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
回到卡座時,所有人都圍在一起,氣氛有些緊張。鼓點(diǎn)聲恰好弱了下去,走近時,葉一竹才聽到童理在啜泣。 看了眼寧雪,她被示意坐到角落。 “童理剛被一個小流氓欺負(fù)了,問她要微信她不給,那人就威脅她今晚最好別一個人走夜路?!?/br> 葉一竹一時無言,望了眼哭得梨花帶雨的童理,除了顧盛廷和成博宇,幾乎所有在場的男生都湊到她跟前說安慰的話。 “姐,沒事兒,這不有我們呢嗎?!?/br> “就是!他敢怎么著,我們這邊人也不少!” 童理看上去跋扈高傲,沒想到眼淚一掉就是朵小白花,嬌滴滴的,這種反差讓葉一竹都有些不忍。畢竟在這種地方,碰上無賴的幾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碰上了,也只能怨自己倒霉。 “姐這樣肯定是不能自己回去了,廷哥,不如你送送她?” 誰也沒料到這話是從林芳嘴里說出來的。 彼時顧盛廷還翹個二郎腿捧著手機(jī)打排位,一下子就成了眾矢之的。 “剛剛是有玩什么大冒險游戲嗎?”他氣定神閑地坐起來,對著林芳的方向問,“我怎么不記得我輸了,不然當(dāng)著葉一竹的面,要我送前女友回去,不太好吧。” 他面露難色,語氣也頗為猶豫,林芳心里堵著的一口氣索性不吐不快。 “噢,差點(diǎn)忘了,廷哥剛才親口說自己在追葉學(xué)姐啊……” 這邊寧雪打了個寒戰(zhàn),瑟縮著去和葉一竹咬耳朵:“你們這幫人平時也都是這樣相處的嗎?” 葉一竹沒有說話,心里反駁著:她和林芳她們,才不是一幫人。 不過林芳鬧這一出,叫人一時看不懂她是在幫童理爭取機(jī)會,還是讓童理出糗。 “其實(shí)送一下也沒什么,只不過,要是我送童學(xué)姐回去,把我心上人惹生氣了,這買賣不值當(dāng)?!?/br> 葉一竹真是恨不得抽死他??梢活w心,又因?yàn)槟蔷洹靶纳先恕碧煤芸臁?/br> “咱們之間不差這一回,既然學(xué)姐今晚遇到了麻煩,廷哥英雄救美,還挺加分的。” 盯著她飽滿紅顏的唇,顧盛廷不禁偏頭嗤笑了聲,用手刮了刮下頜,“噢,那這么說,這還成我在你心里加分的好機(jī)會了?” 章矩等人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都沒吭聲。 “那你呢,怎么回去?” 葉一竹說完就要去拿包,他在桌下拉住她的手腕,重重的力道里有氣。 “秦銘剛走不久,我讓他掉頭?!?/br> “你剛出去是見他?”他眉心一緊,語氣不悅。 輕輕一掙,她倒也很輕松就把手抽出來了,如實(shí)回答:“是啊?!?/br> 其實(shí)葉一竹哪里會真的讓秦銘掉頭,再說了,真要找一個對象來和顧盛廷慪氣,那個人也絕不會是秦銘。 她原本想和寧雪一道,可誰知道和成博宇家順路的田婷卻說自己還有下場。 那么,送寧雪回去,自然而然就變成了成博宇的事情。 落單的葉一竹晃悠悠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小區(qū)門口,一抬眼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電車。 夏夜蚊蟲多,顧盛廷又一身黑,站在路燈下一臉躁郁。 “護(hù)花使者功德圓滿了?” 顧盛廷專注趕蚊子,等人走近了,開口譏諷了,他才抬頭。 下意識往她身后看了眼,空蕩蕩的,他冷聲問:“送你回來的人呢?” 葉一竹眼睜睜看著一只蚊子往他臉上撲,想都沒想就拿手呼過去。他居然身形不動,只是目光凌厲地看她。 幫他把蚊子趕走,葉一竹嘆了口氣:“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不做那些事,太茶。” 心頭憋了一晚上的氣緩緩疏散開,他不禁彎了彎嘴角:“拐著彎罵誰呢?” “童理啊?!?/br> 事到如今,她也懶得再掩飾自己。 