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書迷正在閱讀:兩個赫胥黎、光源年(np百合)、霓虹之下(簡體 ABO np)、神啊,請聆聽我的聲音!、失憶貴妃承寵記(1v1,h)、嬌夫(女尊,np)、反派炮灰不能沒有戲份(快穿NPH)、小青性冷淡(百合)、快穿:心機女年下攻略之旅、欲女繪卷(nph)
華埠唯一的游民收容所,是毗鄰小義大利的一幢兩層磚屋,門口用報紙和廢棄木料當燃料,供游民烤火的生銹汽油桶,就是收容所的招牌。 踏上入口的三層臺階,首先看見的,是屋子的玄關(guān),淺而寬廣的空間原本佈置成英式俱樂部吸菸室的風格,不過在這里佇足的數(shù)千個泥鞋印,不斷將泥土輾進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讓腳下呈現(xiàn)斑駁的淺褐色,從屋外飄進來的煙塵,把四壁和天花板的飾板燻成深淺不一的焦黃,四壁靠墻有幾套舊沙發(fā)和家居椅,每一張上面都坐了人,有的將舊沙發(fā)當床,用外套蓋在身上,枕著磨到發(fā)白的靠臂小寐;或是坐在侷促的家居椅上,撕開剛從收容所拿到的麵包送進口中。沒有座椅的人就坐在地上,將臉縮在大衣的衣領(lǐng)間,或是抬頭凝望空氣中不停飛舞的塵埃。 穿過玄關(guān)另一頭的門,視野霎時往前方伸展開來,延伸出一片兩個籃球場大小的空間,澄凈的天光從兩層樓高的天窗投下,將室內(nèi)數(shù)百人的臉龐和肩頭罩上一層天使般的光暈。人群沿著大堂四周,串成細密的珠鍊,隊伍外圍有站在長桌后,身穿灰色t恤的志工,不停分配桌上一疊疊的衣物、麵包和好幾大鍋的熱湯。隊伍盡頭手上拿著麵包和湯碗的人,緩緩走到大堂中央十幾排舖上白桌巾的摺疊長桌和鐵椅,找個舒適的位置開始用餐。 一個黑人男子站在門口,頭頸規(guī)律地左右擺動,似乎在注意大堂中的動靜。他身高太約兩米,比我的伙伴還高出一個頭。不過和身形修長的王萬里相比,他的體格顯得格外壯碩,交疊在胸前的雙臂就和成年男子的大腿差不多粗,深棕色的皮膚因為肌rou發(fā)達而緊繃,泛出紫檀木般的光澤,結(jié)實的上身肌rou一塊塊從短袖灰色t恤鼓起,讓上面的字樣全部撐開,呈現(xiàn)魚眼鏡頭般的異樣膨脹感。深藍色的牛仔褲襯出比一般人長而結(jié)實的雙腿,粗厚的足趾透過磨損的戶外皮拖鞋,抓住腳下的土壤,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老房子的中庭里早已成精,根系深深扎進地底的巨樹。 「不好意思,」我走到男子面前,「請問保羅.基爾丁先生在不在?」 男子低下頭瞅著我,他的臉是略微拉長,線條尖銳的國字臉,剃得油亮的頭皮加上紫檀木般的膚色,使得眼睛成為他臉上唯一可以分辨的五官,而且那雙眼睛瞳仁深黑,就像兩個不見底的深洞般望著來客,會讓對方覺得彷彿有兩個巨型探照燈正對著臉,熾光刺進眼中的壓迫感。 「保羅.基爾丁先生?」我又重復一次。 男子抬起頭來,朝大堂一角走去。 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頭,轉(zhuǎn)身朝后張望,有個身穿一式的灰色t恤,戴著黑色鴨舌帽、墨鏡和口罩的瘦小個子正站在身后。 「對不起,『罐子』沒辦法說話?!箍谡趾髠鱽砼暂p柔的語音。 「『罐子』?」我的伙伴說。 「他是基爾丁先生的助手,名字也是基爾丁先生取的,在這里,我們都這樣稱呼他,」她說:「聽基爾丁先生說,『罐子』的腦部以前受過傷,沒辦法開口和人交談,不過他可以聽得懂你說什么。」 「這樣?。?/br> 「他應該去樓上找基爾丁先生了,」她發(fā)出一聲輕笑,「我叫沉詠竹,是這里的志工?!?/br> 「我們是中華公所的代表,來拜訪基爾丁先生的。」王萬里拿出盧會長印有中華公所頭銜的名片,「之前聽會長說過,這里有一間經(jīng)營得很好的游民收容所,只是我沒想到是私人經(jīng)營的?!?/br> 「你太客氣了。」 「我剛才看了一下,這里應該不只有提供衣服和熱食吧?」 「現(xiàn)在的收容所,光靠提供衣服和熱食已經(jīng)不夠了,」她轉(zhuǎn)向緊靠大堂入口右側(cè),堆滿衣服的長桌,「現(xiàn)在為了讓對方領(lǐng)到衣服后能順便洗個澡,我們這里還有浴室?!?/br>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的確可以看到長桌后有兩扇門,門縫里不斷冒出一縷縷蒸氣,偶爾門扇朝外彈開,從里面氤氳著霧氣的空間吐出一個皮膚像拔光毛的雞般蒼白,套上不合身衣服的人體。 「除了浴室,這里還提供住宿吧?」我的伙伴瞟向長桌后,靠墻整齊堆起的白色行軍床。 「嗯,一到晚上,志工會將行軍床在大廳排好,讓當天登記想在收容所留宿的人過夜,另外樓上有診療所和病床,平時收容所會請附近醫(yī)院的住院醫(yī)師來這里看診,」她停了一下,「萬一診斷出需要治療和觀察,也可以留在這里?!?/br> 「不好意思,可以請教一個私人的問題嗎?」我問。 「請說?!?/br> 「為什么你會戴著帽子和口罩?」 「這個-」 「不好意思,我只是隨口問問,你別介意?!?/br> 「沒關(guān)係,」口罩后的聲音吸了口氣,「主要是為了怕嚇到其他志工,和來這里的人。」 「嚇到?」有這種聲音的女子還怕會嚇到別人?我愣了一下。 「我以前是藝術(shù)學院的學生,一年前調(diào)配顏料時不小心引燃了溶劑,臉部和身上的皮膚都被燒傷,我丈夫當時在醫(yī)學院唸最后一年,為了幫我找醫(yī)生治療,就申請來美國留學,」 她微微仰起頭,透過從天窗斜射的陽光,的確可以看見深褐色枯乾的皮膚像樹皮或苔蘚般,從下顎和耳根蔓延到細長的頸項。 「對不起?!刮疫B忙道歉。 「沒關(guān)係,」她搖搖手。 「抱歉?!挂粋€沙啞的男聲從樓上傳來。 王萬里和我抬起頭,『罐子』站在二樓走道,一個中等身高,體格微胖的初老男子身旁,男子穿著毛質(zhì)的格子襯衫,海藍色的吊帶扣在燙出縫線的灰色西裝長褲上,透出羊皮紙淺黃色澤的臉龐,呈現(xiàn)略微拉長的方形輪廓,刻意修短的灰白捲發(fā)像羊毛般覆滿頭頂,褐色膠框眼鏡后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從眼角的馀光,我發(fā)現(xiàn)樓下全部的志工和游民都停下了手和嘴,抬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抱歉,」初老男子低下頭,俯視我們兩人,「我是保羅.基爾丁,收容所的負責人,請問有什么可以效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