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殊

    街市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列行車的隊伍出現(xiàn)，踏馬聲碎，前頭開道的吆喝著“將軍到！“讓開讓開！”分開人群清出路。稍頃，車隊前列馬背上的人威嚴(yán)自恃，氣勢不凡，駿馬高大，霸氣側(cè)漏，踱著步慢慢走來，似乎走得足夠慢以使路人好好瞻仰。

    我同其他路人一道仰首一睹將軍風(fēng)采，竊竊私語的人很多，害怕權(quán)威低頭不敢看的也有很多，一時吵鬧的街市除了細(xì)碎的低語聲再無雜音，只有馬蹄悠閑的踱步聲。

    將軍旁邊陪同的是中書監(jiān)寧大人寧還玨，及其嫡子寧賾。寧還玨正與黃將軍攀談，他兒子老老實實地跟在后邊。

    據(jù)說他此番班師回朝，是邊疆戰(zhàn)事平息，間或有邊陲小國來犯，也毫不留情擊退，討伐蠻夷，首戰(zhàn)告捷，皇帝特命其回朝受封領(lǐng)賞。

    寧賾凡事都得仰仗倚靠他爹，談的事情他覺得能插得上嘴了，趕忙驅(qū)馬上前并排走在將軍左側(cè)，好好顯擺顯擺。我看見他那副得意的嘴臉大概能想象到是個什么語氣，等會兒回到寧府還要再看到他那副嘴臉一陣子。

    寧府令我出來采購，和我一塊的下人還在癡癡觀望，我拽了他一把，“快走吧，顧夫人荷包都繡完了，回去晚了又得挨罵。”他回道“好嘞。”我們在行人間鉆來鉆去。

    他才反應(yīng)過來似地驚異道：“你怎知顧夫人在繡荷包？”

    這事顧芊芊沒告訴任何人，除了她房里的下人。偷偷做的，想在家宴上拿出來獻(xiàn)寶。

    “我就是知道?！闭f了也不明白，解釋也解釋不清。

    -

    回到寧府，cao持了當(dāng)天的事務(wù)，例行去向夫人詢問還有什么要做，可有什么需要。顧芊芊素來手巧，做針線活可能勞累。

    我原來不在意這些，不情不愿干著最低賤的力氣活不愛搭理誰，誰曾想有一天會悉心備好水盆潤膚膏站在主子門口。我長舒一口氣，抬起手停頓一會兒，才敲門。

    原先我向來不關(guān)注外界，夢里重來一次，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以前一筆帶過的東西該有名字了。

    顧芊芊過了水用綢巾擦著柔荑，我試探著：“夫人，奴婢之前學(xué)過些推拿松骨之術(shù)，不介意的話，請讓小的為夫人略作手法，可解疲勞疼痛?！?/br>
    “是嗎，”顧芊芊不以為意地伸出手，“來吧。”

    邊按邊假作不經(jīng)意道：“今日黃將軍回玦，奴婢在街上遇到了，那架勢，好不威風(fēng)，好不氣派，夫人，令尊大人在朝為官，夫人家世顯赫，想必也是見過的。”

    “那是自然，我小的時候就認(rèn)識?！蹦樕蠠o不顯出得意神色，“這黃棟安受封邊騎將軍時我爹爹去道賀，氣宇軒昂英姿颯颯自不用說，要不是我爹給我婚配，我的意中人……你這小蹄子，怕不是在街上見過一面就春心萌動了吧?！?/br>
    “夫人哪里的話，奴婢自知容貌不善，哪敢肖想什么?！蔽易龀鲷鋈荒?，“只是黃將軍風(fēng)頭正盛，人人都在議論，人家好奇嘛。”

    “人不好看，還算貼心?！鳖欆奋窛M意地看看自己做好潤膚染甲的手，要說染甲為了取巧人我也是研究過的。

    我邊收東西邊不緊不慢道：“那顧大人與黃將軍關(guān)系甚好，密友？”