裝模作樣真的好累。 她板著個臉,連眼角都垂下來,逗得他咯咯直笑:“這么醋,干嘛還讓我送她。” “林芳看我不爽很久了,我當(dāng)她是學(xué)妹,不和她計(jì)較。當(dāng)時那個場景,別說咱倆在他們眼中頂多算是曖昧關(guān)系,就算我承認(rèn)是你女朋友,去跟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前任明里暗里的計(jì)較,豈不是顯得我很小肚雞腸,很不自信。” 顧盛廷倒是沒想過她心里有這么多想法,一時間,難言的情緒漫上心頭。 “人我沒送,讓章矩去了?!?/br> 他語氣淡淡,卻有幾分認(rèn)真,葉一竹靜靜注視他片刻,笑眼彎彎。他突然一手扣住她的后腦,把人往前拽,不給任何喘息的余地就偏頭堵住了她的唇。 葉一竹悶哼一聲,閉上眼睛微微啟齒,任由他的清澄氣息渡過來。 一吻結(jié)束,兩人的唇都有些發(fā)麻。她將雙手放在他胸前,聲音微微顫抖:“是不是生氣了,今晚我沒承認(rèn)我們的關(guān)系?!?/br> 沒想到他裝無知,“我們什么關(guān)系?” 她難得沒有翻臉,手又攀上他脖子,雙目貼近,任由自己陷入他柔情似海又guntang如初的灼灼目光里。 “男女朋友?!?/br> 聽到這個回答,顧盛廷高高懸起的心才徹底放下。用溫?zé)岬拇接植淞瞬渌念~頭,“你當(dāng)那群人傻啊,現(xiàn)在整個一中,誰不知道咱倆的關(guān)系?!?/br> 她把頭埋在他肩膀里,悶悶發(fā)笑:“真是,和你處對象想低調(diào)都不行?!?/br> 葉一竹有些失神。 每個人的學(xué)生時代,都會有幾個這樣的男生——帥氣、叛逆、瀟灑。他們是校園里最耀眼的存在,是無數(shù)女生追捧的對象。 顧盛廷處在這個金字塔的頂端。雖然葉一竹很不想承認(rèn),但每每注視他,她都會覺得他渾身散發(fā)著光芒。而自己,如果只是穿校服的葉一竹,似乎永遠(yuǎn)無法與他比肩。 這樣荒謬的想法,讓她都忍不住狠狠嘲笑自己一頓。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她也真的好喜歡他。 他抱了她很久都舍不得松手,最后干脆撒嬌:“有些餓了,想不想吃點(diǎn)什么?”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她黏在一起。這樣美好的夜晚,本該屬于他們兩人的約會。 葉一竹往家里的方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劉圻梅和葉集揚(yáng)似乎都沒有回來。她勾起他的手,說:“這次換我?guī)闳コ院贸缘??!?/br> “那我期待一下女朋友會帶我去吃什么?!?/br> 葉一竹抿嘴笑笑:“不用開車,走幾步就到?!?/br> 葉家的別墅在新城區(qū),周圍全是高檔高消費(fèi)的店鋪,顧盛廷本來還想嘲弄她比自己更懂享受生活。可誰知道她帶著他七拐八彎竟然走到了天橋下,離七中不遠(yuǎn),這個點(diǎn)還有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到大排檔拼酒。 “七中離你家也不遠(yuǎn)啊,初中的時候你怎么不回家???” 葉一竹隨便撿了個座位坐下,從老板手里接過來油膩膩的菜單擺到顧盛廷面前,“我爸媽忙,怕我一個人吃不飽飯,就把我丟去跟老師了?!?/br> “你選的地方,你點(diǎn)?!?/br> 顧盛廷把菜單推回去,樂得當(dāng)個甩手掌柜,悠閑喝了口涼茶,然后托腮盯著她看。 她其實(shí)不怎么餓,知道顧盛廷也是虛餓,所以就沒有點(diǎn)太多,怕浪費(fèi)。 “就這么點(diǎn)東西,葉老板也太摳門了吧?!?/br> 懶理他的打趣,但對于他對自己的專屬昵稱“葉老板”,葉一竹很受用。 起因是上次她質(zhì)疑他還是不是處男,他說自己又不是鴨子。