就沒脾氣了。他拿起行李,做了個手勢:“走吧?!?/br> 02 車開回杭州已經(jīng)是深夜。秦陌桑在副駕駛再次陷入尷尬,手指戳了戳面前的小擺件。這是雷司晴的備用車,擺件是個插在彈簧上的小相框,里面雷司晴抱著個小女孩,季三站在她身后,面對鏡頭笑得燦爛,好似一家三口。 “這是……晴姐的女兒?”她小心翼翼問他。李憑上車之后就恢復冷臉,好似兩人的氣氛從沒緩和過。 “不是。松喬是‘無相’之前雇主的女兒。她父親意外去世了,晴姐是她的臨時監(jiān)護人?!?/br> “怎么會這樣?”她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女孩不過七八歲,臉上已經(jīng)有了看淡世事無常的漠然表情,和傻不愣登的季三形成明顯對比。 “案件內(nèi)容保密,我的權(quán)限不夠,具體你得問晴姐或是季三。我只知道,松喬的父親是南海敖家的最后一個家主,他們家的異能靠血緣傳遞,可以影響局部天氣變化,個別族人還能變身。換句話說,敖家的后人,就是傳說中的‘龍族’。” 秦陌桑睜大了眼睛,思考一會后試圖理解:“你是說,我們這行,除了要斬‘鬼’之外,雇主也有可能不是人?你你你別嚇我啊我可唯物了?!?/br> 李憑笑出聲:“你唯物?” 秦陌桑也正看向他。視線對撞,像被他電到似地,視線不自然漂移,咳嗽一聲: “你笑時候也挺好看的,冷臉容易長法令紋,多笑笑,有利身心健康?!?/br> 他沒說話。車開下高速后,才冷不丁開口:“你對誰都這么阿諛奉承嗎?” 她食指晃了晃,驕傲道:“那你可錯了,我只對我喜歡的人阿諛奉承?!?/br> 喜歡的人。 他按下音樂播放鍵,又調(diào)高音量,掩飾內(nèi)心不安。好巧不巧,電臺里放的和面館里聽到的恰巧是同一首歌。 手機響起,終于不是那個特殊鈴聲。他開得慢了點,心情莫名愉悅。 秦陌桑瞧見來電顯示的號碼,驚訝一聲,立即接起,對面是個沉穩(wěn)男聲,叫她桑桑。 “喂,程哥,對我沒事!我又找到新工作了,多謝你關(guān)心啊,馬霆鈞那邊的事已經(jīng)處理好了。明晚吃飯?可以啊,我有空我有空!” 李憑安靜聽著,等她聊完了掛電話,車已經(jīng)停好。 “你明晚沒空?!?/br> “為什么?明天是周六哎。” “周末要去調(diào)查三太子的事,需要提前準備。”他生硬強調(diào)。 “可是他……我……”秦陌桑咬唇思索半分鐘,痛心疾首地選擇了工作:“那我和他說一聲,改天好了?!?/br> 李憑沉默,把車內(nèi)燈打開。 “很重要嗎,你和他見面?!?/br> 她扭過頭,眼睛閃亮,像和閨蜜分享情感歷史:“他是我初戀。工作調(diào)動,剛來杭州,是刑警,我剛知道,他還沒女朋友沒結(jié)婚?!睙艄饣璋禃崦粒窃撍赖腷gm還在唱。 “懂了那么多的道理/還不是輸給上帝/原來春天這么美/幸好沒有腐爛在冬天?!?/br> 她真誠懇切地,眼里有光地問他。 “你說,我是不是還有機會啊?!?/br> (中) “我很難講之前喜歡過什么人啦,因為小時候能看見鬼,中學還被同學霸凌,沒什么朋友的。程哥他是我來杭州之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住我對門,有一次我被奇怪的人跟蹤sao擾還是他發(fā)現(xiàn)幫我解決的……” 晚風吹拂,時間尚早。秦陌桑臨上樓接了雷司晴的電話,居然絮絮叨叨和對面聊起過往情史。老破小社區(qū)門口常年聚著幾個大爺大媽打麻將,偶爾抬頭,瞧他們一眼。 秦陌桑還穿著那件黑色作戰(zhàn)服,高馬尾束起,路燈照著她光潔額頭。因為開心,聊得面色緋紅。而遠處小區(qū)門外站著個男人,靠在一輛奔馳GLC SUV旁邊,也是全身黑色,和她的一套。抱攏雙臂,長目微闔。兇神惡煞,但是漂亮。 漂亮男人用意味不明的眼神,遠遠地注視那個女孩,像掛了狗牌的德牧,一動不動。 