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辀走在木板做成的棧道上，兩側(cè)是高聳入云的山體，因為背陽，寸草不生，四處散落著積雪，越往上走，耳邊呼嘯的風(fēng)越大，山體也因為常年累月的剝蝕下，變成形狀各異的石柱，他覺得，它們看上去，像猛獸的獠牙，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被獠牙撕碎，吞入口中。

    走著走著，他在半路上站定，身后的腳下，是望不到頭的臺階，連綿的山脈之間，有一片巨大的湖水，對面的山頂還覆蓋著白雪。環(huán)顧四周后，他又抬起頭，看向山頂，他突然看見山路盡頭，有一抹纖細的身影，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風(fēng)吹起裙擺，他覺得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被刮走了。

    梁辀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是天池旁的馬牙山，就在烏魯木齊邊上，開車過去只要2個多小時，海拔3100多米，在山頂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博格達峰。紀月從沒上過高海拔的地方，那次他們倆來，一直從早晨爬到了下午。

    對，那是紀月，他想起來，那天，她就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最后，在山頂?shù)暮险绽铮┲绦?，而她穿著他的沖鋒衣。

    “紀月，”他叫了一聲，那個身影走得很快，快到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她，他只能加快腳程，試圖追趕上她。

    木板路是在山體背面，一路上行，等到盡頭之后，突然間，就能看見陽光，而向陽的那一邊，全是高山草甸和各色野花，人走在刀鋒般的山頂，一邊是陡峭懸崖，一邊是地毯般的草地。

    梁辀看到，那個身影，正向著東面走去，能看見白雪皚皚的博格達峰，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好像他看到了她身上每一個毛孔和絨毛。

    “紀月，”他又呼喊著她的名字，看見她在棧道上停下，雙手撐住圍欄，身體向外伏去，“你別這樣，太危險了?！?/br>
    梁辀微微皺眉，在棧道上跑了起來，視野里，她抬起腿，跨過了圍欄，現(xiàn)在，整個人坐在圍欄上，他心里一驚，加快了步伐。

    等到他離她一兩米遠的時候，她正晃蕩著雙腿，坐在圍欄上，裙擺在風(fēng)中飄揚著，于是，他慢慢停下腳步，“紀月，這樣，太危險了?！?/br>
    她沒有說話，轉(zhuǎn)過頭來，梁辀看見，她彎著眼睛對著自己笑得好看，長發(fā)也扎成兩個辮子披在胸前，和記憶里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慢慢向她走去，伸出手，“我拉著你，這樣太危險了?！?/br>
    她還是笑著，卻沒有搭上他的手，他抿著唇，也笑了下，“乖，回來吧，這樣危險?！?/br>
    說話間，山頂?shù)娘L(fēng)吹來，不僅吹起了她的裙擺，還吹起了她耳邊的碎發(fā)，他看見她耳垂上空空蕩蕩，也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br>
    他的話剛說完，她突然就從圍欄上蹦了下來，馬牙山的山峰，傾斜角度異常大，你站在3100米的山頂都能看見底下的河谷，梁辀心一沉，聲音也變得緊張，“紀月，別下去?！?/br>
    她終于說話了，笑著問，“梁辀，你愛我嗎？”

    “愛，”他點點頭，“我怎么會不愛你呢，乖，拉著我的手?！?/br>
    她笑著，站在傾斜的山坡上，正一步一步在往后退，他看見她的腳上，每一步，草甸野花都蓋住了她的腳面，他突然覺得心被揪住，疼得不行，“別，你別動，太危險了。”他手攀上圍欄，一躍便躍了過來。

    “梁辀，如果風(fēng)吹過你的臉龐，那就是我在輕撫。”她笑著說道。

    他沒反應(yīng)過來這話是什么意思，就看見她腳后有一個小坑，“不要?！彼舐曊f道，可話還沒說說完，就看見她踩了上去。一瞬間，整個人失去平衡，倒在山坡上，她的衣服沾染著草屑，野花，像一塊落石一般，從山坡上滾下去。

    “紀月……”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抓她，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不能抓住她，那便跟著她一起消失吧。