    “也許吧，爹爹的事我也不清楚。”她慵懶道，“我要休息了，退下把門關(guān)好?！?/br>
    退到門邊，正要關(guān)上，像是想起什么，我說，“夫人，近來黛夫人那邊可能會拿東西丟了找事兒，您且看好飾物，荷包在您的房里搜出來，到她嘴里可就變成她的了?！?/br>
    第二天，家宴上寧府一家人言笑晏晏。寧還玨像棉花一樣，往哪里按就往哪里反方向鼓，連在謀逆案中都能保全自身，有些本事。經(jīng)我提醒，顧芊芊果然在飯桌上拿出荷包，寧老夫人樂開了花。之前，拿出來的是熊黛，顧芊芊臉都?xì)馔崃恕?/br>
    我不能在窗外一直看著別人一家吃團(tuán)圓飯，就到街上走走，心里想著事兒。

    前一次醒來時，是我剛到寧府第一晚。

    彼時，找到兩位夫人，神神秘秘地問，知不知道她倆父親謀反的事。她倆自是大吃一驚，把我拖下去五十大板杖斃。

    這就告訴我一個道理：不能草率，不能魯莽。

    否則，在夢里受的罪都是真真實實的痛苦，還會帶入現(xiàn)實。

    比如死亡醒來的那瞬間，頭疼欲裂。夢境是虛幻，痛感卻很實際。

    也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信口開河就是死罪，又豈是無憑無據(jù)拿來隨意討問之事？

    能肯定的是，謀逆的事實存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如何發(fā)生的我尚不知情。

    那一個多月，被關(guān)禁閉，被指責(zé)埋怨，沉浸在悲傷之中，哪有心管什么外面天翻地覆，聽說的都是零零散散只言片語。

    西北鎮(zhèn)守軍將帥黃棟安率軍叛變，打入玦城圍攻內(nèi)廷，控制住皇宮卻未突破，在宮外困守叁天叁夜。這叁天叁夜里，熵皇照舊尋歡作樂笙歌艷舞不誤，他心是真大。叁天之后，援軍到達(dá)。平息內(nèi)亂，叛軍被繳，之后便是處理謀逆罪臣。

    黃棟安被當(dāng)場斬首，頭顱懸于城門數(shù)月。同黨合謀的兵部的顧大人，禮部的熊大人牽涉其中，一并斬首示眾，株連九族。還有其他的人，我記不清，現(xiàn)在這點線索也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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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開簾子的暗史回身通報，從簾子的縫隙中我看到他在里面，尹輾坐在椅子上，左手放在桌上把玩一只玉盞。看到我進(jìn)來，微抬下巴指向另一把椅子，示意落座。

    醉美樓主的就是荒yin玩樂之事，像青樓樂坊這類煙花之地，是人最多，男人最愛來的。源不清則流濁，朝中上下都是放縱浪蕩之氣，乃至國之境內(nèi)，出離保持一致。

    匆匆上樓時依次見過了謝大人、袁大人、殷公子、鄞王爺，玦城里的達(dá)官貴人。無不醉醺醺地?fù)е鄻桥哟蠛粜〗?，肆意撒潑。有次竟見丞相大人展袖作撲蝶狀跟藝倌追逐嬉鬧。

    這地方我每次來都避之不及，門不關(guān)好，聲音也穿透隔墻房頂，不覺聽的人會羞惱似的，觸耳驚心，心驚rou跳。

    醉美樓是官伎，別的聞香閣、流水鄉(xiāng)都是民伎，與之相比就是小作坊，不足為睥。

    這地方的人也不友善，我進(jìn)門之前，尹輾就遣散了陪侍。她們在門邊同我擦身，用眼睛狠狠瞪我。

    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幼稚的我了，不同她們計較。

    才坐下，他道：“你要見我，所謂何事？”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先前想了許久怎么開口，直到剛才也沒想好。

    垂首斂目，放在膝上的雙手攥緊衣布。

    “你……并不知道我長什么樣子，只是聽你手下描述。那日追逐我的暗使不過匆匆一瞥，你就那么信得過要將我?guī)нM(jìn)宮去？不怕看走眼嗎？”

    “那你現(xiàn)在摘下面具?！彼麑⒈又刂胤旁谧雷由?，“怕看走眼？怕什么？怕你設(shè)計接近我欲行不軌？要真是看走眼，一刀割頸了事。”