許久,等她掛了電話,哼歌走上樓,到某一層燈光亮起,男人才上車,準備離開。 大爺大媽們交換眼神:個么帥哥追姑娘蠻癡情的哦。 李憑也聽到了老頭們的八卦。閉上眼按著眉心,好把種種煩心事沉淀下去。 都tm什么事兒。 第二日。 約會地點在城中,一家價格略貴的法餐。 秦陌?;瘖y三小時出門,踩著點遲十分鐘,紅底高跟鞋落地響聲比人先到。 “程哥!”她坐進包廂,耳環(huán)在頸側(cè)晃動,肩頸曲線惹眼。為了顯得端莊點,她今天把頭發(fā)梳起盤了個發(fā)髻,白色蕾絲長裙背后鏤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今天來訂婚。 “桑桑,好久不見?!睂γ娴哪腥诵r右臉頰有個酒窩,換了制服改穿休閑西裝,腹肌在襯衫下若隱若現(xiàn)。 他和印象里的沒什么變化,還是那個白月光。秦陌桑難得緊張,努力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坐下時雙手合握,手心發(fā)涼。 ”聽說你最近找到新工作了?”男人倒茶給她,開門見山。 “是啊。我最近剛剛?cè)肼氁患?,嗯,安保公司?!彼噲D解釋什么叫‘無相’,話到嘴邊,還是放棄。 “安保公司?你原來不是……”男人在尋找盡量合適的語匯:“KOL,是吧。”他思索一下,又加半句,饒有興趣:“我記得你還業(yè)余會算命看風水,現(xiàn)在還在做?” 她握了握手邊的茶杯。他居然還記得自己的副業(yè)。這怎么可能?五年過去了,當初他們只是鄰居而已。 天下沒有那么巧的事,多年未見的人,忽然找上她聊天,卻對她過往的事情知道得這么清楚,甚至就在幾天前,馬霆鈞的事情發(fā)生之后。 “你怎么知道?”她換了副甜美笑容,抬起眼睛。今天眼線畫得很精致,她不想浪費。 ”我有個朋友,剛好也認識你,和我說了你的事,還有馬……”他頓了頓:“我沒有別的意思。但馬家水太深,你離他們遠點?!?/br> 她點頭。對方把杯子放下,侍者敲門,問能否來開紅酒。 侍者進來的一瞬,她瞳仁微妙變化。拿起刀叉的手又放下,改成撐著下巴,問對面的男人。低胸裙在這個角度溝最明顯,她出門前特意研究過。 “程哥,除了馬家的事,你約我出來吃飯,還有別的事嗎?” 侍者倒酒的姿勢很標準,袖口挽上去,漏出手腕處的青色血管。就算是簡單易容過,李憑的側(cè)臉也還是過于優(yōu)越,尤其是看她時的無語眼神,很好辨認。 “有,有?!睂γ娴哪腥税杨I(lǐng)口扣子解開,嫌熱似的,眼睛在她身上瞟一下,又挪開??人詢陕暎?/br> “桑桑,你和馬霆鈞分手之后,還沒新男友吧?!?/br> 他雙手交迭,看她:“如果不介意,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叮,杯口碰撞,侍者倒完第一杯把紅酒推過去:“先生,您的酒?!?/br> 秦陌桑如坐針氈。李憑就站在她身后倒酒,而面前的人還在告白。 “我剛和前女友分手,目前也是單身。剛積分拿到了購房資格,我出一半,房產(chǎn)證上會寫你名字,貸款我來還,日常開銷你出,你看怎么樣?” “什么?”她像沒聽清似的,把剛拿起的餐刀再次放下。 “我說”,他清了清嗓子:“如果合適,希望我們能結(jié)婚。我家老人年紀大了,也想早點抱孫子。” 她的酒也倒好了,秦陌桑看不清李憑的表情。但她的人生就是這么狼狽,看幾千次也不會有差別。 “你為什么,覺得我可以呢?”她嗓音干澀。 “五年前,我就喜歡過你,但那時候覺得談戀愛浪費時間。現(xiàn)在大家結(jié)婚要求越來越高,尤其年輕女孩。”他喝了酒,又解一顆扣子?!钡悴灰粯?,我相信你和那些只談錢的女的不一樣,你不會騙我?!?/br> 他一副為情所傷的樣子。秦陌桑用刀戳了戳面前的牛排,三分熟,有血水滲出。 “不熟就是會這樣?!彼匝宰哉Z。 “什么?”男人抬眼。 