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欲語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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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隱 風(fēng)清月朗,山上涼意頗盛。 收緊氅衣系帶,便在山頂石頭上坐下,背靠桉樹。四下靜謐,人跡罕見,譬無人聲、噪聲、喧嘩聲,惟有風(fēng)聲蕭瑟。 只我一人獨行,沒有叫人跟著,從山頂可以看到山腳下的一切,燈火輝煌,連成一片。極目遠(yuǎn)眺,夜妝梳明,星河萬里,高樓淹沒在夜色闌珊中,河邊橋頭船只漾影交相輝映。 亭樓深處,有星星點點綽綽白黃亮光隨風(fēng)而起,越升越高,由遠(yuǎn)及近地從街市坊塢的中央逐漸飄向天空,猶如那團團圍聚而又各處飛散的小小螢蟲,隱沒在星海中,化為一道天塹。 我又想起她,那眼眸盛星的女子。 若她真的是尹輾的人。 唉。我嘆一口氣,決定不去想這些。 身后樹叢有異動,不用想亦知是牙錯到了。他蹲在頭頂?shù)臉涓缮?,陪我看著玦城夜景。 曲頤殊受傷的事,第二天去送飯的仟兒回來就跟我說了。 那時我們剛準(zhǔn)備走,留一封信給曹嚴(yán)二位大人。我寫信的手停下來,轉(zhuǎn)頭看向仟兒,聽她描述傷勢還挺嚴(yán)重,不大樂觀。想起昨天她向我跑過來但最終沒有說一個字,中途折轉(zhuǎn),從頭到尾都沒有向我求助,就算受傷,就算有可能會死,也沒有這個打算。 我想,看來是鐵了心的要死撐到底了。 有人在敲我的窗戶,我打開窗,牙錯從屋檐上翻下來。 我站起來:“車準(zhǔn)備好了?” 他點頭。 “我們走吧。” 尤莊的下人都出來送我們,幫我縫過衣服的曾婆婆把我的手握在手里,“公子你此去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嗎?” 我豎起食指放在唇前,“別讓尤老爺知道了,你們千萬得替我保密?!?/br> 婆婆又說:“哎呀,那你可要經(jīng)常回來看我們呀,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老風(fēng)濕也得了好幾年啦,只有公子的藥才管用啊……” 洗衣房的劉大媽道:“我這偏頭痛針扎幾下就好了,公子走了我可怎么辦呀?”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是啊是啊,老朽的病……”“公子開的藥……”“還有這藥方……” 我笑道,“以后也不是再也見不著了,你們隨時可以來找我就是?!?/br> “公子我們?nèi)ツ膬赫夷惆???/br> 我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話,所有的事情完成之后,打算在玦城開一家醫(yī)館,大家一定都要來捧我的場?!?/br> 所有人紛紛點頭交耳稱贊。 牙錯站在我旁邊,低聲提醒:“該走了?!?/br> - “孔明燈?!?/br> 我看著又一輪升上天空的星火,“你知道孔明燈的歷史嗎?” 他沒說話。 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相傳為三國時期諸葛孔明所創(chuàng),他因被司馬懿圍困在平陽而釋放天燈,得以突圍。她同樣被困在此處,借東風(fēng)是借不到,或許我這一次能作風(fēng)推一把,若能解困,她這一生因此改變,不算枉費我這番心血。曲蔚然,我也不欠他什么了?!?/br>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玦城的景色再好看,也比不過在故鄉(xiāng)同親人一道看見的風(fēng)景。