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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隱殊在線閱讀 - 第五十六章患得患失

第五十六章患得患失

    頤殊

    半夜外面響起一陣嘈雜喧鬧聲,有人在客棧走廊上跑來跑去,我爬起來打開門,但很快被人堵了回去。他捂住我的嘴,將我往房里推,然后小心關好門。

    客棧老板一間一間敲開屋子叫醒房客,與之一道的還有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持刀的黑衣人。

    “對對對對……不起打擾您了,”可憐的老板話不成句,“這二位正在找一位客人?!?/br>
    “少廢話?!焙谝氯税训锻弦煌?,厲聲道,“有沒有見過她?”

    他指的畫像上的人。

    “沒,沒……有?!?/br>
    就這么慢慢往上,遲早會找到我這間。

    先一步敲開我門的人說,“想活命跟我走?!?/br>
    我酌情思量了一下,被尹輾抓住也不會死,但我沒告訴他,跟他走了。

    崇任東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夜色,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他找你做什么?”

    這句話該我問他:他找你做什么。

    尹輾要想抓我,不必如此大動干戈。他不會知道為什么尹輾弄出那么大陣仗要捉拿我,就像我不知道為什么尹輾要大費周章讓他來救我。他是故意的,故意得就好像有人撿了一條狗,主人奇怪它在家里進賊時為何不吠,卻不知那賊養(yǎng)了那條狗八年。

    崇任東是個性情寬厚溫和的人,大抵是許多女子心中理想夫君的典范,穩(wěn)重,成熟,可靠,不張揚,而且他不嫌棄我貌丑,接納我在他家中住下。

    住下的第一天,他在差人置辦賀壽禮。打聽到是嚴大人家老太太,我說我要去。

    他狐疑道,“理由呢?”

    我答,“尹輾會帶我去?!?/br>
    -

    翟秋子比我想象的要活潑自信,在車上聽晏諳說了她們兩姐妹的事情后,約莫在腦子里有了想象和畫面。她心直口快,同我交談,問我身世來歷。

    我編瞎話說入宮選宮女落選,做侍婢人家也不要。就我這樣的,大街上賣豆腐都被衙吏趕回家去,出來丟人現(xiàn)眼有損市容。她說,世間安得兩全法,哪道這關過那關,姐妹不是你的錯。家里可有田,有幾畝地?

    我悄悄問晏諳,她什么意思?

    晏諳說:“說你長得丑,只配回家種地?!?/br>
    去你的,早知道這個晏諳看我不順眼,就不該問他。

    我說:“世間莫得兩全法,過完哪關算哪關。”他們都在笑。

    玩過兩局,我累了,想走,跟崇任東說了,他叫晏諳去備車馬。

    翟夏川出聲挽留:“時候還早,既是舊友,何不留下敘敘閑話?我叫庭艾在院里備幾壺好酒,斗轉星移,物是人非,這么久不見,想必也有好多故事要說?!?/br>
    我說:“我命里該有的沒有,不該有的倒有,就是一個苦命人為了活下去掙扎的故事,哪有什么新鮮的,不像兩位jiejie,出落得好生標致,意中人就在近旁?!?/br>
    想是被戳中了心事,翟夏川臉色微紅,翟秋子很受用,得意揚揚。

    他爹的,我說三個人里我最丑居然還默認了。

    翟夏川道:“那些七老八十被圣上恩準辭官歸鄉(xiāng)的老翁,背著小小包袱,破敗行囊,拄著拐棍一腳一腳踩在坑坑洼洼的鄉(xiāng)間泥路上,前方是同樣破敗幾十年不曾回過的舊故里。天下往來熙熙攘攘,人生經歷皆不一樣,誰說這樣的故事不值得聽呢?”