    那我還是自殺吧，不勞您動手。

    謀逆一事尚未發(fā)生，冒然提起只怕惹人生疑，若暗中進(jìn)行也斷然不可能從他這里問出什么。還是死了這條心。

    這樣想著，就欲告辭，他突然攔住我道：“前段時間南洋國進(jìn)獻(xiàn)來一批水虎魚，圣上賞賜給寧賾，現(xiàn)下養(yǎng)在寧府。你可知道？”

    知道，我還喂過呢。

    “找個機(jī)會弄死，千萬別放生了?！?/br>
    后來我在一本游記上讀到，水虎魚生存能力強(qiáng)，繁殖快，缺乏天敵，一旦入侵中原水域?qū)ⅹq如餓狼放入羊圈，大肆侵略，至少十年內(nèi)薊河水上再無漁船，寸草不生，一片慘淡。

    之前陰差陽錯完成了他未交待的任務(wù)，早知道我等等，說不定還能討個好處。

    看來這魚不管我重生多少次注定活不成了。

    我道：“魚死了寧賾定會勃然大怒，不肯輕饒，少不了打一頓趕出府去，這樣的差事怎地叫我做不叫別人？皮rou之苦就是我該受的嗎？”

    委屈，難過，心酸。嚶嚶嚶。

    “我叫你做自然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你做就是了?！?/br>
    有他這番話，間接有了底氣，回去的路上順手買了耗子藥，也不用偷偷摸摸。那天夜里，從魚池出來，再看向?qū)庂懽〉牡胤?，燈火通明，不時傳來一男一女的調(diào)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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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隱

    人世間既沒有公平正義可言，人們寄希望于地獄判官、六道輪回，生前冤孽，死后還債，皆有報應(yīng)，地下會有人做主。因此鬼怪志異小說盛行，我的閑散游記寫到了第五回，下次去妙洞庭游湖時完結(jié)。邊寫邊往里面添了許多神鬼傳說、靈異色彩，比如我夜棲一間寺廟，看到一口井，就寫井里出來了一個女鬼，但其實根本沒有怪事發(fā)生，那破廟無聊至極。

    沒想倒吸引了很多好奇大膽的人來看，以致破廟香火重燃，香客興旺，起死回生。那些土廟荒山的地主便紛紛花錢請我去，就這樣，我游歷了很多地方。

    故事的主角通常為一些妖怪女鬼，這些生前大多是美艷的女子，不堪道德禮教，制度教條迫害，申訴無門，反抗無效，最后含恨自盡，含冤而死，身亡為鬼，修煉成精。

    一年前我還年輕，現(xiàn)在回頭讀來離經(jīng)叛道，辛辣諷刺無比，寧諸都說膽子實在是大，就怕皇帝效仿秦始皇焚書坑儒忘了把我丟進(jìn)去。

    開始動筆時是不過腦子了一些，全沒想寫給別人看，我就寫來當(dāng)作消遣。蔣昭很喜歡，便拿去放在異人閣，來的客人皆可隨手翻閱，人多沒有上座時也可等著看一段，放著放著看的人越來越多，便請說書先生來講，蔣昭甚至還在異人閣給說書先生開辟了一處攤位，請他每日都來。人們都說自狐說先生伏法以來，好久沒聽過這么精彩的故事了。

    我知道不能長久以往如此下去，一旦當(dāng)權(quán)者注意，開始追查作者，我就要想怎么撇清關(guān)系了。蔣昭肯定不會出賣我，這故事絕版也是必然命運，他常常感嘆可惜，不是覺得我才華被埋沒，是覺得能從中大賺一筆。寧諸也為我惋惜，他惋惜沒傳播更廣罵死那些狗官。

    禮部尚書嚴(yán)汜遠(yuǎn)派他兒子嚴(yán)庭艾來請我，嚴(yán)大人不屬于狗官之列，我們交情甚篤，遂欣然應(yīng)允。嚴(yán)庭艾的太奶奶，近來身體越來越大不如前，先前雖說腦子糊涂，但身康體健，大抵是大限將至，一日不如一日，年紀(jì)大了，沒辦法的事。嚴(yán)大人還是請求盡力為她救治，至少緩解病癥，最后的日子不要那么痛苦。

