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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隱殊在線閱讀 - 第三十九章弦外過聽

第三十九章弦外過聽

    覃隱

    有一年冬天,我和師父坐在房門屋前,下著很大的雪。

    小爐子生著火,我們圍在火爐旁坐著。我把凍僵的手放到上方去烤,師父披著一件外衫,坐在火爐旁翻著醫(yī)書。

    “師父,”我問他,“今天來的那位病人,你明知道他沒救了,為何還騙他說有好轉(zhuǎn)的跡象?”

    “隱生,你覺得人活著,主要是靠什么?”

    “……呼吸心跳?”

    “靠一口氣。”他又問,“那你覺得,那口氣靠什么維持?”

    “活下去的希望?”

    “沒錯。人們常說死不瞑目,是因?yàn)槿嗽谑郎线€有牽掛的東西,有些人的病拖了很多年,就是因?yàn)榉挪幌?。病人對于自己的病情,并不是很清楚,沒有醫(yī)生來得了解。他們不會想知道病程、病理,往往會問,大夫,我還能活多久啊,我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其實(shí)這些,我們也說不準(zhǔn),你看隔壁那老鰥夫,病那么重,十幾年都沒死……”

    “是啊,我們只能判斷個大概,說不準(zhǔn)具體的日子。既然如此,何不多給他們一點(diǎn)希望活下去呢?人都是求生的,雖然都是向死而生。”

    “我知道了,你是在鼓勵他們多活些日子,努力活,用力活,這樣嗎?”

    “我將之稱之為積極療法,多給點(diǎn)心理暗示,說不定病情真的會有轉(zhuǎn)機(jī)。其實(shí)很大一部分病啊,都有來自心理方面的因素。你查不出病因的病,多問問患者過去的經(jīng)歷,說不定對方的病,就在這里——”

    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心病。”

    -

    慢易生憂,暴傲生怨,憂郁生疾,疾困乃死。

    攥緊領(lǐng)口衣襟,若此事不得解,恐時間長了都要生出一塊心病。

    嚴(yán)廷艾不知我在煩憂什么,站在床榻邊探頭探腦半晌,我把蓋在眼睛上的胳膊拿下來,見他手捧信紙,了然他來找我做什么。向他伸出手去:“寫完了?我看看。”

    汝為心頭一江水,碧若芙蕖出淥波。

    君蕩我也跟著蕩,一蕩蕩到心橋上。

    ……什么玩意兒?

    這種狗屎東西怎么拿得出手,拿出去也別說是我教的。

    他見我以手撐著額頭,坐在床邊向前俯身坐了許久,一動不動,忐忑不安問道:“寫得不好?那我拿回去重寫……”

    “不必了。”我等會兒直接幫他寫,這種水平寫一千篇也還是這樣子。

    拾起外衣穿上,正系繡扣,聽見他講:“我翻情詩大集,里面的詩寫的不是抑郁生病,被情所困,就是賭咒發(fā)誓,甘愿為你赴死,丟命也在所不惜,好像不這樣寫就體現(xiàn)不了愛的深刻,愛的偉大,我哪到那程度呀。覃大夫,你遇到的為情而死的人多嗎?”

    我束著發(fā)帶,想了想,“有那么幾個吧?!?/br>
    一個妻子拋家棄女,在碼頭搬沙袋的時候砸了腰,再也沒爬起來。病榻上還在怨咒那女人狠心決絕,朝我哭訴為什么為什么。這。他問他做錯了什么,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半輩子,等來這結(jié)局。最后他問我:“公子你說,人善良有什么用?”

    我回答不了。

    只能勸慰他:“得不到的女人就忘了吧,好好活下去,愛情會要了你的命?!?/br>
    另一個愛上歡場女子,被人騙了錢,凈了身,賣到宮中做閹人,更是癡癲病發(fā)作,就跑上街裸奔,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大呼“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亂七八糟的這些,總結(jié)為一句話:

    “別為愛情要生要死,也別為女人死,不值得?!?/br>
    -

    正在教嚴(yán)廷艾背下《洛神賦》之時,尹輾登臨嚴(yán)府大門,嚴(yán)家家主不在,招待他的是嚴(yán)老太太,跟其夫人,據(jù)說老太太也不是神志很清醒,嘮半天家常,問了人家五遍“可有妻否?”

