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歸途(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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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別過了,金娘子保重。”馮文邈將降香送到了驛亭的柵門口。 降香牽著孩子,以武人的方式回禮:“馮郎君也保重?!?/br> 聰明的謝曜很有眼力見,母親話音剛落,便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抱拳躬身:“馮叔叔再見,祝馮叔叔日后官運亨通,財源廣進(jìn)!” 直逗得馮文邈哈哈大笑:“好!借你吉言!日后你若是發(fā)達(dá)了,可要提攜提攜你馮叔叔啊?!?/br> 謝曜煞有介事地重重點頭:“一言為定!” 逗完了孩子,馮文邈收起玩笑的神色,轉(zhuǎn)向降香,不放心地叮囑:“金娘子,我給的路引,路上記得用。” “有了這封路引,淇州界內(nèi),各個驛亭都可駐馬,補充糧草水食,比娘子躲藏進(jìn)山,特意尋找,要方便安全許多,更要快上許多?!?/br> “雖說刺史與長公主勾連,但娘子也無需太過擔(dān)心。其一,政令出城要時間,我估計他們的消息,遠(yuǎn)不及娘子的馬快;其二,我馮家在此地經(jīng)營多年,各處驛亭也要考慮馮家的態(tài)度,不會一味聽信刺史之言;最后,懷王在禁軍之中經(jīng)營多年,各地折沖府分別聽令于禁軍驍、領(lǐng)二衛(wèi),驛亭未必敢不買娘子的賬。” 降香向馮文邈揮了揮手:“我會的。多謝馮郎君費心。馮郎君還是快回盧陽吧,免得夜長夢多?!?/br> “送完娘子便啟程。娘子快去吧!”馮文邈也向降香揮了揮手。 降香抱著謝曜坐在馬前,利落地翻身上馬。 “駕——”一聲低叱后,馬兒便揚起四蹄,順著蜿蜒遠(yuǎn)去的官道,奔跑了起來。 驛亭的柵門,門口的馮文邈,便全都遠(yuǎn)去了。 “害怕嗎?有沒有不舒服?屁股顛不顛?要不要慢一點?”降香在風(fēng)里低下頭,詢問身前坐著的孩子。 謝曜搖搖頭,大聲喊:“沒有!風(fēng)好大,好涼快,好好玩!阿娘再快一點——!” 他努力伸長脖子,越過母親的雙臂,仔細(xì)地觀察兩側(cè)飛速后退的景物。 真的很好玩。 而降香聽見孩子說風(fēng)大,這才意識到,大風(fēng)可能會吹壞了孩子。便將馬韁馬鞭全收進(jìn)一只手里,騰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孩子被風(fēng)吹過的臉頰——臉已經(jīng)被吹得冰冰涼,也不知紅沒紅,要不要涂點膏藥——現(xiàn)下沒有藥膏,揉揉能暖一點。 或許是她一心二用的緣故,動作有些不講究,弄痛了謝曜。 他立刻大聲叫嚷著躲避,并且教育起他的母親:“不要,不要!別管我了,你要專心騎馬,要看路!小心不要摔了!” 風(fēng)的聲音也好大,他必須更大聲,才不會被風(fēng)蓋?。?/br> 降香便收回了手:“好吧,你說得對。但是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娘說,明白了嗎?” “還有,少說話,不要把風(fēng)吃進(jìn)肚子里去?!彼贿厙樆K暮⒆樱贿厡⑸碜訅旱停_保孩子能被圈在她的臂膀之下,為他遮擋側(cè)邊吹來的疾風(fēng)。 馬兒不停地奔跑,跑過一整個白天,降香并沒聽馮文邈的話,在路過的驛亭停下,補充給養(yǎng)。 而是直接越過它們,繼續(xù)向前跑去。 她不能賭,她要保證自己能須尾俱全地回到神京。 她的性格謹(jǐn)慎。 這件事讓她更加謹(jǐn)慎。 她知道淇州往神京的路,也知道在哪里能放馬。 她在公主府時,走過這條路。她記得。 夜里,降香將馬拴在水邊。 謝曜從前一夜起,就興奮得睡不著,早沒了出發(fā)時的神氣,自己從母親的包袱里翻出一塊餅,就著清水吃飽了,然后倒在火堆旁呼呼大睡。 降香怕孩子遭遇不測,沒敢睡實,只是略瞇了一瞇。 自覺修整得差不多,馬兒也吃飽喝足了,她便抱著睡夢中的孩子,再次出發(fā)。 秋已過半,夜風(fēng)比白日里要冷。 刮在臉上手上,已經(jīng)隱隱有了刀子劃過的痛感。 降香脫下外衣,裹在孩子身上。 寒冷使她的四肢有些僵硬,但腦子卻像是泡進(jìn)了寒冽的冰水里——此刻,她覺得自己無比清醒。 她在重新審視自己往神京去的目的。 當(dāng)然是為了謝承思。 為什么為了謝承思?因為她要證明自己。 證明她不再是長公主派來的細(xì)作。證明她不是叛徒。 不僅不受長公主的要挾,反而逃出來找他。 謝承思還活著嗎?不知道。 假設(shè)他活著,他會信嗎?降香總是不會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所以預(yù)設(shè)他活著。 至于他信不信,她也不知道。 一路上只有她和謝曜。他也可以理解成——她為了長公主的任務(wù),不辭辛勞地單騎上京,就是為了卸下他的防備,好一擊必中。 不過這也無所謂。 他覺得她是叛徒,輕易就能殺了她——因為她只有一個人。 她死了,也算是傳到了消息。 可為什么要證明? 是報恩嗎? 跟給長公主一樣的理由?顯然不是。 她就沒對他做過什么好事。