她聲音嗲,但底色冰冷?!拔艺f,牛排三分熟也可以吃,但有血。沒人介意死掉的牛排有血,但是我好介意。你點餐的時候沒有問我嗎?” 對面人愣住。侍者已經(jīng)悄然撤走,醒酒器擱在一邊。背景音樂低沉,餐廳有病,放什么不好非要放Nothing to Lose——無可失去。 “我喜歡過你,程哥。但那時候我才十八,什么都不懂。但現(xiàn)在我被男人騙的次數(shù)太多了,我可能也變成了你說的那種,只談錢的女的。” 她眼睛眨了眨:“五年了,過去我最窮的時候,想找誰都找不到。你怎么偏偏就在這時候出現(xiàn)了呢?如果我說,我拿不出首付的一半,也不愿意成全你的美好人生計劃,你會不會有點尷尬?” 秦陌桑手臂撐在桌上,忽然覺得很疲累。 “話不是這么說的,我……”他支吾了一會,扶額嘆息:“算了,今天就當我什么都沒說?!?/br> “你也不虧啊。連這頓飯也是你‘朋友’請的吧。對方是不是還說我現(xiàn)在手頭很寬裕,能同時解決你的xing需求和經(jīng)濟危機。而且和當年一樣傻,為了男的掏心掏肺。如果能把我留在你身邊,他們還可以加錢?!?/br> 她嘆息一聲:“倒也沒錯,真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我想離開就難了?!?/br> “別把我想得那么壞。而且,你也應該替自己想想,你這樣的條件,我給得已經(jīng)夠多了?!?/br> 他起身拿起外套要走。路過她時,秦陌桑手中叉子在盤中劃過,響聲刺耳。 ”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呢?” 她眼眉低垂:“你的‘朋友’。” 命繩悠然閃過,鏗鏘作響。 在李憑進來倒酒之前,她就注意到了這件屋里的異樣。巴洛克風格的絲絨墻面四角都擺著玫瑰,正中一只天鵝狀醒酒器,四木一水,這是個簡易法陣。為了困住她,酒大概率也被動過手腳,但被李憑替換了。 那命繩就懸在她頭頂上,一頭連著對面的人,一頭連著某個東西。不用看,一定是只“鬼”。 苗疆銀鈴在此時響起,秦陌桑打了個寒噤。 隱姓埋名遠走他鄉(xiāng),這么多年,他們還是找到了她。 五通神。 女孩走在田埂上,外婆在等她回家。她哼著歌,天邊濃云密布,妖氣沖天。 “桑桑,別跟五通走?!?/br> 老人垂死的眼望著女孩,五竅流出暗黑色的血。她從那以后就不喜歡血,很不喜歡。 “我們家桑桑,要和別的女孩一樣,普普通通,過正常日子。斬鬼是個邪門的營生,你資質(zhì)好,容易被盯上。守好心,不該是咱的,咱不要。該是咱的,也別讓給壞人。” 老人合上了眼,門外狂風呼嘯,有細長素白手指,輕輕叩門,叫她名字。 “秦陌桑,我們來接你啦?!?/br> (下) 01 ”秦陌桑!” 四野皆暗,那一聲響徹寰宇。 她從往事中回神,包廂格局已經(jīng)大改。四壁開始淌血,這是在密閉空間受“鬼”影響之下,人的精神也開始紊亂,出現(xiàn)幻覺。 銀鈴還在響,她不敢抬頭看,怕看到自己無法接受的東西。 背后木門哐當作響,她以為的初戀提前走了,還不忘帶走西裝外套。門被從外反鎖,李憑在門外和人搏斗,“五通”的人不只來了一個。 這是她的過去,李憑本不該被她牽扯進來。 “命繩,能看到嗎?秦陌桑你給我振作一點!”他咬著牙在門外吼。 嘶嘶作響的聲音,從頭頂?shù)郊构?,陣陣發(fā)麻。像密密織成的網(wǎng),中央是——巨大蜘蛛,長了一張慈祥的老婦人的臉。她曾牽著她的手,在誰都不要她的時候,帶她回家。 我不能,李憑。我不能殺她。 她是我外婆。 她聲音低至無法被聽見,那“鬼”已經(jīng)窸窸窣窣爬到包廂正中央。八條腿毛茸茸地舒展開,把面前帶血的牛排吃掉。像刈草一樣的聲音,沙沙,沙沙。 扭轉(zhuǎn)生死的生物,也能打破“存在”與“非存在”的界限。要吞吃活物作為“血祭”,是“五通”與普通鬼的最大區(qū)別。 