    尹輾每一遍都好脾氣地作答,不厭其煩。嚴(yán)夫人赧然道:“娘,這是尹輾尹大人,別再問這事了?!庇謱σ毰阈Γ按笕四w怪……覃公子跟吾兒都在后院,您去就是?!?/br>
    “隱生,”尹輾站到我身后,“最近是想回一趟尤莊嗎?”

    我站起來作揖,“是。”

    我得回去拿我的手記,還得把那些東西處理了。

    “什么時候?”

    “啊,今天是個適合外出的黃道吉日?!?/br>
    他笑了,“那么今天如何?”

    我假裝想了一下。

    他又問,“不忙吧?”

    “很閑?!?/br>
    “下午有空嗎?”

    “有?!?/br>
    嚴(yán)廷艾在旁邊咬著筆桿子,若有所悟:“昔君與我成言兮,曰黃昏以為期……不錯,這就是約會的方法,好例子,記下來。”

    -

    不坐馬車,倆人均策馬。尹輾談到最近在辦的幾起大案,以他的地位審校的必是別人辦不了的朝廷官宦。過去曹cao懸棒立威,如今對官員卻是不管用。行賄者受賄者皆互相包庇,往來之間聯(lián)系緊密得很?!啊粲惺┬行Ф日撸鯐挥茫康褪怯蟹ú灰?,依法不行。帝曾命眾臣修訂《志瑏格》,意在完善律法,可惜,多年沒有編成?!?/br>
    他說可惜笑盈盈的,好像并不覺得可惜。

    雖知議論帝王不是我該做的事,尤其在皇帝的近臣面前,但尹輾給我的和藹假象讓我有些不自覺得寸進(jìn)尺,還是問道:“熵皇以功業(yè)自矜,恣行喜怒,都說他性情殘暴,若不依立法律例,他想隨意殺人,那怎么辦?”

    “倒不是假的,圣上命人制大鑊、長鋸、剉碓,陳放于宮中,不高興就殺人。我倒是想了個法子,命負(fù)責(zé)刑獄的官員把死囚隱藏在大殿之中,若他要?dú)⑷?,只能先把這些人推出去。”

    聽的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卻不以為然。每日面對這些,得是怎么樣的人啊。

    “可能是上行下效,官員審訊犯人手段也越發(fā)過激,什么車輻、搊杖、夾指、壓踝一類刑具都用上了。隱生,若你入朝為官,也要學(xué)會用酷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br>
    他輕挑劍眉,話里像是意有所指。我裝傻不知:“這倒不必,不會入朝為官。”

    “就你現(xiàn)在,對人的手段還是輕了。不過也是,你是大夫,救命于人,自是心慈手軟。想叫人乖順,你就得用些非常手段。不是逼你動刑,只是有時效率高些,節(jié)省許多時間?!?/br>
    我沉默一陣,應(yīng)下“是”。

    他怎會要求我對曲頤殊動刑,非到這種程度的折磨不可了嗎?

    “唉,你對囚犯,必是施恩濟(jì)惠,以情感化那一類,叫人記恨的事還是得我來做。但你既然管著她,就得讓她怕你,不論用什么辦法,知道痛就好?!?/br>
    “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蔽艺f,“但我比較喜歡給糖吃?!?/br>
    “你總是這樣,”他道,“討人喜歡。”

    我撇嘴,“哪有。”

    “但是藏好了,別叫人看出來,不然會很難堪?!?/br>
    “看出來什么?”

    “先前那頓鞭子是你給的?!?/br>
    他還是什么都知道。

    -

    尤莊地處山谷低洼,風(fēng)水學(xué)上來說,背靠有山,三面圍谷,藏風(fēng)聚氣,堆金不易散銀。一行人并排列馬山巖石穹上,往下俯瞰得見整間山莊。

    有暗使回來向尹輾匯報(bào),他轉(zhuǎn)向我道:“隱生,你要的東西好像不在里面?!?/br>
    我咬牙,自己藏的東西當(dāng)然只有自己能找見。

    可是我不能明確說到底是什么。

    先前我說自己去找,他不允許,理由是不能暴露。

    難道我要在這里看著我要找的東西燒成灰燼嗎?