這只是履行護(hù)衛(wèi)的職責(zé)——想償還她欠下的債?且遠(yuǎn)著呢。 只有任由自己被關(guān)起來那段時間,才勉強算是償還。 那究竟為什么要證明? 沒有為什么。 為什么一定要有為什么? 她就是要證明。 有意思的是,連降香自己都未曾察覺,她一直把自己當(dāng)成謝承思的護(hù)衛(wèi),而非王妃。 是她打心里就不信,謝承思立她為王妃這件事? 還是她下意識地想回到過去?回到j(luò)ian細(xì)之事沒有敗露,她還在當(dāng)護(hù)衛(wèi)的時候? 這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她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 因此,另一種假設(shè),或許是可能性最大的假設(shè)——謝承思活著,她也活著,她并不去深想。 不去想之后怎么辦。 反正她是會將謝曜交還給謝承思的。她不會讓孩子再和她一起冒險了。她怕。 至于她自己? 大概還是會離開,重新找個地方生活——她有錢。她可以再求謝承思,讓他幫忙解決身份問題。 降香對自己說。 往神京的路途遙遠(yuǎn),降香帶著謝曜,星夜兼程。 她這一路上,除了照顧疲憊的孩子,空余的心思,全在這些東西上了。她翻來覆去地想。 直到想過第六遍,也是離開淇州的第三天深夜,她將馬兒從隱蔽的山路,趕回了官道。 沿著這條路往前,再過二天半,就能抵達(dá)謝承思的封邑。 到時候,或許能傳封信出去。 不過,她最終沒有傳信。 因為——她在官道上看見了對向而來的一人一馬。 其時正逢八月十六,天上掛著的是一輪正正好的滿月,月輪低垂,昭示著夜色將盡。 對向那人似乎困倦極了,整個身子歪歪斜斜地趴在馬背上,任憑馬兒馱著他瘋跑。 月亮掛在他頭上,卻仿佛一口倒置的深井,兜頭澆下去,勉勉強強吊著他的神智。 當(dāng)降香勒馬躲避時,那人才終于肯抬起頭。 月光映亮了他們的臉。 目光相對,二人俱是一愣。 降香從沒想過,她在這荒涼的山野里,竟然遇上了謝承思。 他現(xiàn)在看上去,一點也不金貴了。 面上發(fā)間,沾滿了路上的灰土。濃密的睫毛眨動,都能抖下一絲塵霧。 美卻還是美的。 “金……降香。”沙啞的嗓音,聽不出一絲原本的清越,“淇州……生亂,我來帶你回家?!?/br> 他停下馬,撐著上半身,緊緊握住了降香的手。 降香能感受到他的力氣,也能感受到他在強撐——他的手腕在密密地顫抖,小臂也一樣。 “你怎么了?!”降香撐著他坐正,讓他的腿能更好地使力。聲音里不自覺地帶上焦急。 可他卻更坐不住了,整個人直接往地上栽去。 好在降香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使他免于摔落馬下。 謝承思昏了過去。 眼睛不受控制地閉著,額頭上,臉頰上,全是冷汗。 若是能伸手探進(jìn)他的中衣,便會發(fā)現(xiàn),那里更是濕透了。 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 只有牙齒緊緊咬著下唇,似乎還妄圖通過嘴唇上的刺痛,來保持清醒。 降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雙腿痛得撐不住。 他只身一人,拖著不能勞累的小腿,騎馬從神京來找她。 是她害他。害他雙腿撐不住。 霎那間,降香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她會回到神京去。她再也不走了。 她要親口告訴謝承思,這一次她選擇了他,堅定地選擇了他。 她當(dāng)然知道他的情意。 很早就知道了。 但她總是猶豫。 她覺得自己情有可原。 他們之間隔著滔天的仇怨,難道僅憑情誼就能抹去嗎? 她當(dāng)然想。但她不太信。她不相信自己。 所以她要試探,用盡一切手段試探。 裝瘋賣傻,故意不和他說話是;與馮文邈交好是;離開他也是。 而且,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不是嗎? ——她對別人從不這樣,她是有名的老實人,老實人從不讓別人為難。 但她想停手了。 她第一次鼓起嘗試的勇氣。 就像這條從神京到淇州的路——他已跑了大半程,她也該踏出屬于她的那部分。 降香將謝承思平放在地上,從自己的馬上卸下水囊,為他潤了潤唇。 又從懷中掏出謝曜的飴糖,掰成小塊,伸手撬開他的齒關(guān),幫助他含住。 而后,把他背在身后,重新上馬。 就像多年前,他雙腿皆廢,而她背著他騎馬逃過身后的追兵。 ——此刻,她身前坐著睡著的謝曜;身后背著謝承思;左手牽著謝承思騎來的馬;右手掌著韁繩,浩浩蕩蕩地往前行去。 路上,謝承思醒過一次。 臉頰貼在降香溫暖的后背,迷迷糊糊地嘟囔:“金降香……我一定是在做夢。” 你沒有做夢。 降香在心里回。 身后的道路在馬蹄之下飛速后退,前方的群山外是蒙蒙亮起的天色,淡淡的青霧籠住了整片天幕,圓滿的日頭得像是觀音額間的鮮紅朱砂,從山間冉冉升起。 而后,金光大放,金芒萬丈。 * 同年九月,長公主謀逆事敗,當(dāng)場伏誅。 懷王討逆有功,太子甘愿讓賢。 次年春末,天子身體抱恙,遜位于太子。 世人迎來了新的天子。 新天子尊父親為太上皇,封長兄為瑞親王,立發(fā)妻金氏為后。 此后又過去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