曲頤殊心心念念想見父親,她這次見到了,誤會自然而然就解開了,要是對我有所感恩,會對她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后悔的。哪有人無緣無故對他人討厭厭惡成這樣,不合眼緣罷了。 我始終無法理解她的敵視從哪兒來的,還是她對男人的惡意普遍那么大,尤其長相好看的男子,難道她被這樣的人傷害欺辱過?無從得知。但后面隨著時間進展,她知道我并不是那樣品行低劣的人,關(guān)系有所緩和改善。 這也得益于仟兒的關(guān)系,不知為何她只跟我有仇,又能收服身邊的每個女孩子。不久就同仟兒情同手足,還說服得仟兒有時看我也目光不善,怪道公子鐘情于寧二公子就要一心一意,別去招惹無辜女子……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用猜也知道是曲頤殊在敗壞我名聲。 有一次,她們拿了孔明燈來放,興致盎然。哦對,小年夜,我煮了火鍋,椎史來了,尤莊下人都回家了,少數(shù)留下來回不去的,我也請他們過來。尹輾派人傳口信來赦免曲頤殊一天,仟兒興高采烈,拉著我們上街買了許多煙花爆竹,還有天燈。 仟兒幫我準(zhǔn)備火鍋配菜,椎史自告奮勇殺魚,其他人也忙成一團,殺豬宰雞買酒,說著話聊著天,好不熱鬧。曲頤殊討厭我,她在門前的石階上坐著,不知在想什么,可能在想曲蔚然,可能在想奶娘,可能在想沒抓到的那只蜘蛛,誰知道呢。往常她都是同家人一起過的,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我也明白。 我也想回去呀有時候。然心在故里,身在外。 話本子里的蓋世英雄無父無母,都是有理由的,要有家人牽絆,游子思鄉(xiāng)情切,念著家中父母,不敢死,哪來的成就一番事業(yè)?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家庭圓滿,父母康健,注定只能當(dāng)普通人,我也樂得普通,平凡也沒什么不好。 飽食過后,仟兒在地上放孔明燈,我在旁邊彎腰看她。火折子打不燃,著急得不行,笑安慰她慢慢來,另一邊剛抬眼,曲頤殊的燈籠已經(jīng)架起來了,正冥思苦想題什么字。感覺到我在看她,瞟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筆在手中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我過去,問她想寫什么,是否需要幫忙,她說不用。我猜到了,定然是不用,不必,不要你管,可我心情好,沒跟她計較,站在旁邊多看了一陣。 她的字是漂亮的,與她的人不符。天燈太大,要兩個人放,左右架起,抬舉升空。仟兒跟椎史抬起一個,忽然道記得在籠身寫上名字,不然升空就分不清誰是誰的了。她在對面筆走龍蛇一陣,我知道她寫好了。正準(zhǔn)備放,她忽然探出頭來道:覃翡玉,我也寫了你的名字。 不出所料,真是覃翡玉三個大字。 在這樣的氣氛下,人很難不被感染,被某種古怪溫馨的錯覺包圍。所有人大喊一二三,同時放手,舉過頭頂?shù)臒艋\便越飛越遠(yuǎn),地上的人就燈籠而言越來越小。許多人做同一件事,堅信著美好祝愿和幸福愿景的場景,才是人們節(jié)日慶典放燈儀式所追求的。 今年的節(jié)日她若能跟家人一起過,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想象著曲父同女兒團圓的情景,老淚縱橫,感人至深,又想到自己一個人在這兒,頓覺傷懷,分外凄涼。 曲頤殊這人也蠻有意思的,先前看到我就冷臉,獨自坐到一旁。心細(xì)如仟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對我使個眼色,不久把她帶回到桌旁。曲頤殊滿臉的不情不愿,渾身的不自在,我只喝自己的酒,不去管她。結(jié)果兩杯酒下肚,笑話講得比誰都大聲,拉著椎史劃酒拳,還非要我承認(rèn)自己心里有鬼??