    我陪上假笑,“有人可會說故事了,等他回來說給你們聽。”

    晏諳進來說車馬已好,崇任東送我出去。

    寧諸忽然站起來道:“我剛好也要走,不如與我同乘一輦,在下與頤殊姑娘也是舊友了,正好有許多話想問?!?/br>
    崇任東替我婉辭:“曲姑娘累了,有什么舊情來日再敘也可。我是送姑娘回我的住所,她近來沒有別的地落腳,暫住在此處。怕是與寧公子不順路?!?/br>
    寧諸作揖一禮,只得坐下。蔣昭朝他擠眉弄眼,他搖頭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先前他倆見到我時,一個目瞪口呆,一個紋絲不動。蔣昭提步要向我走來,寧諸半個身子擋在他身前,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那時屋內突然安靜,沉寂如墳。

    翟秋子出去叫了覃翡玉,但他一直沒出現(xiàn)。蔣昭跟寧諸在角落激烈爭吵,似乎一個想出去告知他,一個想讓他走,避免碰面。

    理論上覃翡玉沒來對我是好事,他本該要來的,但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別來打擾我,別來干涉我,這是我對他的惟二期望。

    他常說我是不確定因素,在我看來,他是確定的不安分因素。這兩個性質的我們,導致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糾纏不清。

    經過房門,余光瞥見蔣昭還想要說些什么,寧諸扇子敲在他胳膊上制止了他。這場景很有意思,他們還在懷疑我的身份。

    馬車突然停下,在聽到他的聲音時,過往的凡此種種迅速涌入我的腦海。

    “好久不見,頤殊。”

    尹輾隱晦而秘密地斬斷了我與過去的聯(lián)系,與舊事舊物舊人的聯(lián)系,他要我知道,這個聯(lián)系的契機,只能是他給我的,但覃翡玉沒抓住,怪不得我。

    “耽誤您看一場好戲了?!蔽倚Φ?。

    “無礙,你好好活著就無妨?!?/br>
    而后他的馬讓開道,馬車從他身旁駛過。

    他什么也不要求我做,也沒有話對我說,我哪里都能去,換句話說哪里都不能去。他只是存在那里,他對我來說只是存在,反之亦然。他的眼線無處不在,他也無處不在。我有真正的自由,卻沒有真實的自由。自由存在于人的意志之上,但他要剝奪了意志。

    馬車走過很遠,我掀開簾往后看去,他依然還在原地,目送著我們。

    -

    崇任東什么也沒有追問。他一大早起來,吩咐家仆做好飯菜,便離開家門,日落西山而歸,公平起見,我也沒有打聽過,他在做的事。隔了一日他回來得早些,我在院子里坐著看日落,他坐下陪我一起看,問我玦中有那么多舊友,怎么不去見他們。

    說實話,我挺想見見仟兒霜兒和小簪兒的,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有阿箏,但也不想打擾他們。我說,“前些年在夢里見夠了,現(xiàn)實就不見了?!?/br>
    話說到這,就有以前的老朋友登門拜訪,蔣昭氣勢凌人地進來,下人沒攔得住他,他一見到我就拔出隨身的佩劍,指著我,“你是誰?”

    崇任東把我護在身后,我探出腦袋,“你跟寧諸吵架了吧?”

    我猜他要來找我,寧諸不讓,越吵越生氣,越來越激動,爭急眼了,就索性來問個清楚。

    “借尸還魂?死而復生?你以為我會信?”他說,“寧諸說檀鳶惠妃的事在前,還不知是個什么情況,我知道,如若是人假冒的,管你是個什么東西,一律斬殺了就是!”

    說著真要來殺我,崇任東擋,我只好躲,到處逃,整個院子里雞飛狗跳。

    打完他似乎認證了我的真實身份,因為沒有哪家女子會像我這般上躥下跳,就連跑姿都很熟悉,“別跑了過來?!彼褎σ蝗?,“他娘的,曲頤殊!”