血紅色眼睛埋在rou里,待享用完畢,忽而看向她,聲音更加興奮。 秦陌桑閉上眼睛。銀質(zhì)餐刀近在咫尺,卻不去拿。 “吃了我吧?!彼龔堥_手臂,迎接那個怪物。 “吃了我,我就能回家啦?!?/br> 哐當。 門在這時從外被暴力破開,長刀閃過,銀光四濺。 李憑雙臂橫刀,牢牢擋在她與蜘蛛中間。門外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都傷在關(guān)節(jié)處不能起身。怪物比他想得力氣更大,且有餐桌作起跑加速帶,一個彈跳壓在他身上,頃刻被懟到墻邊,刀背上擦出火花,聲音刺耳。 蜘蛛涎水掉在他身上,襯衫瞬間被燒出個洞。聽聲響就能想象痛感,蜘蛛顯然也聽見了,長腿晃動,發(fā)出興奮的沙沙聲。 他回頭去看秦陌桑。兩人被蜘蛛壓得緊靠在一起,這個距離,回頭恰巧鼻尖相碰。 她的眼神更多是驚訝而非驚慌,剛才還斗志昂揚怒懟求婚者,現(xiàn)在卻窩在角落里像個灰耗子。 她絲毫沒想過有人會來救自己。 他的心無端抽痛。 “不能殺她,對吧。那要出去,就得配合我。”他扭轉(zhuǎn)刀刃“十點鐘方向,去把法陣中央的東西踹倒。季三他們已經(jīng)到了,走窗戶?!?/br> 她順他眼神看過去,十點鐘方向的法器還在中央。蜘蛛的狂暴走位竟然沒有碰到它。窗戶在二樓,位置不高,樓下有欄桿。 “我數(shù)到三?!?/br> 但他來不及數(shù)到三。蜘蛛的長腿扎在他方才受傷的地方,刺得不淺。李憑悶哼,咬緊牙關(guān),刀刃的力度卻松了。 “走!” 他最后用力扭轉(zhuǎn)刀柄,抵住長腿側(cè)邊猛壓。咔嚓,怪物的腿被廢掉半根,發(fā)出怒號,同時空出一個恰可鉆人的縫隙。 她沒再拒絕,彎腰從縫隙里滑出去,李憑松了口氣。狂怒的蜘蛛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號叫著把他壓得更低,四壁漆黑,只剩怪物身上蔓延的腥臭。 這么死有點狼狽。李憑起身,把刀刃對準怪物脊骨最脆弱處,渾身卻莫名痛快。 劊子手的結(jié)局就應該是屠場。血債盡數(shù)歸零,沒有新的故事,也不錯。 忽而光芒乍現(xiàn),蜘蛛被攔腰斬作兩截。 灰塵蕩漾,蜘蛛凄厲號叫之后,天地清明。秦陌桑持刀站在原地,待幻象都消散,終于看見捂著手臂傷口,緩緩站起的李憑。 她單膝跪地,渾身脫力,刀當啷掉在地上。 ”別過來!” 她一聲吼,要走過去的李憑腳步頓住。面前女孩的蕾絲白裙上血跡殘留,插著玫瑰花的瓷瓶碎了一地。香氣馥郁,全是回憶的尸體。 蜘蛛消失了,命繩也被斬斷。她睜大眼睛,目送最后一縷煙氣消失,一起消失的還有熟悉的臉。 千方百計要保住的,舍生忘死要記住的,一個都沒留下。 房間里很靜,樓下已被封鎖,拉起警戒線。季三拿著大喇叭叫他倆的名字,把氣氛瞬間拉回陽光燦爛。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下大堂扶梯。對外只說是餐廳里出現(xiàn)了恐襲事件,其他客人都罵罵咧咧地被疏散,不小心瞥見他們這一對,都指指點點。 他低頭,瞧見她臟污破損的蕾絲白裙,就站住,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謝謝?!彼÷暯舆^。 “應該是我感謝你。”他眼神未動,還在注意四周情況,手下意識環(huán)著她的腰保持平衡?!拔逋ê茈y纏,你要是不出手,我沒勝算?!?/br> ”那你還……?”秦陌桑震驚:“打工而已,你真不要命啊。” “你才是真不要命?!崩顟{冷笑。 “我無所謂。”她神態(tài)恢復正常,甚至能繼續(xù)說爛話:“死了有沒有意外險?可惜我沒有受益人。其實今早程哥求婚,我猶豫過。但人爭一口氣,他拿我當存錢罐,我倒貼圖什么,你說是吧?” “有所謂。”他忽然站定。 樓梯下不遠處的陰影里,站著方才那個“程哥”。