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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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城南市的西凰景區(qū),坐落著一條深巷老街。游客漫步其中,能身臨其境感受到歲月的波折起伏,千回百轉。鋪就的青石板路蜿蜒綿亙十里,古色古香的店鋪林立在兩排,白墻莊嚴肅穆,紅瓦清幽典雅,雕花木窗時而細致精巧,時而憨態(tài)可掬,屋檐綴滿形色各異的燈籠,清風徐來飄飄蕩蕩,風光無限好。 蘇融舉著自己像素不好的手機,到處拍照,恨不得把每一件物品都裝進框里。 “萱萱,烤腸給我咬一口?!彼鐚δ歉饔偷牡矸勰c發(fā)饞了。 “好家伙,你這一口頂五塊錢呢。” 夏萱萱心疼叫道,這開在景區(qū)的店真會殺豬,一根腸二十五塊錢,怎么不去搶? “誰口口聲聲說請客的?我都沒讓你給我買,吃一小口就嚎?!?/br> 那是一小口?二分之一沒了! “行行,都給你吃?!?/br> 蘇融沒要,手指夾了片樹上落下的綠葉,“方瑤童錯過這地方,絕對會后悔,嘎嘎漂亮?!?/br> 路上游客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的,每個店鋪里都擠滿了人,生意興隆極了。 “老板,這糖葫蘆多少錢?” 中年男人笑瞇瞇,比了兩次手指,又說:“十五塊一串,姑娘要不要來一串?” “不用,我就問問?!?蘇融搖頭,轉身就走。她數(shù)了下才八顆山楂,簡直獅子大開口,學校門口頂天賣三塊。 “給你便宜兩塊,買下嘍?” “真不用。”她逃似的跑掉。 那副架勢,再駐留一會兒,薄膜紙都能給她撕咯,那就非買不可了。 飛出去三米左右,夏萱萱就拉住她的手,不讓走。 “干嘛呢你?”而后她的頭被強制右掰到一側。 看到便是這一幕。 標致若仙的女孩站在老奶奶賣油?紙傘的攤子前,撐開傘慢慢轉了一圈,黑長的直發(fā)綢緞般,飄盈如絲,姣好面容又清又艷,攝人心魄。 蘇融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想起一句詩: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那天在樓上,也只是粗略地瞧過,朋友圈背景的素描畫像已經(jīng)讓人嘆兮,怎知本人是這般清姿冶麗,可純可妖。 “你哥女朋友,江弱?!?/br>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女朋友,意思是板上釘釘了?看來她是真的遲鈍啊,突然間才明白這女孩通過微信跟自己聊天卻半句不提賀戍的原因了。原來,是早就得到了,壓根不需要她這塊跳板。 這不尷不尬的關系,上去又該說什么呢,基本素不相識,她陷入古怪的情緒。 夏萱萱瞥見她后退兩步,了然于胸。 挾著身旁這木頭人,往另一條人少的巷子拐。 “我擦……那不是黃偉羨么?他來做什么?我出門忘翻黃歷了,呸!晦氣!倒運!” 夏萱萱跟吃了屎一般朝地上吐口水。 “黃偉羨?誰?” 街道上熙來攘往,肩摩轂擊,陌生面孔忽遠忽近,蘇融陷入滾壓壓的茫然中。 夏萱萱怕染瘟病模樣般,給她指了個方向。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嚯……目測此人有一米九,身壯如牛,健碩孔武,一身腱子rou疙里疙瘩,走起路來又穩(wěn)又吊兒郎當,大平頭,長著張典型東方男子的臉,傳統(tǒng)意義上的帥哥。 莽夫,不修邊幅的莽夫,武松的身材,李逵的氣質(zhì)。若是一腳踢過來,可能華佗轉世也回天乏術,蘇融如是所想。 而出她意料的,是后頭發(fā)生的事。 黃偉羨活絡了兩下脖子,嫌熱似的卷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肩膀,目光如炬,直奔油紙傘攤前走。 