    尹輾的暗使舉起火棒,得到行動的指令后,分成兩波一左一右從兩側(cè)以圓弧路徑接近尤莊。行進(jìn)的途中,火炭擦過樹樁,易燃的木柴接二連三地燃燒起來。

    看著大火沖起高焰,我攥緊了手中的韁繩。

    燒完我也完了。

    我轉(zhuǎn)向尹輾,“我以為你會用更……溫和的方法?!?/br>
    他道:“是簡單粗暴了一些,但省事。”

    這一句輕描淡寫的省事好像往我心上捅了一刀。

    “我以為我們會拿著搜查令和逮捕令,加上抄家的封條,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進(jìn)去?!?/br>
    手舉火把的暗史已經(jīng)快到山腳下。

    “與其上奏皇帝,受那群老東西指手畫腳的佐使,還不如先斬后奏?!彼Z氣松快,“就這么件破事他們勢必吵上八百回合,搬出律法,非要定個罪,走個過場,這中間要關(guān)系積淀家底深厚的,早就走完賄賂了,別提尤萬金這樣的老滑頭。隱生記住了,要讓人死,就得死個干凈徹底,別留人東山再起?!?/br>
    “如果,”我說,“我現(xiàn)在想讓他們停下來,有辦法嗎?”

    “來不及了?!?/br>
    他要是仔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我面如土色。

    就差從馬上栽下去。

    “怎么突然這么說?”他笑問,“理由呢,別告訴我只是想玩兒。”

    就是這時,嚴(yán)廷艾急急匆匆從另一端跑來,邊跑邊揮舞雙手,大喊尹輾的官職名,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他跑到尹輾的馬跟前,只顧彎腰按著膝蓋順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對我指指自己,指指尤莊,又指指自己。

    尹輾臉色不悅,他終于緩過氣來:“大人,再等等,再等等好嗎?”

    “等什么?”一把拽過他拉在手里的袖子。

    “等……等我背完這首賦!覃公子,你要我背的,我背下來了,不如聽完?”

    說著竟然真的要開背,我一拍腦門,無聲嘆息。

    趕緊牽住尹輾的馬繩,“大人,您別動氣,我跟他好好談?wù)?。?/br>
    正準(zhǔn)備拽他的耳朵進(jìn)小樹林里好好教育,底下轟地一聲火焰竄了起來,幾丈高。

    嚴(yán)庭艾頓住,猛地扭頭去看。

    所有人都靜默,連馬也定住了,像在觀賞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

    嚴(yán)庭艾一直沒有轉(zhuǎn)過頭來,我以為他是被從沒見過的壯觀火勢震懾住了。

    但他轉(zhuǎn)回頭來時,不安地看著我,眼睛里全是惶恐。

    他想說什么,動了動嘴唇?jīng)]有說出來。

    燒成火海的尤莊,下人陸陸續(xù)續(xù)跑出來,叫喊著火了!著火了!拼命救火。

    有一個身影騎著馬從遠(yuǎn)處而來,在我看清楚那是誰之前,忽地一下?lián)淙牖鹬小?/br>
    嚴(yán)庭艾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作死地要往山下跑,尹輾伸出短鞭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向自己,俯下身跟他說,“你想死?”

    嚴(yán)庭艾一只手抓著脖子上的繩索一只手在空中虛抓,說不出話。

    尹輾放開他,“你死不要緊,但你一出去我們就暴露了?!?/br>
    嚴(yán)庭艾咳嗽著說:“頤殊……曲頤殊……”

    我站在下方,沉默不語。

    -

    頤殊

    在霽風(fēng)軒坐下時,食肆內(nèi)客座滿盈,沒有別的空位?;镉?jì)人手不夠,忙不過來,打過招呼可能要多等些時間就離開了,像我這么通情達(dá)理自然是表示理解。等上菜的間隙,把從尤莊帶出來的東西翻出來查看。

