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分
補課一結(jié)束,葉一竹就和劉圻梅踏上了去往德國的飛機。劉圻梅的弟弟在慕尼黑定居,前不久剛生了三胎,連同劉家二老也在那邊生活幫忙照看小孩。 臨走前一晚,她和顧盛廷在小區(qū)樓下的花圃纏綿。 在禁忌區(qū)親吻,是他們做慣的事,每回都有種偷情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觸犯條例的緊張刺激。在慌措緊迫的時間里爭分奪秒,更加用盡全力掠奪對方,好像世界隨時都會崩塌,但前一秒,他們需要記住彼此。 葉一竹其實無法想象自己要與分開這么久她會怎樣,悶聲悶氣對他說:等她離開,他想找人吵架都難,估計會無聊到嘴巴發(fā)霉。 顧盛廷不以為意,說自己可以和章矩那幫狐朋狗友去ktv點公主,輕松的語氣全是對未來快活日子的期盼。 可在她有些生氣失望要回家的時候,被他一把拽住拉回懷里。 “我會很想你?!?/br> 他怎么會不知道,她其實是想問他會不會想她。剛才說那些,不過想要逗逗她。 葉一竹緊緊摟住他的腰,一瞬間又想要叛逆一回。 去他媽的德國。 葉一竹走后,顧盛廷的確真切快樂了幾天??蓛H僅是幾天而已。沒人拌嘴、沒人接吻,他真的如她所說,嘴巴要發(fā)霉了。 葉一竹從來不是個主動的人,他早該知道。即使臨走前一晚兩人忘情激吻,可到了德國,她從來沒主動打過一個電話,管他是通宵上網(wǎng)還是喝得嘧啶大醉。 章矩調(diào)笑他找對人了,那幫被女朋友消息電話連環(huán)轟炸的人,也都紛紛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 扯下耳機,顧盛廷皺眉抽走鍵盤旁邊的煙和打火機往外走。章矩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下把就要開始了,干嘛去?” “不打了,沒勁?!?/br> 邊走邊打開聊天界面,看到對話依舊停留在他三個小時前發(fā)的那句無人回應的“早安公主殿下”,更是煩躁,毫不猶豫發(fā)起了視頻邀請。 網(wǎng)吧里空氣清涼卻渾濁,大家都在座位上自我沉浸,也還算安靜。到前臺正要出門,他一抬眼看到了正在辦理開機的許佳安。 許佳安抓著包袋的手不覺緊了緊,沖他笑著打了個招呼。 “這么巧?!?/br> 他摁滅沒有回應的手機,拿下嘴里的煙,往四周看了一圈,有些詫異:“一個人?” “怎么,一個人不能來嗎?”她把手搭在前臺,歪了歪腦袋反問他,很是俏皮。 顧盛廷一時被嗆住,抬手擺了一道,嗤笑:“請?!?/br> 葉一竹的視頻打過來,鈴聲有些突兀,許佳安的目光下移,又看到他給她的備注。 “葉老板?!?/br> 屏幕亮起的一瞬,他的眼睛也跟著迸發(fā)出光,再無暇顧及別的,沒和許佳安打招呼,再次含煙匆匆撩簾走了出去。 身后的人收回深深的目光,垂眸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來這種地方,總是要穿得大膽一些。 黑色露臍短裝,別著金屬扣的百褶裙,許佳安覺得這樣的自己,會讓人眼前一亮,因為這與平時她的樣子實在大相徑庭。 事實是,她的確看到了顧盛廷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 “你很煩?!彼坪鮿偹?,有點鼻音,但語調(diào)軟軟的,嗔怨著撒嬌。 視頻那頭是裝潢簡約但光景極佳的房間,她剛洗過頭,又長長了些的頭發(fā)濕漉漉搭在肩頭。 她坐在白色床單上,正在涂腳趾甲油,都不看鏡頭,心不在焉的。 可他突然就沒氣了,心頭一軟,笑問:“涂的什么顏色?” 她突然來勁,跳起來把手機拿近,把攝像頭對著自己的指甲丫子無限放大。 “cao,誰要看你的臭腳丫子?!?/br> 那頭傳來咯咯的笑,她越發(fā)得意,開始擺動自己圓潤粉白的腳趾頭,揚起語調(diào):“自己看咯,敢嫌棄我,你不是說我的一切你都喜歡……” 是泛著光澤的黑,倒符合她的個性,也適合她。 “喂!臭小子,別碰老娘的東西!” 顧盛廷正想開口,她那邊突發(fā)混亂。葉一竹和不到七歲的小表弟斗智斗勇,鏡頭跟著她東倒西歪,手機里傳出來陣陣刺耳的高聲尖叫。 “你和男人視頻,我要告訴姑姑!” “我怕你啊,臭小子!屁股又癢了是不是!” 出生在國外的黃毛小子用稚嫩的童聲cao著一口流利英文趾高氣昂的,顧盛廷倒也是第一次聽到葉一竹說英語。 語調(diào)變得尖銳了些,嗓音更清透,可那股不饒人的狠勁卻還在。 兩人分開的這段時間,他的生活依舊奢靡放蕩,可總是少了些什么,讓他覺得有些安靜和空虛。 直到看見如此真實隨性的她。 顧盛廷會心笑起來,對著屏幕也吼了一句英文威脅她表弟。 “哎,我表弟只有我能罵。而且,這小子真會去告狀的!” 他無謂聳了聳肩,挑了挑眉,滿不在意,一副要死一起死的逼人氣勢。 頂多是被父母發(fā)現(xiàn)他們“早戀”,按頭裝個“不務正業(yè)”的罪名。 大過處分都背了,又何必在乎這種小名頭。 葉一竹忽然把臉埋在膝蓋笑出聲,再抬眼時,里面多了些層黯然,對他說:“顧盛廷,我好想你呀?!?/br> * 這個假期過得尤其快,一睜眼一閉眼就到了開學的日子。 葉一竹提前兩天回到大重,倒了整整兩天的時差。任顧盛廷那邊怎么炮轟,她還是關(guān)機,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想在熟悉的大床躺尸。 開學那天早上要舉行升旗儀式加開學典禮,葉一竹拿出被壓得皺巴巴的校服隨意套在身上,在匆忙人流中慢悠悠地插著耳機走。 和同樣無視校紀校規(guī)的幾個人碰面,他們當中有人主動和她打招呼。 葉一竹記得他,第一次為了接寧雪和他們學生會的人聚會,這小子還想灌她酒來著。 “陳副會長?” 雖然學生會的換屆大會并沒有正式舉行,但因為顧盛廷每天沒話找話和她聊天,像個八婆一樣給她八卦學生會的各種狗血故事,她就被迫比以前更了解學生會一些。 “嫂子竟然還記得我?!标愂行┮馔?,原本還不太確定葉一竹的態(tài)度,可這樣一來,他徹底放下了戒心,熟絡地換了個稱呼,也算是拉攏顧盛廷了。 林芳這才瞥向葉一竹,笑呵呵地問:“學姐怎么沒和廷哥一起?” 接二連三發(fā)生的事情,葉一竹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直接扭頭問陳束:“聽說昨晚你們在一塊兒喝酒?” 被忽視的林芳很是尷尬,好在四周都是他們年級的人——雖然不敢在葉一竹面前越界,但也不敢輕易招惹自己。 沒想到葉一竹猝不及防查了個崗,陳束悻悻笑了兩聲,“廷哥沒喝多少,主要是換屆了,給我們這些人提點一下?!?/br> 葉一竹對他們學生會的事情不感興趣,不甚在意點點頭走進了班級隊伍的末尾。 一直回頭張望的寧雪見了葉一竹,立馬從中間位置躥到最后。她這一動作引得原本已經(jīng)快安靜下來的隊伍再次躁動,紛紛回頭。 葉一竹任由他們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摸摸的打量,從包里掏出兩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往寧雪書包塞。 兩個人壓著聲音在隊伍末尾嘰嘰喳喳把一個假期的話都說了。 談起昨晚的聚會,寧雪沖隔壁顧盛廷的背影揚了揚眉,“你倆是不是又吵架了?我聽高其說,顧盛廷干什么你都不管?!?/br> “沒吵啊,我又沒病,天天和他吵架做什么?”葉一竹抱起手臂撓癢,眼睛跟著臺上交接話筒的人轉(zhuǎn)動。 寧雪撇撇嘴,好心提醒她:“你自己有多少情敵心里清楚,一個林芳沒死心,又摻和進來一個許佳安……” 寧雪本來想說昨晚學生會聚餐許佳安也去了,據(jù)說是成博宇在附近偶遇她才盛情邀請她加入的??蓪幯┙z毫不擔心許佳安對成博宇有什么想法,倒是聽說,高一那會兒她和顧盛廷關(guān)系還挺好的。 雷霆般的掌聲轟然響起又稀稀落下,葉一竹心不在焉,看到校長神色肅穆,將手里捏著的幾張紙緩緩打開。 