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雨約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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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隱 清垣河上,數(shù)千烏篷船并排停靠在岸邊,堤邊架起長索,繩索上懸掛紅燈籠。一派喜氣祥和的氣氛,高樓亭閣皆燭火徹宵,一段燈燭燃盡,立馬窗下有人添上新油。 玉梯上兩人登階,邊肆意笑談邊相互奉承,“……若我有位翡玉公子一般的副將就好了,身邊盡是些粗人,飯都剩不上一口?!甭牭娜诵?,“王爺抬愛,覃某這樣的人動動嘴皮子功夫還行,與玓王殿下這樣的英雄豪杰天之驕子不能相提并論?!?/br> 諶旳詭譎一笑,“天之驕子?我原先是祖太后身邊婢女的兒子,不受重視,父皇早早將我送出宮,任泚州刺史,守城軍兩萬,要不是郤泠來犯,我以兩萬人馬抵擋二十萬大軍守住了城,他們也注意不到我。” 上到二層,兩人在雅間凝光澗入座。覃隱解下大氅交給侍從,命人倒酒,邊對他道:“本為人杰,砂石草木掩蓋不了鋒芒。王爺伐戰(zhàn)善謀,應(yīng)當總知戎馬,統(tǒng)領(lǐng)兵權(quán)?!?/br> 諶旳問道:“我聽聞旋光大將軍在朝,鄴城遭圍困近一月,為何還不發(fā)兵增援?” 覃隱不直接回答,轉(zhuǎn)而說起:“硌城失利,丞相兼尚書右仆射尹輾已帶兵前去應(yīng)戰(zhàn),郤泠軍挖開上方河道溝渠引河水倒灌,城墻被淹沒僅余叁尺,百姓苦不堪言。陛下在此時令一國之相親領(lǐng)援兵奔赴戰(zhàn)場,實解一城危困矣?!?/br> 換作平常人,多半跟著恭維兩句。偏這諶旳像是不知體面二字咋寫,“便宜撿來的軍功?!贝蜷_酒壇聞一口就遠離鼻子,“什么酒,還不如老子尿的一泡尿?!?/br> 密報記載不錯,他性直易燥,不喜規(guī)矩,是個讀書人聽到名字都要繞道叁尺的人物。 覃隱只短短停頓一瞬,轉(zhuǎn)移話題:“醉美樓酒雖不如何,姑娘與樂伎卻是上乘,正在演奏的這首曲子出自肅璘王所作《陣前懷殤曲》,王爺聽聞,可有感觸?” “陣前聞此曲,使軍心潰散,奏琴者拖出去斬了?!庇值溃皬椊o敵軍發(fā)喪倒還行?!?/br> 諶旳與土匪出身的軍士不同,氣質(zhì)如同鄉(xiāng)野的地痞流氓。兩壇酒下肚,他招著手道,“都說我粗鄙無禮,說話難聽,有點小聰明,也只能用在街尾打架上。我招攬門客,不像他們這么虛偽做作,都是真心以待,每天接人上家里吃飯,誰要受欺負了……還是得拳頭硬?!?/br> “說得極是。”覃隱順接,“以禮待人,不如以誠待人?!?/br> “誒不是,”諶旳搖頭晃腦,“以禮物待人,不如以城池打動人。” 再喝兩盅,諶旳敲碗底擊缶一樣合著琴女琴聲而歌。唱得好不好聽是一回事兒,氣度豪邁非凡,狂作殯天踏日。唱詞是越地方言,歌功頌德,男兒渴求封狼居胥的野心。 覃隱背靠桌案倚在邊上,諶旳唱累了坐下來,以不大不小的聲音呢喃一句:“來日帝王,手握翡玉……”倒一杯酒,送到自己嘴邊,悠悠向旁邊睨來一眼。 他知道這句謠讖。雖不知他是吃醉了還是借題發(fā)揮,覃隱直言:“張大人及弘太后此番急召玓王回玦,怕是不懷好意,還請王爺慎思明辨,勿被二人讒言所禍,釀下大錯。” “你說張靈誨那老陰賊還是弘太后?”諶旳屈腿翹腳,手擱膝上,吊兒郎當?shù)臉幼?,“打的什么主意,安的什么心,我怎么能不清楚?明日諶晗假借太后之名詔我進宮,就效仿殺諶昈那樣將我斬殺在宮門,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堅決不入宮,誰來詔都不好使。” 覃隱審視他一時半刻,“那玓王殿下此行回玦是……?” “放心,我就回來游玩一趟?!弊砻骢⒓t,湊近覃隱,低聲道,“我若真要反,率幾十萬大軍從泚州打起,不會只身前來的。” - 夜里,屋外大雪紛飛,覃隱抱著手爐,身上披絨氅,在長廊獨坐。