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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鑒沒敢告訴高云衢,在這件案子里她做的事遠不止高云衢知道的那些。 四月里她從西林返京,路過沁州城,瞧著天色不早,便打算在城里住一夜。沁州城街市繁華,她牽著馬走在街上,邊走邊看,走著走著有誰撞進了她的懷里。她低頭一看是個小孩,那孩子瘦瘦小小,嚇得跪倒在她腳下抱住了她的腿。 “哎,怎么了?”方鑒愣住了。 “大人,大人,有人在追我,求你饒過我。”小女郎急得含了滿眼的淚,一邊求她一邊回頭去看身后,如同驚弓之鳥。 “無妨,來?!狈借b伸出手將她拉起來,小女郎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個頭才長到方鑒胸口,方鑒抱住她,背對主街,面向商鋪,抖開廣袖摟住了她,裝作帶著小情兒逛街的樣子,擋住了她的臉。 有幾個大漢從身后呼喊著跑過去,方鑒聽見懷中女郎沉重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方鑒見那幾人跑遠了,方才放開女郎:“冒犯了?!?/br> “謝大人救命之恩。”女郎幾近落淚,忙不迭地道謝。 好人做到底,方鑒便領著她尋了一處客棧投宿,到了無人處方才向她詢問緣由。 “你叫什么名?現(xiàn)下能與我說說那些人為何追你嗎?” “我叫卓觀頤,那些是我父親的人……” 方鑒認真聽她說了前因后果,又叫了一桌飯菜令她果腹。過去一年高云衢在教方鑒研讀律法,因此她一聽便知,這樣的案子地方州府都是不愿意去碰的,皆是拉扯不清的糾紛,加之沒有家族護佑,一介小兒的話甚至沒有人認真會聽。 “大人,您應是大人物,您能告訴我嗎?為何我的母親素有善行,卻早早亡故,而我的父親德行有虧,卻能將日子過得蒸蒸日上。不是說善惡有報嗎?為何我與我的meimei要受這樣的苦難呢?”女郎向方鑒發(fā)出了疑問。 方鑒沉默了,她曾經也有同樣的問題。小女郎跪倒在她腳下的狼狽模樣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她回望女郎倔強又悲戚的眼眸,嘆道:“善或惡,甜或苦,易或難,皆是命中注定。你如今受的苦,大約是天要降大任于你,因此必先打磨你的心志與筋骨,只要你熬過這一切便能強大起來,有所作為?!?/br> “您愿意指點我嗎?我要如何熬過這樣的痛苦?” “……你有悍不畏死、奮力一搏的決心嗎?” “我有!”女郎站起來,再次跪倒在方鑒面前,聲音無比堅定,“即使前路是荊棘火海我也要趟過去,留在原地與等死無異。求您教我!” 方鑒看著跪伏在她腳下的女郎,心中五味雜陳,她攥了攥拳,又松開,將卓觀頤扶起,一一給她講明白為什么她去縣衙去州府狀告都沒有結果。 卓觀頤心下幾近絕望:“如此說來,我到哪里都沒有出路了?這世間難道便沒有公道了嗎?” 公道。方鑒將這兩個字嚼了嚼,很多時候公道是要靠自己去掙的,哪怕豁出一切。 “還有一條路或有機會,但代價不輕?!狈借b遲疑著道。 卓觀頤重燃希望,毫不猶豫地求道:“求大人教我!” “京中皇城外有登聞鼓,鼓之可令冤情直達陛下案前。而要敲響那鼓,需得先受二十杖,一個不好非死即殘……那鼓有數(shù)十年沒有響過了。” “我去,我要去!謝大人!” 方鑒苦笑:“我也不知我將這說與你聽,是救你還是害你。” “是死是活皆是我自己決定,與大人何干呢?大人愿意告知,于觀頤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方鑒細細講了相關的事項,又指點她改了狀紙,最后取了一錠銀錢交到她手中,方才將她送出客棧。 “大人可否告知名姓,若還有來日,觀頤必當報此恩情?!弊坑^頤看著方鑒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感激,方鑒挪開了眼。 “這便不必了。記著,出了這個門,你就當從來沒見過我。哪怕在京中再見,也要當成是陌生之人對待。切記切記?!彼@般說道。 “那我日后要如何報答您呢?” “你能好好活著,好好長成,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狈借b嘆道。 “我記著了?!弊坑^頤沖她認真地行禮,方才轉身而去。 方鑒佇立在門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為止。她自嘲地笑了笑,小女郎當她好心,卻不知她腦中轉過了無數(shù)的念頭,算了又算,終決定賭這一把。想起自己當年是真,同情是真,但那千轉百回的心思和算計亦是真,這一刻她順著本心做出了這樣推波助瀾的決定。 她在賭,賭小女郎的不甘與怒火能支撐著她走到京城敲響登聞鼓,也在賭陛下等的就是這樣一個能把事情鬧大的火星。她在高云衢身邊呆了五年,高云衢對她從不設防,所有的東西都攤在書房里任她翻看,她比誰都知道高云衢的雄心壯志,知道她與陛下都在蟄伏以待。她也愿意為她們添上一把柴薪。 她賭對了,一切如她所愿。但萬萬沒算到的是,卓觀頤敲響登聞鼓那一日的當值御史是她方鑒本人。 狂奔向登聞鼓院的路上,她的腦中轉過了無數(shù)的念頭,卓觀頤會認出她嗎?會戳破她的算計嗎?她要避嫌嗎?她該如何做? 她在近處緩下腳步,整理冠帶,也壓下了心中的不安,一步一步走到卓觀頤面前。卓觀頤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瞬間的光亮,而后沉下去,似乎真的不認識她。 板子落在卓觀頤瘦弱的身軀上,方鑒就站在她面前看著,那刑罰落在卓觀頤身上,也落在方鑒心里。在廣袖遮掩下,方鑒攥緊了拳,指尖幾乎要在掌心里掐出血痕。她強迫自己不要挪開視線,她得看清了,記住了,有一個人因為她的算計一步一步來到這里,咬著牙吃下了這難捱的苦。而她得負起責任,幫她,幫無數(shù)同她一樣的脆弱的小民討回一個公道。 卓觀頤敲響了鼓,轉過身跪倒在地,沖著她舉起狀紙,喊出“草民卓觀頤狀告家父葉澤侵吞亡故妻主家產,請大人明察!”的時候,方鑒仿佛在她身后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有什么涌上心頭,沖破了無數(shù)的桎梏與束縛,方鑒感到似乎有什么推著她走上前去,接過了卓觀頤的狀紙,她看著卓觀頤的眼睛,鄭重地道:“卓觀頤,你的案子,本官接了!” 兩雙眼睛短暫地交匯,卓觀頤笑了起來,無比的明朗燦爛,失去意識之前她看見方鑒堅定的眼眸,那里有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