    他一把把我薅過來,大力拍我的背。

    其實我很害怕寧諸的反應,我怕他哭,他越是這樣,對我越好,我就越是不安。他一旦哽咽,我就會很難受,愧疚之情不可抑制地在我心底漫延,瞬間如萌發(fā)的種子洶涌生長,迅速發(fā)酵,長成刺人的毒瘤沿著密密麻麻的血管攀附向上,纏繞心臟。

    但是他娘的他哭個屁,他揍我比蔣昭揍得還狠。

    我一直求饒,說我錯了,不該瞞著你們偷偷回來,他說你還敢回來啊,看我逮到你不把你掛到冬槐樹上吊一晚上……

    最后我們都累了,坐下來,喝酒。

    寧諸問我:“他們大張旗鼓抓的真的是你?”

    蔣昭奇怪:“抓的不是豆腐西施嗎?你是豆腐還是西施?”

    寧諸說:“那是我聽人說的?!?/br>
    蔣昭踹了我的鞋底一腳,“快去收拾東西,等會兒跟我們回去?!?/br>
    我說我不回去。

    寧諸重重地放下酒杯,“為什么?”

    我說我不能回去,他說我走就殺了我。

    我撒謊了,尹輾沒有說過。他們都沉默了。

    “為什么?”蔣昭很疑惑,“一年前我就想問為什么,到底為什么?”他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如果我不說,覃翡玉不說,就一輩子不可能得知真相?!澳銡⒘怂?,你害他斷子絕孫?”

    他搖搖晃晃站起,寧諸去撐住他,崇任東走過來,問是否需要幫忙。寧諸說不用,他對我道:“你想留下就留下,想去哪兒去哪兒,你自己選吧?!?/br>
    這話的意思是:他們不會說。

    正要轉身回去,崇任東看著我笑,“想見的故人都見到了?”

    忽然想起,見到尹輾時忘了一件事,忘了問他椎史的墳在哪里,想去看看。我很想他。

    -

    覃隱

    蔣昭在我面前走來走去,詰問我為何放他們鴿子。

    我說我太累了,就提早回去。事實是我在長廊上坐著睡著了,等我醒來時,已是夜深,一片寂靜,屋內的燭燈全都熄滅,這樣,我就一個人慢慢走回了家。

    “可是你,不能不打一聲招呼??!”

    “有什么關系,你們玩得開心就好?!倍辔乙粋€少我一個不會缺人打牌,有我在沒我在賭運也不會改變。我不懂他們?yōu)楹芜@么生氣。

    寧諸也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生我悶氣。我打了個哈欠,向上伸懶腰,問他們今天去哪里消遣。蔣昭大怒,“你還消遣,昨天一……”寧諸打斷他攬著脖子把他拖出去。過會兒我去看,他們吵起來了,老戲常排。

    我正靠在柱子上看,忽見蔣昭搶過寧諸腰間的劍鞘沖出去,仿佛是要去砍勾引他老公的狐貍精,或者給他戴綠帽子的隔壁老王。這我非常同情,但絕不阻攔。

    晚上醉醺醺的蔣昭被寧諸馱回來,嘴里說著胡話。我跟寧諸合力把他弄到床上,轉身之際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說,“……你可不能再折磨我們了,你沒了資本……”

    鬼使神差地,我勉強辨認出這幾個音,卻沒有聽懂。

    我問寧諸,你們去喝酒怎么沒叫我,都說開了嗎?

    他說嗯,沒事了,一壇泯恩仇。說完沉沉睡去。

    -

    “昨天他們在我這里喝的。”隔天打馬球時崇任東告知我,“藏的好酒,都給喝了?!?/br>
    我抱著鞠杖,看著場中縱馬疾馳的兩人,心想等會兒怎么找他們算賬。崇任東問我身體如何,聽聞我前段時間在煙花之地暈了。我們是剛被換下來的,否則也不會只留下他跟我可以問這么私密的問題。

    “……現(xiàn)在傳成什么樣了?”我絕望地問。

    “辦事的時候用力過猛暈了過去,泄欲是好事,但要注意身體?!?/br>
    雖然不抱希望,但我聽到這個還是很崩潰。不過這個版本比上個“遇狐貍精吸精血陽氣”刪去了很多不切實際的細枝末節(jié),添油加醋的部分,相對靠譜,已經好很多了。

    我干笑兩聲,“倒情愿是狐貍精?!?/br>
    “祝你美夢成真?!?/br>
    說得很真誠,我謝謝你。

    中場換人,蔣昭被換下來,我挾著他脖子,“我不管你想什么辦法,砸多少錢,擺平城中的謠言,明白?”