清亮在屋內(nèi)燃起的炭盆燒得可旺,他卻執(zhí)意待在外面。清亮邊看書邊烤火邊搖頭。 今日他寫了一封奏折上去。本應(yīng)當將諶旳引至宮殿誅殺,既合了諶晗的心意,又遂了張靈誨的愿??稍谧砻罉桥R行送別時諶旳拍著他的肩膀:“我讀書少,說話直,你這個人,我一眼就能看出虛偽卑劣,口蜜腹劍,但同時,是個有情有義的人?!?/br> 覃隱仰頭,浮塵昏光,窗牖透過蒙塵白駒。日暈環(huán)弧倒映在他瞳孔里,幻結(jié)出日影。 奏折書曰:“建官惟賢,位事惟能,玓王有驍勇善戰(zhàn)之才,善將者,必有博聞多智者為腹心,沉審謹密者為耳目,勇悍善敵者為爪牙。旳亡,泚州必反。良將當以任用,以平天下……” 次日,諶晗召見他。雪未停,很快積起厚厚一層。豫園蘇葛亭內(nèi),四周掛上幃幔,擋風又避害,寒氣進不來。方牒夾起一小塊火石放進炭爐就去亭外候著。 二人對弈,諶晗道:“諶旳母妃珀姬是先帝后宮之一,被父皇霸占過一次就有了他。珀姬在他幼時就帶他離開玦城,因此存活下來。你可知,他對我最大的威脅是什么?” 覃隱沉思兩息,“是張靈誨借題發(fā)揮,大做文章。” 諶晗看著棋局,像在思索:“朕膝下無子,謝氏懷孕兩月小產(chǎn),怎會看不出是弘太后所為?一旦朕駕崩,所立的就是諶旳幼子,不到叁歲。” 外戚干政,慣用的手段。弘太后意欲垂簾聽政,張家意圖接過江山,司馬昭之心。 “告知你這些,你還是堅定認為,應(yīng)該讓玓王領(lǐng)兵?” “是?!睕]有絲毫猶豫,“任賢使能,天下之公義。臣認為,陛下不應(yīng)以私權(quán)衡利弊,任人唯親,或避任賢才,都苦的是天下百姓,害的是江山社稷。” “這樣說來,你也不應(yīng)當在給事中之位?!敝R晗落下棋子,面上無波無瀾。 “如果我能幫陛下解決張靈誨這一心頭之患呢?” 諶晗指尖一頓。 先前覃隱說留他制衡朝臣,勸他小不忍則亂大謀。實際制衡的也是皇帝,不以皇權(quán)過分集中。 “如何改變主意了,難不成是心血來潮?”諶晗笑道。 “公心是讓陛下安心治天下,勢必除掉張靈誨。即便犧牲一些,微臣也要幫陛下拔除這根眼中釘、rou中刺?!瘪[轉(zhuǎn)著手中棋子,“私心是不僅要證明配得上給事中,而且不能止步于給事中,除掉張靈誨,尚書之位不就正好空出來?” 亭外,雪紛紛落下,仿佛無止無盡,無底無休。 - 頤殊 頤殊抱著她的破布包,等在街邊。她是坐牛車來的,牛車破舊,老農(nóng)用來拉菜,菜葉子沾到她的衣服上,頭發(fā)上,搞得她也形容狼狽,一臉悒悒地撿著身上菜葉。 一輛華貴馬車停在她面前,車上跳下來兩個人,“頤殊!”蔣昭大步跨到她身旁,“你這戀愛腦終于開竅了!還以為非得守到叁年期滿才肯下山呢?!贝笳婆脑谒成?。 寧諸趕后兩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別挖苦人?!彼麕退舆^包,“路途辛苦,下山的路不好走,可別再干傻事了?!?/br> 馬車上最后下來那人,叁個人都有點沉默。他往這邊走來,蔣昭跟寧諸對看一眼,互相打眼色,夸張地叫喊:“啊啊去看看酒樓接風席做好沒有,老諸咱們走!” 說著跟對方鉆進附近酒樓,之前在馬車上兩人就有些忐忑,想試探他的態(tài)度。沒想覃隱平靜異常,“你們先去,我有話單獨跟她說?!?/br> “如何想通了?”他看著她問。這他倒真挺想知道的。 “我寫信給寧諸讓他們來接,沒讓你來接?!庇止室馓颖?。 覃隱湊近她耳旁:“那你解釋一下,為什么只有我能入你羅帳,他們不能?” 頤殊明顯地變得慌亂,眼睛瞪大,瞳孔懾動,她不敢相信他在外面說出這種話。 “喂!快上來!”蔣昭站在酒樓二層窗前朝他們揮手。 接風宴定在船頭篙,蔣昭邊給所有人倒酒,邊念叨:“也不知道你在山上怎么過的,瘦了一大圈,總不能天天吃齋念佛吧?元逸仙風道骨,住的是茅草屋,修的是藥膳爐?都說由奢入儉難,你可如何過得下那種日子!” “哪里有瘦?”覃隱放下酒杯,抱臂靠在榻背上。分明手感摸起來剛好。 “就……”蔣昭打量她的身材想詞,寧諸適時一個饅頭堵住他的嘴,“不該看的別看?!?/br> “她又沒變好看,我看她干嘛!”蔣昭哼哼唧唧,看她兩眼故意鼻孔朝天再哼一聲。 “你也沒變,還是那么猥瑣!”