    一本手記,覃翡玉的。尤莊現(xiàn)景已十分慘淡,值錢的物件能拿的都被拿了,房間被人掃蕩一空,箱柜翻倒,各處七零八落,散亂狼藉。我去的時候,除拿走尹輾要的賬本外,無意間在覃翡玉住過的床底下,一塊地磚后發(fā)現(xiàn)了這本手記,一并帶走。

    這本手記上記載了人體的各個部位和結(jié)構(gòu),畫得詳實(shí)仔細(xì),精細(xì)到每一根血管每一塊骨頭都清清楚楚??上恢烙行〇|西的名字和作用,只是將它們原始地畫下來,并沒有注解或注釋。驚嘆于畫工的精美與細(xì)致入微,更震撼于覃翡玉正在做的事,這得多少夜晚不眠不休,進(jìn)行這樣一項(xiàng)浩大的工程,還要不被人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

    怎么會百密一疏,把這么重要的一本手記落下了。

    -

    正看著,四五個粗眉壯漢走進(jìn)來,環(huán)視了一圈店內(nèi),徑直向我過來。本打算不做理睬,但挑事的都到了跟前,想不理也沒辦法。腰佩馬刀打頭的那個人,對我一抬下巴道:“滾開,丑女,你爺爺來了,給你爺爺讓位。”

    流氓地痞什么地界都有,我也不是沒遇見過,往常就自認(rèn)倒霉,拎起包袱走就是了,什么身份呀敢正面剛。但我今天偏不想動,他們要打我一頓,不緊事,但是尹輾這么重要的賬本在這兒,撕毀了,過后就等尹輾剝他們一層皮。

    “有人,去別的地方問問吧?!边@就叫有恃無恐。

    “喲,你個丑丫頭還挺橫!”那人哂笑一聲,兩手撐在桌邊上,吊兒郎當(dāng),“你長這模樣,怎么好意思出門的?擱這兒丟人現(xiàn)眼來了?”

    但凡我分一個眼神給他們都是我的不對。

    “出去,”那人又說一遍,“出去我們就不打你?!?/br>
    另一人臉上也掛起譏笑的神色,“看你長得丑怪可憐的,這得是殘疾吧?”

    噗呲幾聲陸續(xù)笑出來,低低的笑聲透著一股怪異的惡心。打頭那人笑到埋下頭去,再抬起頭時,抽出一把刀立在木桌上:“我數(shù)三聲,讓開,滾出去?!?/br>
    我坐著沒動。

    “一、”

    “二、”

    “三!”

    絡(luò)腮胡子抽出插在桌上的刀,揮刀就要向我砍來。

    我閉上了眼睛。

    但那刀沒有落下來,它停在離我腦袋兩三毫厘遠(yuǎn)的地方,幾根頭發(fā)被削了下來。

    “臭丫頭!”那人大罵一聲,“一個抬手,一個抬腳,扔出去!”

    “別碰我!”我說。

    但那些人還是要來扯我,大庭廣眾之下,他們也不覺得這是個姑娘,就是要叫我難堪。食肆內(nèi)許多人都停下來看著這邊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但就是沒有人出頭,冷眼旁觀。

    “不是說了別碰她?”門外忽地有人高聲喊出一句,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混江湖的多欺軟怕硬,看人下菜,見他衣著華貴,衣紋繁復(fù),悻悻地放開我。

    嚴(yán)廷艾從門口沖進(jìn)來,拉起我,低聲問沒事兒吧。

    我搖了搖頭,把衣服整理好,抬頭看見倚在門邊事不關(guān)己的覃翡玉。

    他眼神故意避開看向別處,意思很明顯的,可別沾上麻煩。

    嚴(yán)廷艾扇子敲著手心,“看來該打一頓趕出去的是你們……”

    后邊我不想再聽,提起包袱,從門口沖出去。倒不是生誰的氣,氣也是氣自己倒霉,怎么總在我受侮辱的時候有人在旁邊衣冠楚楚,風(fēng)度翩翩,生怕凄慘狼狽沒有對比似的。

    爹說外貌沒那么重要,懷疑他騙我。

    找了處水源,把手洗干凈。正想把臉上的灰也洗掉,想起面具不能沾水。那就帕子擦擦吧,剛一轉(zhuǎn)身,差點(diǎn)撞到一個人身上,嚇一跳。

    嚴(yán)廷艾看著我,“你的臉……”說著伸出手來想替我揩拭,我往后退一步。

    他拇指僵硬停在空中,堪堪收回。

    這可比被流氓欺負(fù)給我的驚嚇大多了,“你怎么回事兒?!”

