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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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蟲鳴擾人,秦儋仰面躺在床上盯著檐角蛛網(wǎng)。 今日一切發(fā)生太快,于他如今情狀而言,程府無疑優(yōu)于馬場,馬廄里臟亂,稍有不慎輕易感染,腹間傷口急需用藥,再拖下去恐生炎癥。他與姚舟眾人走散,尚不知城中是何種局勢,既需步步為營,程府后院便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月如懸鉤,他看著窗外月色,想起方才院中際遇。晚間府中來人領(lǐng)他安置,管事的稱呼她三小姐,午時在場上那馬客喊她一聲清meimei,她應是喚作……程清。 “程清?!?/br> 秦儋閉眼入眠,心中又念一遍。 隅中未到,前院里便熱鬧了起來,下人們都想領(lǐng)正廳的活兒,好得一瞻那侯家郎婿風貌。 崔鶯兒晨起在曉苑中掃灑,瞧著院門幾個丫鬟探頭探腦,她正走近,幾人嘰嘰喳喳地簇了上來:“鶯兒姑娘,前院廳里我們擠不去,你昨日可跟小姐出去了的,倒與我們說說那侯二爺是個什么模樣?” 青梅竹馬的娃娃親,侯家上京發(fā)跡多年也還不忘這紙婚約,直等著小姐及了笄便回歙州提親,這宛若戲中良緣可不羨煞旁人。 昨日一天看下來,這程侯兩家姻親哪足與外人道?眼觀鼻鼻觀心,崔鶯兒不便多言,隨手打發(fā)了她們離去。 程鳴序卯時就起了,他前腳剛收到侯府拜帖,還未回帖,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人就已登門,這般失了禮數(shù),婚事在即,卻也無可怠慢。 兔毫釉茶盞里是上品的黃山雀舌,侯川拂去沫子抿了一口,心中無底,嘗進口中盡是澀意。昨日實是莽撞,他本想過幾日再提禮登門,大哥偏偏此時來信催促婚期,亂上迭亂,索性快刀斬了。 他與程清是兒時立書定親,四禮無需多,納彩納吉通可省去,只待納征禮成便可請定婚期。 這般想著,侯川心下輕松許多:“伯父頤安。昨日與清meimei久別重逢,我二人心中皆是歡喜難言……不怕您笑話,侄兒回府后仍在回味,夜里輾轉(zhuǎn)難眠,心中實在慕切,今恰逢吉日,特來登門行茶?!闭f罷命身后小廝呈上禮書,自己恭身合禮。 侯川上月回歙州作宴,于眾目睽睽下示出婚書,宴賓皆是歙州商客,席間嘩然,眾人神色各異。這十年舊約荒唐,程鳴序早已忘卻當時戲言,本不想承約作數(shù),誰料隔日侯川登門拜見,渾身僅帶了一封家書。 也正是那封家書,讓他變了主意。 正廳主座上,程鳴序默不作聲,今日這不聲不響地上門納征下定禮,著實有些出了他的料想。 “且停下?!?/br> 他側(cè)首示意報禮小廝,轉(zhuǎn)目到了侯川面上盯著:“我聽小女說,她昨日同你出游不甚盡興,還險些傷了,可有這么一回事?” 果真問上了,也不知程清究竟說了多少?侯川垂下眼睫,心中幾經(jīng)打轉(zhuǎn),再抬頭時已是換了副神情:“京中向來流行馬賽,我將著好心,想帶著清meimei耍上那么一回擊丸,沒想那馬兒驚鬧,險些誤傷了她……也確該怪我馭馬不精,萬求伯父恕罪。” 這話顯然虛浮,昨日程清的神色不似作假,若真是如此,今日侯川這番話中又有幾分真心? 程鳴序放下手中茶盞,正欲再問,卻被侯川開口打斷。 “程伯父,此行我千里來赴,心中定有情誼。我雖與程清十年未見,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禮制為先,私情在后,我二人成婚后有大把日子相熟相知……” 建盞起落,杯中茶溫涼,侯川話中已是圖窮匕見:“伯父,我自等得……可黃山春雨不等人吶?!?/br> 此一言正擊心中郁結(jié),程鳴序閉了閉眼,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罷了,不論你我之間如何牽扯,你要好好待程清?!?/br> “我老來得女,清兒為我視若珍寶,你且真心待她,莫要摻了其他……若為親家,我自不會虧待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