對方原本在觀察著什么,看到秦陌桑眼睛一亮,繼而看到她腰上李憑的手,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 他只漠然看了男人一眼,就繼續(xù)把話說完。 “你的命對我來說,很有所謂?!?/br> 02 “啊?” 秦陌桑呆了。李憑話從口出,說完才反應過來,也呆了。 兩人眼對眼瞧了兩秒,秦陌桑先哈哈笑了兩聲:“我是搭檔啊我的命當然金貴了,理解,理解?!?/br> 李憑點頭,看向別處:“知道就好?!?/br> 氣氛突然變得不自然起來,秦陌桑從他懷里掙脫, “西裝明天干洗了還你。” “不還也行?!?/br> 他插兜,瞧著那男人從陰影里氣勢洶洶走上臺階。兩人對視幾秒,對方就心虛閃避,轉(zhuǎn)而對秦陌桑:“和馬大少分手才兩天,你就勾搭上新男人了?是不是還同時撩兩個?可真有本事啊秦陌桑?!?/br> 然后就上手想把她拽走:“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因為錢?你現(xiàn)在只找有錢人是不是?小小年紀,這么不愛惜自己,我替你難過。” 太吵了。李憑皺眉,下意識抓住她手腕,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但秦陌桑再次掙脫了他。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在男人臉上,對方被打得懵了一下。 “鬧夠了沒?鬧夠了滾?!彼Z氣冷漠,但眼里有淚,顫顫巍巍的就是不往下掉。 “他不是我男朋友,正常人都tm不會看上我秦陌桑。我就是犯賤,喜歡找賤種談戀愛。你滿意了嗎?” 男人捂著臉,拉不下被打這一下的面子,還要繼續(xù)爭辯。身后忽然搭上只手,力道渾厚,聲音吊兒郎當。 “罵不過,就去調(diào)解,和女孩子動手,算什么回事兒?” 季三把鼻梁上的黑超扶了扶,輕輕松松提著對方衣領(lǐng)拽到一邊,對秦陌桑做了個“請”的手勢?!肮鞯钕?,車在外邊。下一個任務急,趕時間?!?/br> 秦陌桑深深剜了男人一眼,高跟鞋噠噠噠下樓去,再沒回頭,季三吹著口哨跟上去,臨走不忘叮囑身后:“財神爺,別鬧太過?!?/br> 李憑站定,憑欄臨淵。 被推在一邊的男人方才在氣頭上,未曾注意那若隱若現(xiàn)的殺意是怎么回事?,F(xiàn)在注意到了,忍不住后退幾步,扶著雕花鐵欄桿。 方才打斗時掙掉幾顆扣子,他全黑的襯衫衣襟撐開,袖口繡著黑色蟠龍,蜿蜒到肩頭,恰停在猙獰傷痕處。蜘蛛涎水燒穿的皮rou本應馬上腐爛,但他的傷勢卻在飛快痊愈。 他不是人。 對方趔趄,差點摔下樓梯。如同山神妖鬼的人站定,長眉擰起,向下看去。 “秦陌桑說,你是她的什么來著。” 聲線低沉冰冷,但是誘人?!俺鯌伲前??” 男人心虛辯解:“當初就談了幾天,那時候她才十八歲,懂什么叫初戀?” 聽了這句,他表情愈加晦暗。那雙漂亮眼睛里簌簌落下灰,一層又一層。然后閉上眼,再睜開。 “五通邪神,老巢在東南亞。你身份是偽造的,幾年前怎么和她在一起,今天的局是什么回事,盡快招了。不然輪到我們問,得吃點苦?!?/br> “還有?!彼叩阶詈笠患壟_階才回頭,手插兜,像聊天氣似地加了句。 “秦陌桑,是我的?!?/br> “很久以前就是?!?/br> 他瞧著自己手心。幾分鐘前這手曾經(jīng)碰過她,但沒有夢境旖旎畫面閃現(xiàn)。黑暗里他就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神像,站在無光處,平靜到了底就是瘋狂。 “別管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反正你,遲早死我手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