一吻剛結(jié)束,他摟著她沖她耳蝸吐氣:“唔,我只等著葉老板明碼標(biāo)價。” 葉一竹回味著和他相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用手撐著下巴笑意盈盈地看他。 “聽說,當(dāng)年就是因?yàn)橥肀环侨俗非?,主動請你?dāng)護(hù)花使者送她回宿舍,你倆才擦出火花的?!?/br> 顧盛廷剛送進(jìn)嘴里的一口茶差點(diǎn)噴出來,他憋紅了臉,平復(fù)幾秒后,倒也坦然。 “這你都知道,平時沒少關(guān)注我吧?!?/br> 葉一竹從容應(yīng)對他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笑,“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對我是一見鐘情。” 大型落地扇的風(fēng)向恰好轉(zhuǎn)過來,強(qiáng)勁的風(fēng)力將她叉出來的碎發(fā)紛紛揚(yáng)起。眼睛枯澀,她微微瞇眼,臥蠶被擠成兩團(tuán)粉嫩的飽滿。 四周是喧囂的煙火氣,顧盛廷被她言中,想要維持的高傲頃刻都變成了順服。 他是和她說過——在校門口和她不期而遇那次,他就知道自己逃不過。 “你不是?” 說完,他整個人往后躺去翹起腿,將手臂搭到鄰座,一副談判的樣子,勢在必得地盯著她看。 葉一竹搖頭,瞥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怔忡和挫敗,她忍不住狡黠地笑:“大哥,像你這種名人,我高一就認(rèn)識你了。照你這么說,我還暗戀了你兩年?” 他皺眉思索:“唔,也不是沒這可能……” 葉一竹真想揍死他,把撕開的塑料薄膜揉成團(tuán)砸他的臉。 兩人相視一笑,其實(shí)心間都落了些奇妙感覺。 葉一竹以前只覺得,在學(xué)校里,她和顧盛廷這種人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guān)系。她不過和大部分女生一樣,知道有這么個人的存在,偶爾看到他,會覺得他長得還行。 而顧盛廷回想起那個涼浸浸的傍晚,當(dāng)時情況緊急,他一眼看到她安靜又孤獨(dú)的背影,只覺得她好說話、好欺負(fù),而且面對他們這種人,她似乎也只能接受安排。 事實(shí)證明,她的確“好說話”,一言不發(fā)就把外套丟給了他們。他對她臉的印象,也僅僅停留在長得不錯。 當(dāng)時的顧盛廷沒想到,之后會和她發(fā)生這么多事。 說來也奇怪,他們在校外算是一個圈子的人,按理來說在二樓后座、下下,早該碰到了。 所以有時候,人不得不信奉命運(yùn)、緣分和所謂的宿命論。 葉一竹正望著杯中棕色液體出神,沒注意到顧盛廷起身拉了椅子挨著她坐下。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其實(shí)早就頭腦發(fā)暈了。夜深了,燈火喧嘩處,身邊是心儀的女孩,他整顆心都被浸泡在溫水里,軟得不成樣子。 “葉一竹,我好像有點(diǎn)醉了?!?/br> 把頭埋進(jìn)她瘦薄凹陷的肩窩里,經(jīng)過一晚上雜亂味道的浸泡,他卻仍能嗅到細(xì)膩肌膚上的淡淡清香。 他的頭發(fā)很軟,毛絨絨地肆意橫掃,葉一竹沒有動作,近乎呆滯出神的任他汲取自己的溫度。 “顧盛廷,幫我個忙?!?/br> “說?!?/br> 他閉著眼睛沒多想,思緒游離,機(jī)械答應(yīng)她,不停用唇摩挲著她的頸窩。 畢竟認(rèn)識這么久,除了針鋒相對的時刻,她能主動開口求助,是件稀奇事兒。而他覺得,不管她提出什么,他都會答應(yīng)。 “借我八萬塊錢。” 顧盛廷還是沒在意,反倒輕笑了一聲,捏了捏她的手,“怎么,大姐大要拿錢去善后啊?!?/br> 他明顯感到她的身體一僵。