    “大哥,”他連連喊冤,“又不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再說你平時好事不出門,這么一件艷聞八卦就傳遍全城,誰想得到?。俊?/br>
    還“不是故意的”?我氣得拿起鞠杖追著他打,他抱頭鼠竄。寧諸看到了,朝我喊,“覃隱,別追了。”向我伸出手,“上馬來,這樣快?!?/br>
    這局以我們三球兩進拿下勝利,崇任東與晏諳還有嚴庭艾按規(guī)矩輸了請客吃飯。

    釋酒客以八十年陳釀的女兒紅著名,晏諳喝之前還打趣,“可別喝著喝著,體力不支,暈了過去!”所有人笑得前俯后仰,除了我。

    幾個男人,數(shù)十壇酒,三杯兩盞下肚,便開始推心置腹,細數(shù)過往英雄事跡,我抱著空壇子聽他們山南海北地聊,不著邊際地調侃,信口開河地吹牛。

    “先帝修了一方池,池中滿是毒蝎,把人丟進去受毒蝎噬咬而死。無他,愛看人掙扎時臉上痛苦的表情?!标讨O一拍大腿站起來,學著老生腔調,“我也不關起來用刑了,就以你的命最后一次發(fā)揮用處,供陛下賞樂然后你大可慷慨赴死!”

    剩下的人笑到彎腰發(fā)抖,樂不可支。

    一個時辰過后,只剩我和寧諸還清醒著。我是有之前的教訓在先,不敢多喝,寧諸是一向酒量好。把他們一個一個送上馬車,晏諳嘀嘀咕咕對著空氣罵“丑八怪!”我怔忪了一瞬。

    崇任東說,“我現(xiàn)在沒法不被看著做事,束手束腳?!?/br>
    我說我知道,“會有辦法的?!?/br>
    而后請馬車夫將他們安全送至府上。

    寧諸問我后不后悔,現(xiàn)在全城都知道我的笑話。我說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后悔的。他說你真不后悔?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倒退著走,用手指著我上下?lián)u晃,一臉傻笑。

    要說后悔的事,清明沒有去椎史的墳前祭拜??傁胫覀內齻€湊齊了再去,磨磨蹭蹭日子就過了。還有去聞香閣讓伎女非禮勉強算一件吧。

    椎史的墳前有一碗米飯,三個饅頭,壘在一起。他的墓碑上沾了泥土,我用衣袖去擦。蔣昭挽起褲腿,手上拔了一堆雜草。寧諸擺好三個碗,依次倒上酒。

    敬酒的時候他說,“兄弟雖然沒怎么眼熟你,但是兄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這酒敬你?!?/br>
    說完在墓前灑上一道。三碗都敬完,儀式結束了,我看向天邊,夕陽漸沉。

    黃昏時云壓得很重,快要下雨了。走到半途只好下馬避雨,酒家隱藏在深處,這山中,沒幾個客人。店家過來問我們喝什么,點了一壺清酒,別的沒要。

    才喝了一杯,就不省人事。等我們醒來,錢袋子不見了,馬匹也不見了。人被丟在這荒山野嶺,喂狼和狗熊吃。

    “媽的,”蔣昭大罵,“早聽說這一帶有山匪惡賊!”