    嚴(yán)庭艾的太奶奶躺在床上腦子不清楚地叫著孫媳婦，翟夏川坐到床邊親切地握住她的手，一聲聲應(yīng)著“在呢，太奶奶”。翟夏川溫柔善惠，賢良淑德，是嚴(yán)庭艾未過門的妻子，嚴(yán)汜遠(yuǎn)選的。選中翟家，也是將門之后，門庭顯貴，算得上是門當(dāng)戶對。

    翟夏川的爺爺?shù)攒彩情_國功臣，功高位至封相國公，東邡一帶是他家族地盤，勢力龐大，叁個兒子戰(zhàn)死沙場，翟夏川的父親追封領(lǐng)軍大將軍，留下的孫子孫女都聽老爺子的，翟懿便是家主，也是大家長。他的女兒一個入宮為妃，一個嫁入中書令張靈誨侯府。這勢力盤根錯節(jié)伸入玦中，大家都知道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給太老夫人看完病，翟夏川就暗示我跟在她身后，到庭院一敘。她走在前面，娓娓說道：“meimei托我問了那么多次，你每次回答都不清不楚，我轉(zhuǎn)述給她，她道是我沒說清楚，要我再問，可都要煩死我了。”關(guān)我屁事，我說清楚了。我隨手趕開一支伸出的竹條，聽見她接著問，“嫣兒聰秀靈慧，有什么不得你心的？”

    我起碼說了十次，大寫的不字就差貼我臉上，恭敬有禮：“勞煩翟小姐再轉(zhuǎn)告一遍，小生實屬不能承領(lǐng)，小姐錯愛，是在下無福。誠如姑娘所言，令妹聰慧過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找個好人家是不難的，且不說覃某身份低微配不上，就我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進(jìn)不能領(lǐng)兵打仗，退不能入朝為官，也不知哪里值得小姐抬愛高看一眼?！?/br>
    “不是說了嗎，我meimei就喜歡好看的?！钡韵拇O快速轉(zhuǎn)過身，“我們家不在乎這些?！?/br>
    等于我前面那一大串白說了唄。

    “我這個meimei呀，從小就任性，父親去世得早她還小的緣故，爺爺對她十分疼愛，什么都依著她，驕縱蠻橫了一些，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手。雖有點任性，但她心思不壞，你認(rèn)識了她，必然會覺得她可愛?！?/br>
    她折了一束竹枝拿在手里，走了一段又轉(zhuǎn)過身來拿它點點我面前的空氣，“我小妹可愛活潑，就沒有人熟悉后不喜歡她的，想必你也會。實話告訴你吧，前兩天修書來，她等不及了，要親自到玦城來見你，就等著看你怎么被我這個可愛meimei拿下的吧?！?/br>
    我四處環(huán)顧，顧左右而言他，“天色不早，覃某還有病人在等，先行告辭。”

    她當(dāng)我的慌亂是下意識赧然之舉，捂嘴笑道，“還害羞了呢?！?/br>
    我走出很遠(yuǎn)，聽到這句閉了閉眼，接著邁步離開嚴(yán)家庭院。

    -

    回去我讓蔣昭迅速在城中放出謠言我身患惡疾，蔣昭不以為然，“這招用多了就不好使啦?！蹦窃趺崔k，真要我出家不成？

    忽感腹中一陣劇痛，我蹲下身，蔣昭放下瓜子站起來，寧諸準(zhǔn)備過來扶我。我擺擺手道不用，過一會兒就好了。抱腹好一陣才緩過來。

    “也不用這么靈，一說到女人焦急上火就胃痛吧。”蔣昭繼續(xù)磕著瓜子吐槽。

    我喝了一口寧諸倒的茶順了順氣。

    “某種程度上也算不得是‘謠言’，這確實是‘惡疾’。”寧諸道。

    我又喝了一口茶，接著把身體伸展開，靠在椅背上。這是精神因素造成的癔癥，與身體健康無關(guān)，我是大夫，再清楚不過。

    蔣昭問我：“你準(zhǔn)備怎么辦？”