    梁辀猛睜開眼，像溺水的魚那般，大口地呼吸著，那種后怕的感覺，令他下意識地去摸身旁，卻摸到空空如也的床鋪。他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看到衛(wèi)生間的燈亮著，里面?zhèn)鞒鏊暋?/br>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紀月還在，剛才，只是一個夢，可夢里那種心被擰成麻花的感覺，卻一直縈繞在心頭。

    梁辀覺得，這個夢是不是老天給他的預(yù)言，他想到夢里，她像一陣風(fēng)一樣跌落時，那時，好像自己的心都停止跳動了。

    窗外的天，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他還是有些后怕，又想到昨夜，后來她裹著被子睡了，他穿著衣服躺在另一邊。兩個人，一夜無言。

    他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去，浴室里水花聲還是沒停，他敲了敲門，“紀月，我們來聊聊。”

    水聲沒有停下的跡象，梁辀在門口又等了一會，眉頭緊鎖著，隨后，走到沙發(fā)那，從包里拿出煙和打火機，拉開陽臺門，在沙發(fā)上坐下。

    微弱的晨光照亮遠處的山巒和湖面，他木然地看著，抽出一支煙點燃，深吸了一口。

    這兩個月，他太累了，在北京的學(xué)校里，他總是有一些特權(quán)，現(xiàn)在換到華師大，就什么都沒有了。很多年沒有給本科上過課了，他只能重新做課件，開始備課。

    還有資源部的工作，走又走不掉，他想著，既然這樣，那只能在權(quán)力范圍內(nèi)，多幫她做點事。

    后來，就是丈母娘生病的時，那時候，三個城市跑。每天開會到晚上11點，回到家就開始忙學(xué)校的事。

    誰知道，又加上王如海的事，正巧，那個星期，他忙瘋了。

    梁辀幾口就抽完了，又點燃一支，他從未覺得如此的累，好像所有的事，都夾雜在一起，壓得自己透不過氣。

    抽著抽著，他又有些后悔，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想到，她只是個姑娘啊，接連遭受親人出事的打擊，還要承擔(dān)工作的壓力。

    梁辀覺得，自己錯得太離譜了，應(yīng)該多體量她一些。他決定，今天好好和她聊聊，好好聊聊最近發(fā)生的事。無論她發(fā)什么脾氣，說什么，自己都要好好聽。

    不過，紀月并沒有給他機會。

    梁辀聽到水聲停了，趕忙摁滅手中的煙，站起來，剛推開落地門，就看見她穿著整齊，拿著包，走向玄關(guān)處。

    “紀月，”他叫了她一聲，她沒有回頭，而是直接抽出墻上的房卡，瞬間，房間里的燈都熄滅了，連空調(diào)風(fēng)聲都停了下來。

    梁辀抿了下唇，走進衛(wèi)生間，飛快地洗漱完畢，走出來拿上包，關(guān)上房門，追了出去。

    他出來時，電梯已經(jīng)關(guān)上門了，不知道早餐廳在哪，只能先去酒店大堂。等他回到餐廳的時候，紀月已經(jīng)坐著在吃早餐了。

    他的視線在餐廳里找了一圈，看見她之后，隨手拿了杯水，走過去，他什么話都還沒說，紀月便放下叉子，站了起來。

    梁辀垂下眼睛，看著手里的玻璃杯，“你坐下吃吧，我走?！?/br>
    他在不遠的地方，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沒一會，就看見紀月站起來，于是，他將盤子里的吐司片全部塞進嘴里，跟了上去。

    一進電梯，她在角落站著，他低下頭，輕聲說，“我在酒店門口等你。”

    從千島湖去桐鄉(xiāng)，2個多小時路程，梁辀第一次覺得，時間怎么可以既快又慢呢？

    他看見紀月一直靠在車窗上，目視前方，嘴唇抿得緊緊的。剛開上高速，他就忍不住了，“紀月，昨天晚上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應(yīng)該多一點耐心，你別生氣了?！闭f完，他看向她，她還是老樣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心里嘆了口氣，語氣里的姿態(tài)，也放得更低了，“我們聊聊好嗎？我知道你生氣，你怎么說我，都行?！?/br>
    他看見她，閉上了眼睛，完全是拒絕溝通的樣子。他知道他說什么，她都不會聽了，捏著方向盤，重重地嘆了口氣。