此硌坌殊煲膊恢钦孀砑僮?,耍酒瘋還是趁機報復(fù)。 “飛花令,”椎史放下酒杯,“輸?shù)娜撕染?,還得回答一個問題,必須是真話。來不來?” 誰怕誰。輪到我喝酒,曲頤殊問,她看著我道:“你是不是于心有愧?” “我有什么愧?”我說。 她看著要哭了,眼睛紅紅的,轉(zhuǎn)頭嚷嚷著喝酒喝酒。 實在莫名。趁他們玩鬧,我問椎史,“尹輾近來在忙什么?” 他答:“主子從不過節(jié)日?!?/br> 我那時的感覺很奇怪,說得上是同情或者憐憫嗎? 但我想,他要是不忙的話,我愿意請他留下來一起吃飯的,可能曲頤殊不太同意就是了。 - 牙錯低頭看我一眼,沒說話。 風(fēng)蕭兮夜歸靜,一山,一木,兩人,無話,獨釣寒江雪,獨坐霜枝頭。我抬頭看他,依舊不知眺望著何處的景,眼神飄忽。 “失敗了?!彼蝗坏馈?/br> 我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是,尹輾?” 他點頭。 我就知道,在玦城開開心心開個小醫(yī)館的夢想就這樣破滅了。 苦笑一聲,“走吧,尹大人怕是已經(jīng)在等我?!?/br> 嚴(yán)家派的人趕來通知我們,尹輾就快要到嚴(yán)府門口了,只好快馬加鞭回去迎接。 從馬上下來,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嚴(yán)庭艾站在那里,苦著臉,對我搖了搖頭。 我嘆一口氣,“算了,不怪你,誰都預(yù)想不到。他們還有多久到?” “大概不出一炷香的時間?!?/br> “尹輾總歸是你父親的上級,嚴(yán)大人出使邊塞不在,你好好準(zhǔn)備一下,不能失了禮數(shù)?!?/br> 他點點頭,回身去安排下人布置。 我將馬交給下人拉去馬廄安置,又讓婢女拿了御寒的外衣和姜茶水,以備不時之需。 尹輾的馬車從那邊漸漸駛來,我們躬身作揖,行拜塵禮。 他從車上下來,看到我,微微一笑,與往日并無不同。 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心里無比忐忑。 還是怡然道:“早上好,尹大人?!?/br> 他一招手,車上的人將曲頤殊放下來,她手在背后被繩子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看向我的眼神復(fù)雜,我心口鈍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道:“隱生,看緊一點,別再讓她跑了。” 我恭恭敬敬作揖,“是。” 曲頤殊被人帶進嚴(yán)府關(guān)起來,繞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圍墻之內(nèi)。 我回過頭去看向尹輾,他來到我跟前,依然笑著,“這丫頭以為我們是一伙的?!?/br> 我笑,“難道不是嗎?” 他把手放到我頭頂上,眼神溫和,“過兩天隨我回一趟尤莊,把余事了了?!?/br> 我應(yīng)了一聲,“嗯?!?/br> 他又道:“曲頤殊的事,看管不嚴(yán),我不與你計較。下次再有這樣的疏忽,定不會輕饒?!?/br> 臨走之前,他翻身上馬,俯下身來同我道;“另外,你要想清楚,是站在我的左手邊,還是站在我的對立面?!?/br> - 頤殊 馬車外,街市上,家家戶戶掛著燈籠,萬家燈火,連綿成河。掀開車簾子看得有些倦了,打了個哈欠,側(cè)目見一張死人臉的尹輾,我還不如繼續(xù)看著窗外。 他從箱中取出一套茶具,不緊不慢地沏著茶,車廂內(nèi)茶香四溢,沁人心脾。這茶才入口,味如甘霖,唇齒留香。真沒想到,有一天能喝到尹大人親手煮的茶。 “你們再來晚一點,就只能給我收尸了。”我捧著茶杯道。 “你都不怕我,還怕死?是覺得他真有可能殺掉你,我不會?” ……這還真不好說。