    我回：“趕走，不然等死啊?！?/br>
    “怎么趕？你可別太過分?！笔Y昭問完，寧諸立馬接，“你見過覃隱過分？我怎么沒見過。”蔣昭就接，“也對哦，老覃心腸軟，刀子嘴豆腐心，不會最后就從了吧……”

    懶得聽他們在這兒?？谏?，不幫忙就算了，還戲謔。

    “實在不行我去找尹輾?！蔽艺f。

    蔣昭說：“你不是再也不找他幫忙了么？”

    寧諸道：“我看這事他也幫不了你?！?/br>
    確實，尹輾施壓也威懾不到遠(yuǎn)在東邡的鎮(zhèn)國公那邊。

    對了，翟秋子沒見過我，找個人冒充，只要在那幾日我躲進(jìn)山里就好?？戳丝词Y昭，他擺手，“別看我，玦中城內(nèi)誰人不認(rèn)識我蔣大老板？”我又看向?qū)幹T，他以扇子掩面，“我辦過那么多案，也很有名了?！?/br>
    我想到一個人，腦子里突然跳出來，清亮。

    清亮秀氣，像廟里的小和尚，不像小尼姑，也不像我。我把他找來，蔣昭寧諸左看右看都覺得不行，這招指定會被拆穿，誰知道翟家任性的小女兒鬧起脾氣來什么樣。我說不指望這招瞞天過海，金蟬脫殼，就希望拖延下時間，鬧夠了自己就回去了。

    寧諸跟蔣昭說我看未必，而后笑起來。

    兩年多以前，我曾嘲笑寧諸艷福不淺，左右手一邊一個，好一對雙姝并蒂姐妹花。如今換他笑我，天道好輪回。蔣昭從始至終坐在旁邊看戲，瓜子嗑得不離手。

    寧諸笑夠了，說到過幾天睿頊王在府上辦游園賞詩會，他們幾個單身漢去湊熱鬧，我這個即將有主的就不必去了。我說不行，“我必須要去?！?/br>
    倒不是因為翟家二小姐改了主意，原本我對這些索然無趣，諶辛煥邀請過我，但我不想去，拒絕了?；亟^的理由是，那幾日阜瑯山上將天有異象，我要趕去找找靈感寫出最后一章。睿頊王知道我是在搞這些的，笑笑放我去了。

    要是那天我桃花劫逃不掉，真要到阜瑯山上讓一道雷劈死我不可？

    我想想與其到山上找死，不如去游園賞詩碰碰運氣，萬一翟秋子找不到我，或者她在游園會上見到了更中意的人呢，再或者她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就此放過我不再糾纏呢？

    或許我將她想得太可怕了一些，當(dāng)面把話說開也是好的，游園詩會那么多人，并不私密，不至于尷尬，我還可以拉上蔣昭寧諸幫襯。

    -

    隔天起，我讓清亮背了幾首詩，等到日子就帶著他出發(fā)了。蔣昭跟寧諸同我在睿頊王府門口匯合，蔣昭生意繁忙，寧諸自然是要坐著寧家的車馬來。我叫他裝得不認(rèn)識我，他道這又是為何，我說太熟的人到時候來通知家里走水啦遭竊啦不好糊弄過去。

    他深以了然，表示會盡量配合。好兄弟。

    翟夏川幾日前就通知我說翟秋子到了，但她聽從勸說不貿(mào)然過來。她聽說睿頊王要舉辦游園會，覺得這是個見面的好時機(jī)。如我所愿拖延了幾日，到今天不得不直面問題，按蔣昭所說，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在今晚把此事了結(jié)。

    我踏入睿頊王府，睿頊王諶辛煥正笑眼盈盈地在宅邸門口迎接賓客，他看到我，沖我笑了笑。我這樣的自是不用虛情假意的寒暄，他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意思是讓我自己到里面找茶吃倒酒喝，管家仆人都認(rèn)得我，我四處穿行也見怪不怪。

    左等右等蔣昭寧諸不來，卻聽到一陣悠悠琴聲，從花園涼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