    “什么怎么回事兒,這不是想幫你……”

    “你在干嘛?”

    他那些花花公子的撩撥手段為什么用在我身上?

    縱然再遲鈍也感到不正常,雖沒被男人這樣對待過,但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

    眼瞎?怪癖?逗樂?還是……

    靠。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后來嚴(yán)廷艾跟我說,我那時候的眼神能殺人。

    他問我沉默的時間里在想什么,我老實(shí)回答:“在想怎么滅口。”

    我雙手交叉指骨掰得咔咔響,他連連擺手:“誒誒,我可什么都沒說出去,嘴可牢著呢!”

    “死人嘴更牢。”我說。

    他說:“我要說出去,天打五雷轟,死全家!”

    什么叫肚子里存不住個熱屁我算是見識到了。他那嘴,雖秉持著發(fā)過毒誓,不明著說,但是各種打著擦邊兒過去。比如我跟仟兒拌嘴,她罵不出臟字,氣急了也只憋出來個“你沒人要”,在旁邊看熱鬧的嚴(yán)廷艾冷不丁插嘴:“誰說沒人要,我要!”

    他一說完,三個人都僵住了。覃翡玉拋過去個狐疑的眼神,手探到他額頭上:“燒了?”

    此外,就是在嚴(yán)府時,他經(jīng)常坐在我對面,盯著我看,一看就看很久。

    “他走了。”覃翡玉前腳踏出門,關(guān)門的聲才傳來,他就來找我。

    “你想干嘛?”我壓著性子問。

    “快變臉!”他兩手一拍,眼睛發(fā)亮,“快變臉給我看!”

    “……”

    該去看看腦子了,少年。

    “你那是什么,妖術(shù)?幻術(shù)?法術(shù)?那如何解除法術(shù)?”他鍥而不舍追問,“道家真?zhèn)??嶗山道士?正派有這么邪門的法術(shù)?”

    他刷地一下打開扇子,擋在臉前,又啪地一下收起扇子,模仿川劇變臉。幾十個來回后,我煩不勝煩,直想把他扇子給撕了。

    咬牙切齒道:“我的事你若敢說,就算我不殺你,也會有人殺你。”

    “誰?這么恐怖,我知道了,這是你們的獨(dú)門秘法,技不外傳,否則要遭你的同門師兄弟迫害,放心我……哎呦,你居然敢揍我!”

    我不僅敢揍你,最好多揍幾拳讓你白天見星星,那才叫幻術(shù)。

    但我提起他的衣領(lǐng)子,突然想到:“覃翡玉有沒有說他去哪兒?”

    “他跟尹大人出去了,說是去尤莊?!?/br>
    去尤莊,難道是去拿回他的手記。

    可是他的手記在我這兒。

    “有沒有說去做什么?”

    “他說,處理后事。”

    -

    尤莊惟一稱得上后事的,只有替我關(guān)在牢里的阿箏。上次我回尤莊,頂著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xiǎn)去看她,只見她在牢里虛弱不堪,貍貓換太子的騙局被察覺后,尹輾雖沒動怒殺了她,卻是丟她在里面放任不管,好似完全遺忘。她餓得幾天沒吃飯,我買通尤莊負(fù)責(zé)看守牢房的仆役,請他每天給她送點(diǎn)水跟吃食。這人我之前在尤莊打過交道,信得過。

    按我的計(jì)劃,過幾天尹輾氣消了,就去求他把她放出來。莫管怎么看,覃翡玉都像是負(fù)了她,或許是我多想,若她真的被他所傷,考慮到被負(fù)人的心情,繞過他直接去跟尹輾說好些。

    但他現(xiàn)在回尤莊,能處理什么后事?能怎么處理這個“后事”?

