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搞文學(xué)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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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了母親一起吃晚飯的挽留,張優(yōu)爾駕車離開,行駛在路上卻又感茫然,不知該去哪?,F(xiàn)在已接近下班的點,沒必要再回學(xué)校,可她也不想回婚后的那個家。 她想起剛才臨走前,張玨又追著告訴她的話:“這件事我想有必要讓你知道——那個小畜生回來了。是你鄭叔叔瞞著我悄悄把他弄回國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回來都有一周了……他沒有來找過你吧?” “抱歉,這事是mama疏忽了。你鄭叔叔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了,我不能一直攔著不讓他見自己的親兒子,也怕將來落人口實……總之你保護好自己,有什么異常要趕快告訴mama。我也會看緊那個小畜生,不讓他再去sao擾你?!?/br> 張優(yōu)爾把車停靠在路邊,點了支煙,霧氣緩緩繚繞在車內(nèi),她突然輕笑了一聲。 現(xiàn)在一口一個小畜生,可曾經(jīng)你明明那樣疼愛過他呢。 當然她也明白,這其中多多少少有些作秀的成分,嫁入豪門給人當后媽,與繼子的關(guān)系本就尷尬,表面功夫總要做到位的。 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經(jīng)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人生,那就和和美美過她的貴婦生活好了,又為什么非要讓已習(xí)慣平凡生活的女兒去強行擠入那個陌生又光怪陸離的世界? 為什么? 年少時,張優(yōu)爾曾在心底一遍遍地質(zhì)問。 為什么要生下生父不詳?shù)乃??為什么生下她后又不要她,一走就是十年?為什么后來又要把她接到身邊,讓她接受貿(mào)然多出來的繼父和弟弟? 為什么總是察覺不到那個孩子乖巧表面下的惡劣陰險,察覺不到她的恐懼排斥,還總讓她和弟弟好好相處? 還有,既然借著新任丈夫的能力掩埋消除了自己的過去,卻又為什么不徹底處理干凈?為什么那些被封禁銷毀的光碟還是出現(xiàn)在了她的同學(xué)手中?在教室的多媒體上,在男生們下流猥瑣的起哄聲中輪番播放? 為什么要讓她進入到這個充滿了殘酷惡意,恃強凌弱的環(huán)境?為什么讓她遭受一次又一次的鄙夷和霸凌?為什么讓她在十四五歲正值青春期的時候,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崩壞? 這些疑問,曾長年在心中糾結(jié),多少個夜晚,一遍遍地折磨她,刺痛她,讓她發(fā)不出聲又喘不過氣,她大哭過,自殘過,甚至自我了斷過,以一種帶著決絕毀滅性質(zhì)的極端方式,給自己陰郁灰敗的青春期畫下了血紅顏色的句點。 之后,她終于脫離了那里,回到外婆家,只是那時老人已病入膏肓,時日無多,她陪完老人最后一程,就進了當?shù)匾凰乃薷咧凶x書,靠著外婆留給她的一筆積蓄讀到了大學(xué),一步步走到了現(xiàn)在。 慢慢的,很多事她也不再糾結(jié)了,包括對自己的母親。 或許這就是成長,經(jīng)過了一點一點的失望,一陣一陣的痛楚,一次一次的妥協(xié),然后那些曾經(jīng)仿佛天塌地陷般的遭遇,也都云淡風(fēng)輕了。 并不是因為已治愈,而是因為無能為力,人只能往前走。 如果要問現(xiàn)在的她,那么她會承認張玨作為女人的確很了不起,也能理解她當初的選擇,理解她作為女人有太多的不甘和無奈。 可是作為女兒,她終究還是沒辦法毫無芥蒂地去和張玨相處。 人性,人情,還真是復(fù)雜又別扭啊……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母親就好了。 張優(yōu)爾想,如果她不是母親,只是一個普通長輩,自己或許會仰慕她,更愿意親近她。 …… 煙燃到了盡頭,張優(yōu)爾回過神來掐滅掉,隨后啟車出發(fā),往另一個熟悉的地方駛?cè)ァ?/br> 這種時候,她需要慰藉,需要發(fā)泄。 車停在了月瑟門口,她下來后往門內(nèi)走,卻看到迎出來的不是以往等在那的男孩,而是他們經(jīng)理,正得體地笑著和她打招呼:“您今天來這么早?還沒吃過晚飯吧?” 張優(yōu)爾點了點頭應(yīng)道:“等會在這兒吃。少辰呢?他今天不在嗎?” 經(jīng)理面帶歉意:“不好意思啊張小姐,還沒來得及跟您說,少辰……前兩天辭職了,不在這兒干啦!” 張優(yōu)爾略微詫異:“是嗎?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唉,也是他點兒背!”經(jīng)理壓低了聲音,頗有些諱莫如深道:“就上周五還是周六的晚上,在外面好端端突然遇到打劫的,把人拖到后面巷子里狠揍了一頓,打斷了腿不說,臉上還被劃破了,牙齒都生生磕斷了幾顆!” 她停下了腳步:“這么嚴重?” “是??!”經(jīng)理感嘆道:“皮相破了,他在這里還怎么做下去呢?” 她沉默片刻,也跟著嘆道:“這真是無妄之災(zāi),太可惜了?!蹦樕蠀s沒有顯出太多遺憾的表情,繼續(xù)往前走。 “誰說不是呢,”經(jīng)理附和,又轉(zhuǎn)而道:“不過您也別太介懷,各人啊有各人的命,誰也奈何不了。我過會再安排個新人來招待您,怎么樣?剛來沒多久,資質(zhì)很不錯,而且干干凈凈的!” 兩人說著話,已走過了前院,來到后面大廳的那座影壁前,距上次來這里不過三四天,上面的壁畫已又換了一幅: 大片繁盛陰晦的綠植背景中,衣著華麗的金發(fā)少女仰躺在平靜沉寂的河水里,蒼白脆弱的臉龐浮于水面,流露著悲傷與死亡的氣息。 張優(yōu)爾又停住了,看著那幅畫久久不語。 經(jīng)理摸不透她的意思,只當她對少辰的突然離開不滿意,于是又連忙道:“還有好幾個新來的呢,要不我把他們都叫來給您看看,您自己好好挑一挑,怎么樣?” “不了?!睆垉?yōu)爾想了想,指著面前那畫道:“你去問問他們,誰知道這幅畫。知道的人今晚就來陪我?!?/br> 經(jīng)理愣了愣,但好歹也見識過很多要求更荒誕的客人,相比之下這也不算什么了。他神色如常地應(yīng)道:“好的,那我——” “我知道?!鄙砗笥袀€年輕且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 張優(yōu)爾轉(zhuǎn)頭一看,是段昱青。他仍穿著這里的侍應(yīng)服,只是腰上系了條白圍裙,手上還拎著拖把,站在庭院中,灼灼的眼眸直盯著她,有些難以言明的意味。 經(jīng)理看到是他,皺眉道:“你在這里做什么?不是讓你把后面過道弄干凈嗎?” “已經(jīng)弄好了?!彼貞?yīng),眼睛卻只看著張優(yōu)爾,沉聲道:“我知道這幅畫,我可以陪你嗎?” “……”張優(yōu)爾也看著他,眼中帶著些許審視。 經(jīng)理一臉無語:“之前你不是不肯……的嗎?怎么這會又……” “好,就你吧。”張優(yōu)爾突然開口。段昱青的臉色頓時明朗,眼里也有了幾分亮色。經(jīng)理便也不再多說什么,叮囑了段昱青幾句就離開了。 他走到她身邊,似乎意識到自己此時的樣子有點狼狽,就把手里的拖把放到一旁,圍裙也解了下來,攥在雙手中無意識地搓了搓。 張優(yōu)爾此時倒覺得他有幾分可愛,問道:“不是說被騙來的嗎?怎么還在這里工作?” 昨天在她辦公室里憤而離去的男生此刻卻耷拉著腦袋,顯得委屈極了:“我跟他們說好了,只打雜,不陪客,現(xiàn)在就在后廚干些體力活,工資也不低——我還是想掙點錢,而且……” 他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仿佛有著說不盡的難過和落寞:“而且你不許我在學(xué)校的時候去找你,我想著這里你應(yīng)該經(jīng)常來,那我就在這兒守著或許也能偶爾見到你……” “見我做什么?”張優(yōu)爾帶著嘲意笑道:“不是已經(jīng)對我失望了嗎?” 男孩的頭垂得更低了,滿含愧意地囁嚅道:“對不起,老師,真的,真的很對不起!我昨天不該那樣說,是我錯了……” 張優(yōu)爾對此不置一詞,只對著面前的畫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說你知道?這幅畫名字叫什么?” “《奧菲莉婭》,”段昱青也看向了畫上的少女:“我以前……在一個朋友的畫冊上看到過這幅畫,他告訴我,奧菲莉婭是《哈姆雷特》里王子的戀人,在遭受背叛后精神錯亂,失足溺水而死?!?/br> 站在畫前的女人默默聽著,不發(fā)一言。 “老師很喜歡這幅畫?”段昱青又問她。 “……只是有些好奇?!睆垉?yōu)爾看著少女那張絕望無助的臉:“你說,她此時是活著,還是已經(jīng)死去了呢?” 如果是活著,為什么她的眼中卻是空洞渙散的,沒有一絲生氣? 如果已死去,為什么她的神情又是如此生動,似掙扎又似哀慟? 段昱青沉吟一陣,無奈搖頭:“我看不出來,但不管怎么說,故事里的她確實是死了。” 張優(yōu)爾若有所思:“所以你也覺得,死亡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嗎?” “這個,”段昱青神情認真道:“我無法下定論,不過這畢竟只是藝術(shù)作品,或許這樣的結(jié)局才能更顯現(xiàn)出它的偉大和美感吧?!?/br> “……是啊,搞藝術(shù)的,還有搞文學(xué)的,很多都是這樣?!睆垉?yōu)爾道。 段昱青一滯,轉(zhuǎn)頭看她,她卻自顧自繼續(xù)道:“喜歡用女人的慘劇和苦難,去美化他們理想中的愛與悲,去成就一部作品的偉大?!?/br> 段昱青垂眸,眼底沉沉,抬眼卻又笑道:“可是,老師不也是搞文學(xué)的嗎?” 張優(yōu)爾定定看著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仿佛要透過他那層俊美的皮相直達混沌暗沉的內(nèi)里。 她突然又看到了他眼角的那顆痣,表情又多了幾分恍惚朦朧,眼中也蘊起隱晦的曖昧,湊近他耳邊,緩聲道:“你說錯了,老師不搞文學(xué)?!?/br> “只搞男人?!?/br> 被她審視得正滿心忐忑的男孩霎時屏住了呼吸,腦子一片空白,在領(lǐng)會到她話中的輕佻露骨后,心跳又一陣狂亂。 “老師……”他眼神灼熱地低喃,低頭想要親吻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她卻又退開,讓他落了空,心頭更添焦躁和癢意。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貼上去想要親近她,她卻突然轉(zhuǎn)身走了,離開前又帶著些許逗弄的語氣道:“不是要陪我嗎?過來?!?/br> 尒説 影視:ρ○①⑧.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