白紙被揉動的聲響在話筒下被無限放大,現(xiàn)場原本慵懶的氛圍悄然緊繃。 “上學期,學校出現(xiàn)多起事故,甚至有同學公然挑釁校紀校規(guī),做出惡劣行徑,以下,對這些同學進行全校通報,希望全體同學以此為戒,嚴以律己,把學習放在第一要位……” 大概誰也沒有想到,新學年的第一天,校長猝不及防殺了個回馬槍。 “高二一班曲卓然,高二十班博勝……” 一個個名字回蕩在校園上空,葉一竹低著眼,心里滴滴答答的,在數(shù)著什么。 “高三四班葉一竹,高三七班王玉成……” 原本應該到此為止。 校長似乎高喊得有些累,斂色把目光往隊伍一掃,放下了那張紙,對著話筒沉緩吐字: “高三三班顧盛廷?!?/br> “記大過處分,留校觀察!” 心臟以不可計數(shù)的速度驟縮,九月初的早晨,太陽還沒有完全露出云層,葉一竹的背后卻浸出薄薄一層汗。 她忍不住尋找他的身影。 他站得挺拔,身姿冷峻,優(yōu)越的氣度被覆上一層寒冬似的陰郁。 那一瞬間,葉一竹快速收回視線,緊緊抿唇,低血糖預兆似的心慌腿軟。 漫長的開學典禮結(jié)束后,葉一竹回班,一眼看到自己桌上躺著的一袋麥當勞。 她輕吁了口氣,驟然回神,提起滿滿一袋的早餐趁著人潮還沒完全散去跑上樓找他。 顧盛廷整個人虛脫,剛挨著桌子準備趴下,余光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又立馬坐起來。 “怎么了?” 他眼圈紅紅的,臉也有點腫,說話含糊,一看就是酒還沒醒的樣子。 “我吃不完這些?!?/br> 他懶懶挪了挪屁股,五官扭做一團,嫌她事兒多,手卻接過紙袋子從里面撿了幾樣拿出來。 “就一個漢堡,一個薯餅,別給我矯情了?!?/br> 葉一竹的眼眶驀地有些發(fā)熱。 “喂……”顧盛廷見了愣她幾秒,壓抑了一個多月的情緒也徹底沖破防線,剛要出聲,她卻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德國的風水倒把她養(yǎng)得好,身上多了些rou。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回到他們初識的長度,扎到頭頂成個挺拔有型的馬尾,身上那件白色的短袖校服,勾起了他柔軟的記憶。 上課鈴聲打響了,顧盛廷沒追上去。 晚修結(jié)束,他們在單車棚的最陰影處激吻,唇齒猛烈地碰撞著,摒棄技巧地搗攪、吮嚙,吻到頭暈腦脹,用最大的力氣汲取對方的氣息。 “流氓……” 葉一竹斷續(xù)喘著氣,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才發(fā)掘自己嘴唇已經(jīng)發(fā)僵??伤€是不肯放過她,一手蛇一樣滑進寬松下擺,握個滿盈,然后低頭堵住她喉間發(fā)出的嬌嘆,隨著手掌的頻率,親啄一下,離開,又含住,溫柔輾轉(zhuǎn)。 她快要被這種輕柔的撩撥弄到發(fā)瘋,頭皮一陣緊一陣麻,膨脹的心與肺緊緊糾纏包裹,那種瀕臨缺氧的絲絲痛感逼出她眼角的淚。 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勁,被他反手抱得更緊。 短暫溫柔后,他吻得窮兇惡極,大顆汗珠沿著隱忍跳動的青筋流下,體內(nèi)風一樣飄忽不定的虛空感橫沖直撞,心每軟一分,肌rou賁發(fā)的小臂就收緊一分,全部力量與柔情都給了她。 “你走開啊……”她像被欺負哭的小貓,清冷如她,也會有奶兇的口吻,指甲狠狠掐進他背后的rou里,痛得他悶哼一聲。 他能感受到她其實有些害怕。他也知道自己狠了些,一副要把人吃掉的架勢。太躁動。正無奈著想要安撫,她卻勾起一只腿纏到他的小腿上。他愣了愣,低頭看她一眼紅彤彤的小臉,咬緊牙關(guān)突然摸到她另一邊大腿上,她身輕如云,可他還是用盡蠻力將人往后一撞,沉沉低吼:“你作死!” 她雙腿完全纏在他勁瘦的腰側(cè),大腿內(nèi)側(cè)的軟rou與緊繃的線條緊緊貼合,分不清是哪里的血脈在跳動。 “你硬了?!彼⑽⒏哂谒瑑墒止醋∷牟弊?,傾身趴在他耳邊,厚重的烏發(fā)頃刻將他淹沒。 “我一個十八歲青春美少年,沒有生理反應你才應該擔心?!?/br> 他說得理直氣壯,不忘捏她的小屁股,葉一竹渾身一顫,又羞又惱,想踹開他。 可他抱得更緊,悶悶地笑。 “講真,你再這樣勾我,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 他整張臉伏在她汗涔涔馨香的頸窩里,看不到葉一竹漲紅的臉,也感受不到她心尖那朵躍躍欲試綻放的花蕾。 她咬唇,伸出手指戳他的背脊,“想得美!我可不想讓自己的高中三年變成青春傷痛文學?!?/br> 顧盛廷笑得開懷,輕嗤一聲:“第一次給你不滿意啊?!?/br> “誰稀罕!再說了,誰不是第一次?!比~一竹說完,后知后覺中了他圈套,鬧了個臉紅,用肘推他,胡亂抹了把脖子上的汗。 “女生的第一次才寶貴,當然要慎重留給最對的人。再說了……” 她冷笑一聲:“誰知道你還是不是個處男?” 又來了。她不是第一次這樣尖銳著試探他,不管他解釋多少遍。但顧盛廷不嫌煩,這次干脆換了個答案:“試試不就知道了。” “誰要和你試試!” 她掙脫落地,氣呼呼理了理頭也不回。顧盛廷停在原地看了會兒她的背影——明明慌措得要死,卻強裝鎮(zhèn)定。 女孩子怎么能這么可愛。 他自己深呼吸好幾下,平復了體內(nèi)躁動的血氣,才不緊不慢闊步追上前與她并肩。 “那我就等葉老板想驗貨的那天。” 葉一竹心中一動,“噗嗤”笑了出來。彎彎細細的睫毛在昏黃路燈下?lián)溟W,每次她被他逗笑,整個人都會變得柔和又嬌羞,看得他心頭狂跳。 這是只有他顧盛廷才能看到的葉一竹。 照例送人到宿舍樓下,他要走時葉一竹才反應過來今晚他連書包都沒背回來。 他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向了別處,漫不經(jīng)心開口:“跟你說個事,那八萬塊錢……” 葉一竹的表情瞬間凝在臉上,體內(nèi)里閃過陣陣不安。見她緊張的樣子,本來做好十足準備、心有成竹的他又突然變得煩躁。 “已經(jīng)解決了。”他輕嗤一聲,嘲諷道:“看來你和秦銘在國外真是夠逍遙的,真沒再理這件事?!?/br> 葉一竹愣在原地,思緒被纏作一團。她是真沒再打聽過這事,可秦銘在大洋彼岸卻時時刻刻都在關(guān)心呂家群。 她去德國不久,秦銘就打了個跨洋電話告訴她賠償金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他把可能出面的人猜了個遍,最后把目標鎖定在任心和靳岑身上。甚至問過葉一竹“不會是你去求顧少爺了吧”。 葉一竹的心一緊,可想起那天不算愉快的談話,自己也答應過顧盛廷不再提這件事,所以硬生生把打好的字又一個個刪掉。 可現(xiàn)在面對面,他卻說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嘴唇動了又動,她強裝鎮(zhèn)定問:“你哪來兒的錢?” 顧盛廷從口袋里掏出兩把鑰匙晃了晃,叮呤咣啷的聲響在幽靜的夜格外刺耳。 “高三了,在外面租個房子把回家的時間節(jié)省下來用到學習上,也不是個很過分的要求吧?!?/br> 葉一竹還是沒反應,他表情冷冷把鑰匙重新揣回兜里,用手點了點她的腦門,“我租的是章矩原來在學校后門的那間房子,以后咱們見面方便很多,偷著樂去吧?!?/br> 起初的震驚已經(jīng)慢慢散去,葉一竹拂去眼底的熱意,伸手打他。 “我偷著樂什么?偷著樂那晚你擺個臭臉,這會兒又自己弄這一出?顧盛廷,你怎么這么不要臉?!?/br> 她眼角泛起的紅被他盡收眼底。知道她不是個擅長自我感動和為別人感動的人,一把握住她飛舞過來氣勢洶洶的手,他正色幾分,說:“我?guī)退?,是因為那次在下下,如果不是他,我不敢想象還有什么我無法承受的后果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