頤殊憤然回嗆。 “我猥瑣關(guān)你何事!猥瑣也不會對你猥瑣,你個丑八怪!”兩個人又掐起來。 寧諸邊笑邊勸架,心里想的是又熱熱鬧鬧的了,真好。自從有了孩子后,他講話儼然老父親一般,哄小孩似的按住頤殊坐下,“好了,你在我們心里都是最漂亮的,對不對?” 說著還把問句拋向?qū)γ娴鸟[,讓他配合?!笆恰!瘪[無聲地笑了笑,“你最好看?!?/br> 蔣昭愣住叁息,“你居然沒有……”后兩個字沒有說出來,又被一個饅頭堵上。 頤殊有些難捱的羞赧,假如不是面具遮擋,他們早發(fā)現(xiàn)她臉燒透。 她還不習慣,還沒做好被重新接納的準備,但她很想哭,此時此刻。 她垂頭,側(cè)身看向身旁寧諸,淚盈于睫,“我好想你們?!?/br> - 喝到一半,蔣昭調(diào)侃:“……你說你不要情愛,我還以為你真這么過下去呢。你原來多天真爛漫、自由自在,雖然貌不如人吧,要做什么事也不會被絆住腳。栽跟頭一栽就栽個大的,這回怎么樣,是該擦亮眼睛呢,還是更不想碰情情愛愛的東西了?” 覃隱原本盯著欞窗外邊,聽到這話酒杯在嘴邊頓住。 玦城就這么大,吃個飯都能碰見熟人。諶旳及同黨剛從船頭篙出來,正在樓下醉醺醺地摟著對方上車,他認出諶旳摟肩的那人,尉前宗。 此人官任御史臺侍御史,禮部尚書張巧兵是張靈誨侄子,政務(wù)生疏常出紕漏,然數(shù)年糾錯簿上沒有他的名字。早年曾向張靈誨進言:不能放過覃隱,等其坐大,養(yǎng)虎為患。 他轉(zhuǎn)過頭,看見她緊抿著唇,過一會兒輕輕說:“不想?!?/br> 僅分心一瞬,再轉(zhuǎn)向窗外,樓下已經(jīng)無人。隨即想到,諶旳回玦城的目的,恐怕不是他說的那么簡單。 玦中踓良駒少,多產(chǎn)自泚州,諶旳此次帶了幾匹,可以說踓良駒在的地方,就是他出沒的標志,來時覃隱注意到馬廄有踓良駒專供的牧草,卻沒料到牽走踓良駒的是尉前宗。 揚州瘦馬,泚州良駒,越來越有意思。同樣收買人心,這世道良駒比人更為貴重。 - 明月升上朗空,暮云收盡,溢出清寒月光,恰似銀河無聲地轉(zhuǎn)動一輪白玉盤。蔣昭喝到酩酊大醉,嚷著好久沒這么開心了,寧諸扶著他,同眾人在酒樓前等車夫?qū)ⅠR車帶過來。 “將她送到客棧就回府吧?!睂幹T叫住覃隱,他剛把她放上馬車,自己也要上車。聽到這話他回過頭來,寧諸沉眸道:“她一個寡婦,對你名聲不好?!?/br> 意思很明確,他如此顯赫的身份,今非昔比,玦城有那么多雙眼睛,政敵的眼睛,都在等著抓他錯處。覃隱回知道了,隨即登上馬車,放下簾子。 頤殊也喝了不少,她側(cè)臥在鋪陳的厚厚絨毯上,似眠非眠。先前車廂已被炭盆烤得暖烘烘的,半點感覺不到冷。覃隱上車,將她擋住面頰的頭發(fā)撥開,查看她的狀況。 “別碰我!”突然很大的反應(yīng)。覃隱愣住幾息,試探道:“是我?!?/br> 她不再亂動,摸上他的手臂,尋一個舒服的姿勢臥在他身旁。 “在問柳館見過那么多男人,可有一個中意的?”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她不滿地皺眉,“是,我庸俗,膚淺,虛榮,貪慕名利,就想全天下的男人都圍著我轉(zhuǎn),所有人的心都向著我……” “嗯所有人的心都是你的?!笔种笭孔∠到Y(jié)輕輕一扯,腰帶松開來。 “有一個男人不愛我,我,我就去把他殺了?!笨邶X不清地嘟嚷。 “你要殺誰?”手放進衣服里,輕緩地揉搓,她舒服地哼出聲。 “他愛你,他不愛我。”她的表情又變得委屈,“我要把你們一起殺了?!?/br> 他的手頓住了一瞬,她把手隔著衣服放在他的手背上,要他繼續(xù)。 迷迷朦朦,醉癡嬌纏地望著他:“其實我有話要問你?!?/br> “你問?!彼皖^在她側(cè)頸親吻。 “我是帶著目的來的……你不生氣?”她被他摟著,只能任其擺布。 “你哪天不帶目的來接近我,反倒覺得奇怪?!彼Z氣平平。 “笨蛋,如果是對你不利的問題,你就不要回答?!彼l(fā)髻散開,衣襟半解,斜紅繞頰面。纏人得緊,也誘人得緊,“我就跟尹輾說,你不肯告訴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