    我越想越怕,就算他對她還有情分,但尹輾要他動手,他會不選嗎。

    嚴(yán)廷艾看我目光呆滯,抖抖簌簌,以為中了邪。我拽住他胳膊:“……借我一匹馬?!?/br>
    他雖不解,但還是帶我到馬廄尋了一匹馬。

    “你要去哪里?覃公子跟尹大人都特意交代過你不可以離府?!彼驹隈R下仰著頭問。

    “我去救人,你不想背上人命吧?不想就放我走?!?/br>
    他非要跟過來,我拿他沒轍,只好告訴他:“嚴(yán)公子,等會兒能不能幫我拖住他們,盡量為我爭取點(diǎn)時間?!?/br>
    我知道這事讓他越發(fā)混淆,但我說得誠懇真切,不容置疑,他稀里糊涂,點(diǎn)了點(diǎn)頭。

    -

    未及山莊,就聞到濃烈的火藥味,再看宅邸,屋頂上冒起滾滾濃煙。

    府中下人大呼小叫,一盆接一盆朝上潑水,拼命救火,可惜只是杯水車薪,無濟(jì)于事。

    下馬,狂奔,縱身一躍,翻過低墻,動作一氣呵成,一頭扎進(jìn)火海。

    來不及思考了,越早發(fā)現(xiàn)救回的可能性越大,我把袖口打濕,捂住口鼻,再把腰帶取下來裹在手心,做些簡單措施,就往牢房方向去。

    但里面煙霧太大,看不清路。腳被倒下的木頭樁子絆倒,站不起來,匍匐前進(jìn)。

    阿箏不能死,不該替我死的強(qiáng)大念頭支撐著我,在令人窒息的毒煙攻擊下竟然還是摸到了牢房門口。她跪在地上不住咳嗽,煙熏火燎中,她看見了我。

    “你來了?!币坏螠I從她臉上滾落下來,但她在笑。

    我說你別說話,節(jié)省點(diǎn)體力。得打開這破牢門先。

    鎖跟鐵鏈被火燒得溫度奇高,才碰到手就被燙傷。

    鑰匙掉在地上,蹲下身俯摸,刺鼻的濃煙沖入鼻腔,立馬嗆得我咳嗽流淚不止,不能視物。一著急更摸不到,撿鑰匙撿了半刻鐘。

    忽地轟隆一聲,阿箏背后的墻倒下,炸出一道洞口。

    淚眼朦朧中,看見有人自墻洞跨進(jìn)來,抱起暈倒在地的她。離開前,踩在墻洞的磚石上,回頭看了我一眼。鉆出洞口,消失不見,果斷決絕。

    可惜我看不清,分辨不出他眼里是歉意還是愧疚。

    -

    不能死。

    我猛地睜開眼睛。

    天昏地暗之間,撐起發(fā)軟顫抖的膝蓋,勉強(qiáng)站起來。撿到墻洞轟倒下的碎石,奮力砸開鎖,回去的路已被阻斷,唯一的生路是牢房那道口。一步一挪,向院墻進(jìn)發(fā)。那墻就在眼前,幾步就到了。到了院子里,呼吸空氣都順暢得多。

    好在的是,阿箏被救了出去,如果這次我冒冒失失闖進(jìn)來,不僅沒有救得了她,還搭上自己一條命,那我只會怪自己蠢,恨自己無能,死都不能瞑目。

    畢竟這跟話本子里愛逞強(qiáng)又沒能力還蠢如豬的女主角有什么區(qū)別。

    到了院墻邊上,松一口氣,終于,靠自己的能力走了出來,我不是那種蠢人。

    但有人蹲踞在墻頭上,我抬頭就看見了他。

    是救過我兩次的黑衣人。第一次,他用雙腿擰下了追殺我的人的脖子,第二次,他駕車策馬縱橫在送我離開的山野間。他要再救我,這就是第三次。

    我伸手,他沒有接。

    而后我意識到,他在這里,更像是守關(guān)者,不讓我逃出去。

    突然他跳下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我后頸劈了一掌。

    這……還有逼著當(dāng)蠢女主這種事???

    后面的事比較簡單,有人把我抱起,往門口沖去,那人呼吸很重很深,胸膛劇烈起伏。我意識模糊,幾近昏厥,還殘存的一絲知覺,只剩漫天的紅色火光,跟他染血的白色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