    車開到市公安局門口，紀月給丁磊打了個電話，沒幾分鐘，就看見他下來了，手里還拿著文件，似乎從會議室出來的。

    丁磊從臺階上走下來，走到保安亭，拿起架子上的登記表，說了句，“師傅，放一下。”車停完之后，他看見今天他們倆是一起來的。

    “紀小姐。”他先同紀月打招呼。

    紀月點了點頭，獨自一人走在前面，丁磊覺得，幾天過去，她的面色看上去依然不好，走在后面的是梁辀，他伸出手，“梁老師?！?/br>
    梁辀也握了上去，然后還彎了下嘴角，“辛苦了。”

    紀月從盒馬上給二支隊點了很多零食、水果和飲料，她到的時候，東西也剛配送到。辦公室里來了好多警察，因為剛破了案子，里面一陣歡聲笑語。

    她在辦公室門口站住，丁磊也發(fā)現(xiàn)了，拿著文件咳了一聲，敲了敲門框，佯裝怒意，“都忙好了？聚在一起?！?/br>
    紀月算是很好的家屬了，這幾天點心、夜宵都沒停過，妮子笑著喊了句，“紀姐，來了啊。”她也笑了一下，“謝謝你們。”隨后，便進了會客室。

    再次來到這個房間，一切都和之前一樣，丁磊走在后面，這次，手里還多了個紙箱，紙箱放到桌上，視線里，她看見上面貼著編號，人最后，不僅會變成骨灰，還會變成一串?dāng)?shù)字編號。

    丁磊在紀月對面坐下，看見梁辀走在后面，輕聲說了句，“隨便坐?！?/br>
    就聽見她悠悠地吐出一句，“梁辀，你也想聽？”

    他瞬間怔愣住了，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意思，‘你怎么有臉來聽的？’，是啊，自己怎么有臉來聽的，他提了下背包，“那我在門口等你?！闭f完，就退了出去，順便關(guān)上了會見室的門。

    丁磊低下頭，無聲地嘆了口氣，再抬頭時，換成了丁隊長的樣子，“是這樣的，紀小姐。昨天在電話里說，案件詳情不能透入。這邊局里研究了一下，還是尊重家屬的知情權(quán)，我這邊會給您講一下基本情況?！?/br>
    話說得挺冠冕堂皇的是，實際上是丁磊被莫局叫了去，周隊長也在，他問，“通知了家屬沒？”丁磊點了點頭，“通知了，說了下嫌疑人的名字，其他的，按規(guī)矩沒有透露。”

    周旭東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思索了一下，才說，“這個，也要考慮家屬感受，該說的，也要說一下。”

    丁磊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按照規(guī)矩辦了啊，一直都這樣說的?。俊?/br>
    桌子后面的莫局有點不耐煩了，“嘖”了一聲，“我說丁磊，你就不能變通一點嗎？這案子比較特殊，讓你多說一點，顯得我們辦案工作細致啊?！?/br>
    他拿出一些文件，一份一份在桌子上攤開給紀月看，“整個案子，咱們簡單說一下，畢竟也是您父親么，您也需要知道前因后果?！?/br>
    紀月扯了下嘴角，看著那些白紙黑字，輕聲說了句，“麻煩你了。”

    就在丁磊和偵查員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人來到了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那人就是宋霽輝的司機，黃天勤。這次，他還帶了一個中年男人來。

    丁磊見到他身旁的男人時，還有點詫異，“老陸？你怎么來了？”

    老陸干笑了兩聲，看看身旁的黃天勤，又看看對面的丁磊和老武，“這不是，生計所迫么?！?/br>
    丁磊和妮子一起給黃天勤做筆錄，老武和另一位民警給老陸做筆錄。

    “你找的人跟蹤被害人？”

    黃天勤點點頭，“沒錯。”

    “為什么？”

    “很早之前，紀小姐讓我盯過她父親的梢，我覺得他問我老板借錢這件事，太詭異了，我怕他對紀小姐和我老板不利，所以自作主張的。整件事，和宋老板沒關(guān)系?！?/br>
    “黃天勤找到你去跟蹤被害人？”

    “沒錯，”老陸點著頭，他以前也是偵查員，太熟悉這些了，索性把話都說了，“他和我說，覺得他形跡可疑，讓我盯著點，記錄下他去哪，和哪些人見過面?！?/br>
    “就這些？”

    “沒錯，平時，一般性這種跟蹤的委托，也就查點這些內(nèi)容。”