在蘇融的視覺范圍內(nèi),看到的是這樣一個艷俗畫面:壯漢摟過弱腰,厚唇貼著美人細頸,手圈過腹部淺搭著女孩胯下的私密部位,差個幾毫米就要蓋上去摸了。 光天化日之下,這么目無王法嗎? 蘇融驚得牙齒咬到舌頭,“我靠……色狼啊,抓流氓唔——” 夏萱萱急忙捂住她的嘴,死拖硬拽的將她拉走,躲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 “小點聲,不是你想的那種……”她欲言又止。 “什么不是我想的,這是揩油,性sao擾!能報警抓拘留所的。你攔著我做什么?” 太不要臉了,馬路上隨便見著美女就能發(fā)情,西門慶都不如。 夏萱萱吸了口氣: “黃偉羨和江弱是青梅竹馬,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以前還是男女朋友關系?!?/br> 蘇融愣了會兒,理清后又道:“這就能動手動腳了?我哥不是她男朋友么?”她更不能袖手旁觀了,萬一有個好歹咋辦! 夏萱萱唉聲嘆氣,道:“有點復雜,你聽我慢慢講。” 她縛住蘇融掙扎的手,詳細講述著。 “黃偉羨在金山四中,江弱是前年轉到咱們?nèi)A鼎一中的,在那之前兩個人一直是公認的情侶關系,至于鬧掰的原因,沒人清楚。但黃偉羨這廝沒死心啊,三天兩頭找人家獻殷勤,死皮賴臉求復合?!?/br> “而且吧,黃偉羨這二流子混球,狐朋狗友一大堆,遍布慶城,整天的書不讀,聚眾斗毆、喝酒玩牌,飆車泡妞,四處惹事,今年三月份的時候,在漢門洞打了咱華鼎的一個正在追江弱的高二男生,差點搞殘了。要不是被拾荒的流浪漢發(fā)現(xiàn),早已經(jīng)血流不止一命嗚呼,骨頭渣都不剩了!這男生追錯了人啊,敢覬覦黃偉羨口里的rou,還鬧得沸沸揚揚,大膽挑釁,這不還沒抱到美人,就華麗麗的進醫(yī)院了,現(xiàn)在還沒出來?!?/br> “你是不是又要問,他為啥沒進局子?” 蘇融聽得心驚rou跳,瘋狂點頭,這樣的惡棍,居然沒進派出所? “你蠢吶,我說到這份上了都。他爹有勢力啊,位高權重,政府機關里的一把手,誰不是畢恭畢敬招待他?多少企業(yè)爭著搶著擠破頭賄賂,他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錢多!黃偉羨在慶城犯的腌臜案子,我兩只手都數(shù)不清,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她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又玄幻又真實,二十一世紀了,社會依舊亂如八九十年代,藏在世俗里的見豕負涂、風塵骯臟,沒有一天不在蠢蠢欲動,法治社會最先圈住的從來都是最底層的人,凌駕于制度之上的物欲橫流、腐敗勾結,滿坑滿谷,罄竹難書。 “那老百姓就活該被欺負?” “你看,這兩個人相處的方式,黃偉羨那真是在欺負她嗎?” 夏萱萱沉聲靜氣給她指過去。 江弱正掐著黃偉羨的耳朵,一臉嚴肅,美目生怒,而那大塊頭莽夫竟變得俯首帖耳,唯唯諾諾。他向老奶奶買了十多把油紙傘,亦步亦趨跟在江弱的身后。 蘇融啞口無言,兩眼發(fā)直。 “只不過是個假借占便宜,實際是想套近乎的傻叉?!?/br> 唯一能降住這頭獸的人也只有江弱。 下午四點鐘,太陽已逐漸往西走。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被光劃成一半晴一半陰,四面八方襲來風,格子襯衫衣袂飛揚,花壇子里的矢車菊,卷起一片瀲滟。 蘇融踩著大小不一的鵝卵石,睫梢微垂,心神恍惚。 “那下一個,會是我哥嗎?” 繞來繞去,后知后覺,其實這才是她關心的重點。 為什么,他總是這樣容易陷入危險。 好像只有把他永遠鎖進籠子里,才不會有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