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向來有危機意識,忙道:“謝大人及時搭救?!?/br> 他冷面冷心,言語也是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還沒到要你死的時候罷了?!?/br> “那我死之前……可以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嗎?” 他略微抬眸,雖是沒說話,我卻看出是默許了可以問。 “殷孝楠玩這出英雄救美,接近宣齊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說,設(shè)局陷害諶暄的背后主謀,是想要什么樣的結(jié)果?”仔細(xì)斟酌詞句后,這樣問道。 “自顧不暇,還在憂人之憂,諶暄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他往后一靠,手放在額角處撐著額頭,“這幕后主使之人,你也認(rèn)識。不如直接去問他?” 話說得這么明白,沒什么不好猜的。他又道:“他的事,你不知道的還很多,不想在臨死前知道他為何如此安排這一場嗎?” “不想……” “他想設(shè)計我。只知你對我關(guān)鍵,不知如何關(guān)鍵,將你這顆棋子轉(zhuǎn)移出運往別地,到時再以此為籌碼跟我談條件,殊不知,你并沒那么關(guān)鍵。美人計殺掉一個美人還會有別的美人頂替上,而且,越聽話的越好。” 我沒有出聲,他將其理解為震懾。 “看住你,是因為我還有點耐心,慢慢跟你玩,但顯然,這游戲玩的人多了,就沒那么有趣了。他若再想拿你對付我,我也只好把你殺了,以免罅隙越來越大。” “你們?yōu)楹紊鲶料???/br> 他吐納沉吟道:“隱生向來有自己的想法,沒那么順從,跟你一樣?!?/br> 啞然一笑,“不,跟你不一樣,我不會殺他,我會極有耐心,等他歸順為止?!?/br> 他們總歸是同一類的人,同類對同類才如此寬容。 “至于你,不聽話也沒有用,還很麻煩。”他睜開眼,指尖輕點,“死了倒方便些,不然浪費糧食,還費我看管你的人力物力……” “我不是幫你運出了七夫人的尸體,也找出了銷金庫的位置嗎!”說完我意識到自己跳入了他的自證陷阱。何必要證明我不是沒有用,又不是他的手下。 正暗自懊惱,他笑道:“你的傷怎么樣了?” “你說哪個?”沒好氣地反問。 “當(dāng)然是最近的那個。” 他指肩頭的新傷。 語氣帶著引誘般:“你不想知道誰做的?” “不想。”這次我回答得很決絕,但很難不順著他的暗示去想。 “那你應(yīng)該也不想知道,你從牢里出來,是怎么瞞過我的眼睛的了?” 我深呼吸,這是個圈套,這是個圈套。 他姿態(tài)越發(fā)優(yōu)游容與:“我的人不是一直守在牢房外監(jiān)視,每隔半個時辰進去看時,都是有人在的,你離開之后也沒覺出異常。那你說,現(xiàn)在代替你在牢中的是誰呢?” - 到底為什么,要用阿箏來換我? 冒著怎樣的風(fēng)險呢,如果尹輾發(fā)現(xiàn)牢房中的人不是我,一怒之下殺了阿箏也說不定。 原以為,他們是有情誼的,還是說她也不過是他利用的棋子罷了。 我內(nèi)心久久無法寧靜,抬頭看對面的人,唇齒也說不出半個字。 想問問阿箏死了嗎,代替我死了嗎,被我害死了嗎,又怕得到不想聽的答案。 這時,有暗使掀開馬車簾子,呈上一封信。 他接過來,淡淡掃過一眼,便放在燭臺上燒了。 那信上書了尤莊大夫人的閨名,恐怕是她真正的遺書,或者認(rèn)罪書,但隨著黑煙裊裊,薄紙卷曲成余燼,一切真相都隨風(fēng)去了,灰飛煙滅。 最后的一點證據(jù)也被抹煞。 溫度驟然下降,比剛才更冷了。 “二夫人的死,不見得是個意外,你若有興趣,可以自己查查。” “不必查,我要回家。”好累,真的好累,我靠在車壁上,把自己蜷縮起來,“你答應(yīng)的,辦完你交代的事,就可以滿足一個條件?!?/br> - 行至山中,馬車突遭顛簸,停了下來。 “怎么了?”尹輾向外問道。 駕車的人道:“回大人,車輪卡住了?!?/br> 便只好下車來等。 野外山林籠著深深寒霧,有菇獲鳴聲,不知何處,但覺繞頭三尺,環(huán)林振翼。尹輾的手下生起火,我們圍著堆火而坐,干樹枝在火里劈里啪啦炸起火星,夜風(fēng)燎旺。 過于安靜,反倒不太習(xí)慣,處在這種地方,又很難不讓人多想。 “你有沒有覺得,”我問他,“這樣的場景,該發(fā)生點什么?” 他眼皮子都懶得抬:“收起你多余的想象力。” “會不會有黑衣人突然跳出來,將我們包圍住,廝殺至血流成片……” “若有人在附近,我的人會知道的?!?/br> 沒意思,“話本里都是這樣寫的?!?/br> 他道:“話本還寫宮闈情事,帝王之愛,你為何不向往?” 難道你看過?但我心知不能問,理智告訴我,還想活命嘴就少打出溜。 “話本里寫的后宮,多是工于心計之人,活得如履薄冰,足陷泥潭,我要在話本子里,根本活不過第一章?!钡胶竺鎺缀醵际切÷曕饺隆?/br> “挺有自知之明。”他不反對,“但我送進去的人,起初多少會照拂些,沒那么容易死。” “起初?那后來呢?” “后來你就知道該怎么活了。” 但我不想那么活。為了生存,變成什么樣的人,都是被逼的。 如果做自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那我正是在為此償還。 還想說點什么,那邊有人道:“大人,車修好了?!?/br> 他站起身,拍拍手:“走吧?!?/br> 我沒動。 隔了很久,他回過頭來:“你要造反?” “這不是出城的路?!蔽艺f。 他勾起我熟悉的那種笑,“這當(dāng)然不是?!?/br> 尹輾這個人真的是: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腦子里不作他想,當(dāng)即轉(zhuǎn)身就想跑,沒跑兩步,被人撲倒在地,那人反身扭住我的胳膊,使我動彈不得。 尹輾沒把我的躍躍欲試當(dāng)回事兒,只在登馬車前淡漠地吩咐了一句:“綁起來。” 被五花大綁猶如捆豬的我被丟上車,跟一堆雜物在一起,連位子都不給坐。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我手被縛在身后,躺得筆直,瞪著馬車天頂。 他對我從來不曾好過,但凡有那么一點兒可以稱之為好的,都不至于每次搞得如此狼狽難堪,不是鼻血糊臉,破衣襤衫,就是四馬攢蹄,橫拖倒拽。這次喝上他泡的茶了,就以為把我當(dāng)作人來看待了,結(jié)果又是這樣。蠢笨如我,居然信他的話。 他的黑舄踩在我的肩上,俯下身,清楚道:“賬本給我?!?/br> 我忍著疼,“那么多本,你要哪一本?” “你知道我說的哪一本?!?/br> “被我燒了?!?/br> 他腳下施重力道,碾了碾。我立馬忍受不了,疼得呲牙咧嘴,喊知道了知道了。 他松開腳,留我在地上死魚一樣喘息,我想我該恨他的,至少瞪他一眼,但我沒有力氣了。 我又斗不過他。 - 天剛破曉,馬車速度放慢,似乎快到地方了。 外面有很多人在恭迎他的大駕,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想法了,這對我是另一個地獄,不會比尤莊好到哪兒去。 尹輾下車去,跟迎接他的人寒暄。 有個聲音,調(diào)子輕快上揚,那語氣愉悅,熟悉,又抓耳。 “早上好,尹大人?!?/br> 我誰都斗不過,也不該奢望斗得過。 同謀者再怎么分崩離析,到最后,不計前嫌地和好如初。 處在中間折損的就我一個罷了。 他們相視一笑,無需言語。 尹輾命人將我?guī)氯ィP(guān)起來,路過他的身旁,想質(zhì)問,不能開口,而他不看我,只專心致志看向尹輾,綻開一個笑顏。 最后見的一幕,是倆人站在那里,尹輾將手放在覃隱頭頂上,揉著他的頭發(fā)輕聲說著話。覃隱靦腆地低著頭,抿著嘴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