    “為什么你覺得，他會對紀月和宋霽輝不利？”

    “紀小姐母親做手術(shù)那天，他們起沖突的事，我在一旁都看到了。我覺得他們關(guān)系很差，后來，聽說他變得很殷勤，再加上他問宋老板借錢，我擔(dān)心他另有所圖?！?/br>
    “另有所圖？”

    “沒錯，你們應(yīng)該也知道，宋老板身份很特殊，最重要的事，他很愛紀小姐。給有錢人開車，你不光光只是個司機，如果他出事了，我這一輩子也要跟著結(jié)束。我怕他利用紀小姐父親的身份，接近老板?！?/br>
    “跟蹤的原因，說過嗎？”

    “有錢人嘛，無非就那點原因?！?/br>
    “老陸你沒問過？”

    他笑了起來，“我都不是警察了，問這些干嘛，只要不是違法的事，錢到位了就好了?！?/br>
    “說說情況？”

    他拿出一迭存儲卡，“視頻都在這里了?！?/br>
    “還挺多啊?！?/br>
    他笑了，“干這一行，就是一個服務(wù)員，給客戶做好服務(wù)，當(dāng)然是錄的越多越好了。那天，我跟著他回到鎮(zhèn)上，找了個不錯的地方停著，車上的攝像機就在那錄視頻，我就坐在車里等著，接過等到第二天12點，他都沒出來。我就下車，去樓下轉(zhuǎn)了一圈，這樓也沒門禁，于是，我就上樓，貼門上聽了聽，什么聲音都沒聽到，我就意識到跟丟了。”

    “沒有出來？”老武微微瞇起眼，“你確定嗎？”

    老陸笑了，“怎么，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沒有什么，繼續(xù)說。”

    他笑得更明顯了，“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對不對，告訴我吧，我以前好歹也做過偵查員嗎？”

    老武給身旁的民警使了個眼色，他便走出去了，沒一會，丁磊來了。老武起身，在他耳邊說著話，說完之后，他看向椅子上的老陸。老陸原來是一支隊的偵查員，后來因為危險駕駛罪，被判了緩刑，自然也被開除了公職，這時，老陸朝他們彎了下嘴角，笑得有點苦澀。

    這次，他們回到了辦公室。老陸坐在電腦前，竟然還有點感慨。丁磊點開一段視頻，視頻里，白色車停在路邊，攝像頭被樹葉擋去了光線，本就不高的畫質(zhì)，充滿了顆粒感，勉強能看到遠處，一個短發(fā)穿著黑色外套的人上了車。

    “這不是被害人?！崩详懨摽诙?，這個答案令在場所有人一驚，接著，繼續(xù)說下去，“我以為是自己跟丟了，回去翻了視頻。一開始，我也以為這個人是，”他指著顯示屏，“你們?nèi)タ?，我那個保險杠上的攝像頭的視頻。他早上從家里出來時，和晚上上車，兩人的姿態(tài)是不一樣的。王如海走路，有一些跛腳，一高一低，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視頻里這個人，用領(lǐng)子擋了衣服，但是走路卻是正常的?！?/br>
    老武立刻看向丁磊，脫口而出，“因為他穿的是前一個周末，女兒剛給他買的新鞋，還來不及磨損，所以大家都沒發(fā)現(xiàn)?！?/br>
    “這假扮一個人風(fēng)險也太大了。陳峰在開車，那王如海是誰扮的？”

    “陳彩樺。”丁磊看向她。

    可她卻搖了搖頭，“丁隊，女人扮男人，太難了。頭發(fā)怎么解決？身材怎么解決？王如海可沒有中年發(fā)福的樣子。”

    丁磊挑了挑眉，“把她拘回來，不就知道了。而且，陳峰還在我們手里?！?/br>
    “陳峰?！倍±诳吭趬Ρ谏希粗块g中央的人，他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被害人死之前，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彼€是垂直頭，說話聲有氣無力，又無精打采的。

    “他去問女兒的前男友借錢。”丁磊看到他垂著的頭，終于抬了起來，臉上是迷惑的表情，于是，接著說，“死者去問一個陌生人，借150萬，那個人呢，還是個富二代，他家里的司機，反過來，怕死者對老板起歹念，結(jié)果，找了個私家偵探跟著被害人?！?/br>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br>
    丁磊看到陳峰的嘴唇開始顫抖著，他決定繼續(xù)進攻，“富二代也搞不清，他為什么來借錢。說實話，我也搞不清，他為什么去借錢，150萬啊。你知道嗎？”