視線對上時,葉一竹面色平靜地開口:“呂家群需要賠償下下八萬塊,期限就在這個月底?!?/br> 兩人對視良久,顧盛廷用舌尖在口腔里劃了一圈,用手有一下沒一下玩弄著她的辮子。 “怎么,呂家群手底下沒人了嗎?他不是很牛逼嗎。你是他們大嫂啊,要幫忙擦屁股的?!?/br> 很刻薄的話被他用滿不在意的語氣說出來,就像在葉一竹心里扎了根刺。她不動聲色看著他,許久都沒有說話。 恰好老板把炒粉、燒烤端上來,等人走了,顧盛廷坐直身體,把一次性筷子的紙袋戳破,隨手扔到地上。 “先吃?!?/br> “我不餓,本來就是陪你來的。” 她實(shí)話實(shí)說,在他聽來卻是十分刺耳。 手中一頓,顧盛廷臉色徹底陰沉,突然將筷子狠狠一摔,覺得她主動帶他來吃宵夜都是另有所圖。 他抱住頭,拼命捋出個大背頭的發(fā)型才能平穩(wěn)開口:“我沒有理由幫他,八萬塊不是小數(shù)目,我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你也知道,我這人不留錢,哪個月不是花得精光?!?/br> 葉一竹怎么不知道像顧盛廷這樣的公子哥,零花錢多,開銷也大。 別的不說,這個月初他和那幫哥們兒才剛?cè)胧至艘浑p大幾萬的限量款球鞋,又恰逢畢業(yè)季,他一堆熟識的學(xué)長學(xué)姐要離開,撇開他做東請客的次數(shù),像今晚的聚會幾乎每天都有,每筆都是大開銷。 可是眼下,好像也只有他一個人,是她能夠信任、求助的對象。 見她遲遲不說話,顧盛廷心里沒來由的更窩火,“是秦銘讓你來找我的?” “如果不是我們倆都自身難?!?/br> “什么意思?”顧盛廷冷冷打斷她的話,胸膛一起一伏。 他就是聽不得她把她和別的男人稱作“我們”。 葉一竹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抽起筷子,“沒什么意思?!?/br> 氣氛霎時就跌破詭異的冰點(diǎn),他們之間好像一直是這樣,說了沒幾句就要針鋒相對、冷眼相待,像彼此的仇人。 “葉一竹,求人可不是用這態(tài)度?!?/br> 嘲諷完,他重新拿起筷子,往碗里夾了兩筷子炒粉,又連同把加了辣椒的烤牛rou擺到她面前。 他自己沉著個臉默默端起盤子,如餓狼吞rou,把剩下的炒粉拼命往嘴里扒,葉一竹咬了咬嘴唇,幾次想要開口卻還是沒有出聲。 從大排檔出來,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diǎn)。走回去取車的路上兩人也一路無話,直到顧盛廷坐上車,她反拉住他的手。 顧盛廷身形停頓,回頭凝視著她。 “能搭個便車嗎,去哪兒都行?!?/br> 街道人煙稀少,巨大夜幕下的城市收起了白日張牙舞爪的可怖,靜謐安寧。路兩旁的燈光打在泊油路上,顯得世界無比空曠。 “要我去幫一個你曾經(jīng)為了他紋身的人,我做不到?!?/br> 喑啞的聲音被風(fēng)攪得混亂,顧盛廷也不管靠在背后的人能不能聽到,“如果要你去幫童理,你肯嗎?就算你肯,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心里肯定會有很多想法。這樣的事,做了又有什么意思。” 環(huán)在腰上的手又收緊一度,其實(shí)他早就軟得沒了脾氣。 “你和秦銘如今是什么樣,我也是。以前沒錢了,打個電話過去,說幾句好話,都不是問題?,F(xiàn)在快高三了,又出了這檔子事,我媽看我比以前嚴(yán),也怕她兒子沒學(xué)上?!?/br> 她耳朵穩(wěn)穩(wěn)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胸腔的振動,輕聲開口:“這事就算過去了。” “好?!?/br> ———— 雙更哎!我真棒! 顧:你請我吃宵夜是為了求我去幫呂家群? 葉:不完全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