    他年年都是早聽說,次次提醒我次次中招,不是我體質問題就是他嘴開過光。還好衣服沒被扒光,不然咱仨只好拿樹葉子遮擋著下山,被人笑死。最好是芭蕉葉,可以相互掩護。

    豆大的雨滴落下來,我們站在一棵大樹下避雨,沒有打雷。

    寧諸調侃:“自從上次去過醉美樓就沒好事發(fā)生,尤其老覃?!?/br>
    蔣昭說:“沒事兒兄弟,咱們哪天去給你找個女人,一雪前恥?!?/br>
    寧諸說省省吧,“現(xiàn)成的女人他都不要。”

    “翟秋子?她看起來像是玩一次就要負責到底,甩不掉了?!?/br>
    “你能不能不要當負心漢,哪點值得提倡了?”

    “難不成男人去一次伎院就要對全青樓的姑娘負責嗎?”

    又吵起來了。

    他倆比雨聲打在樹葉上還聒噪,我現(xiàn)在就期盼雨停,沒想別的了。

    -

    大約半個時辰后,雨勢漸漸小了。明知到官府報案沒用,還是去了一趟。其一是山賊盜匪四處流竄,做完這單就跑,干完一票大的就換地方,很難設伏捉拿,狡猾至極。二是衙門不作為,浪費人力物力。做完口供文書,簽字畫押,就可以走。

    寧諸想起家中有事,蔣昭去異人閣看看,自此在衙門門口分別,我一個人往回走。

    回頭雨又開始下,還是突如其來的暴雨,鋒利的雨滴砸下來,一點過渡緩沖也沒有,絲毫不給人心理準備的時間。我抬頭看了看天,不管它了。

    一眼望去,奔忙的行人,不多久空蕩蕩的街道,一切籠罩在一片煙云朦朧中,只有我一個慢悠悠地走著,好像在白茫茫的霧氣里永遠找不到路。

    過往的馬車趕馬的鞭子愈重,搶過大雨濕透,不惜撞到路邊的立匾。

    不知怎地,我開始追著那馬車跑。

    但我沒追上。

    它消失在街道拐角,我追不上。

    馬車停了,有人打著傘過來。

    “覃公子?”

    是崇任東,晏諳為他撐著傘。他背著手,笑著看我,“可是要搭乘?”

    我邊緩口氣邊用力點頭。

    晏諳為我倒了杯熱水,說馬車上沒有備好茶,只能將就。我怕衣衫弄濕車輦內上好的狐裘毛毯,稍有些窘迫,崇任東叫我不必介懷,“在這些事情上心細,當如女子?!?/br>
    “可是我分明看到你馬車上有一位女子?!?/br>
    “是嗎?!彼χ裾J,“是你看錯了?!?/br>
    晏諳說,“除了我跟任東,哪有什么女子,要有女人,還能是我們倆出游嗎?”

    我問他們這是去了哪兒,從哪兒回來。

    “護城河口岸來了一批商船,去看看貨?!背缛螙|答道,“公子你呢?”

    我說,勝日好郊游,順道去看一位故人。

    “故人?郊游?”他道,“護城河上景色大好,公子有空可以去走走。”

    我笑笑,他不知道,多少次我一個人站在護城河邊上。

    “第一次來玦的時候,就是乘護城河上的渡舟來的,每次到那兒去,想著不如乘舟回家算了,但又會害怕,害怕回去。”

    “近鄉(xiāng)情怯?!彼铱毡锏股纤?,“胡思亂想、患得患失,不過人性弱點?!?/br>
    晏諳不時掀開簾子朝外看看,他把試探雨水的手收回來。

    “這雨真大,公子一個人在雨里走,那得是怎般光景,多少心事啊?!?/br>
    崇任東說,“在想什么,不妨說來聽聽?”

    隱藏自己的情緒,就像藏起一把匕首,用整個手掌包住它,再慢慢收進袖子里一樣。

    “不過是近來捕風捉影子虛烏有的事情傳得太盛,惹人不快?!蔽艺f,“雖不嚴重,多少會招致旁人的閑言碎語,我卻完全沒考慮過這樣的事?!?/br>
    崇任東淡笑,寬解人意。

    “交給時間?!?/br>
    毫不意外,這是世間一切問題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