    陳峰突然想到，幾年前，他和他媽在家里吵架，陳彩樺知道自己讓王如海去找紀月，氣個半死，可是，吵來吵去就還是那幾句話，無非就是她不會給紀瀾這個女人低頭的。

    陳峰覺得無語極了，真當(dāng)不蒸饅頭爭口氣嗎？他罵罵咧咧地下樓去，正好遇上王如海，他大概剛贏了麻將回來，心情很好，看見他，笑了起來，“怎么走了？吃飯再走啊?！?/br>
    “不吃了，吃不下。”

    “哎呀，”王如海拉住陳峰，“別跟你媽一般見識，紀月外婆這幾天從外地回來了，我去跟老外婆說，我跟你說，紀月最聽外婆的話了?！?/br>
    “真的嗎？”

    “真的啊?！蓖跞绾Ｐα似饋?，“我都答應(yīng)你了?！彼牧伺年惙宓募绨?，“爸還要給你買房子呢?！逼鋵嵞翘?，王如海就是順口那么一說，他后來被紀瀾一兇，連給陳峰疏通工作的事都不敢說完，他那么精的一人，怎么可能掏錢呢。

    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冥冥之中。

    有時候，故事就像莫比烏斯環(huán)，它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啼笑皆非的邏輯閉環(huán)，似乎，又有一種宿命糾葛的味道。

    每一個人，都在里面有一個屬于他/她的角色。

    梁辀坐在辦公室，妮子倒了杯水，端給他，他下意識地點點頭，說了句，“謝謝。”茶水還沒變涼，會客室的門就開了，他立刻站了起來，看向走出來的人。

    丁磊在他臉上，看到的是和年齡不符的不知所措，只有在看見她時，才會露出的獨特情緒，丁磊想了想，叫住了紀月，“紀小姐，方便，再聊幾句嗎？”

    門重新關(guān)上，他們沒有坐下，只是在那站著。

    丁磊看了眼門縫，舔了下嘴唇，“說實話，其實這些，我本不該說的。不過，我們做警察的，其實看的也很多。我見過，更令人難過悲傷的夫妻?！?/br>
    紀月微微側(cè)頭，“嗯？”

    他深吸了口氣，“我們破過一個案子，男的離了婚，帶了個孤獨癥的兒子，遇到一個很好的女人，兩個人也結(jié)了婚。但是，這卻是一個悲劇故事。女人懷孕了，她的父親去動手溺死了孩子。因為，他覺得孩子會拖累他們倆的生活。他希望女兒女婿能夠過沒有負擔(dān)，屬于他們的生活?！?/br>
    紀月明白了他的意思。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要，讓過去的生活牽絆你們?！?/br>
    她問道，“所以，他們原諒對方了嗎？”

    丁磊張了張嘴，“我不知道?！?/br>
    相比來的時候，紀月手里多了點東西，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梁辀說，“你等我，我去開車。”他以為，還像來的時候一樣，沒想到，紀月這次說話了，她沒有看他，而是看向市公安局的招牌，“黎雯來接我了?！?nbsp;   梁辀隨著她的話也看了過去，一輛灰色的寶馬425開了進來，這種花哨的轎跑，還是很吸引眼球的，一眼看到。

    車繞著門口的草地，徑直向這里開來，頓時，他心里急了起來，快速地低聲說道，“紀月，我們聊聊?！?/br>
    她什么都沒說，又向下走了一步，他便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手剛碰觸到，就被她猛地甩開，聲音也變得尖銳，“你別碰我?！?/br>
    “好?！彼R上放開，將手背到身后，“紀月，我們談?wù)労貌缓谩！闭f話間，他看到，黎雯的車已經(jīng)快到跟前了，副駕駛的車玻璃放了下來，她正朝著這頭看來。

    于是，他迅速且急迫地說著，“紀月，是我不對。我們聊聊?！?/br>
    “梁辀，”她蹙著的眉頭，不知何時松開了，看上去，臉上很平靜，令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我看過你愛我的樣子，所以，你不愛我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