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前最后一次回到z市還是那個癲狂的春節(jié)，暑假他們沒有回家，開學(xué)沒多久就被傳送到了十年前的z市，他們不得不探尋這座從小生活的小城。憑依在十年后看到的網(wǎng)絡(luò)訊息，去到十年前的場所走訪可能已經(jīng)存在的小店。

    不過這一天他們?nèi)サ氖且患沂兄行牡睦吓茝V味面食館，是本地人早中晚餐夜宵的好去處，老少咸宜，他們讀書時也常去。

    他們各要了一份云吞面，配上一些甜品，寧映白等餐時就著剛才的話題繼續(xù)發(fā)散思維。

    “你媽為什么那么喜歡女兒？”

    “我怎么知道！”

    “唔，我是想過，我是男孩的話我媽就不會是那種教育方式了。說白了我是男生，我那些事就不算個事兒，哪還有后來那些彎彎繞繞的?！?/br>
    這時寧容心也來到了店面里和男友相見，雖是因為網(wǎng)絡(luò)相識，但兩人感情甚篤，比年輕時失敗的婚姻都要來得熱烈。他們各有一個要中考的孩子，約定到中考結(jié)束后就向孩子們公開他們的關(guān)系。

    該店是老字號了，又值飯點，一座難求，都是和陌生人人擠人地拼座。林晉賢來得早，給寧容心占了個位置，那個空位背靠著一位打扮清涼的年輕女子。

    寧容心掃了一眼，那位女性穿著一件蕾絲披肩，下邊的是大面積露背的連衣裙。寧容心估量她的坐高與自己相近，可自己年輕二三十歲也不敢穿這樣的衣服，她便不再對陌生人的衣著多想。

    地點是寧容心約定的，一把年紀(jì)了也不貪那些虛的，找家口味合適的小館子吃點十來塊錢的東西就行。林晉賢按她的口味點好了單，特意叫了一份她愛吃的椰奶龜苓膏。

    “怎么了，有心事？”林晉賢看出寧容心的心情不佳。

    “我女兒早戀了。”寧容心沒精打采地攪拌甜品，“她老師說是班上的一個男孩子，人算上是挺好的，就這年紀(jì)的小男生。但我還是……唉你懂的吧?！?/br>
    “這……怎么辦？”林晉賢想到了自家那小子，可養(yǎng)男孩和養(yǎng)女孩要擔(dān)心的事終究有很大不同，他怕他無法完全與寧容心感同身受導(dǎo)致說錯話。

    煩惱中的寧容心懶得回答，還在一遍又一遍地攪拌散碎的龜苓膏。她聽到后面的女子說：“說起來這個時候我媽都跟我林叔網(wǎng)戀奔現(xiàn)八百遍了吧，小白離見到那個死人哥也不遠(yuǎn)了?！?/br>
    寧容心一驚。

    又有一個年輕男聲說：“對啊，那怎么辦，小白是肯定看不上那貨了，但我覺得他手腳不干凈，同處一屋檐下做出什么壞事……”

    女聲說：“跟小白說唄，咱倆的日子太滋潤，主線上的反派人物都給忘了。我還是得說我媽那人特奇怪，又老又新，又開放又保守的，我想不通，但凡中間任意一個節(jié)點她能做得好一點我們家也不至于……”

    接連的名詞代詞形容詞讓寧容心覺得自己被戳中了。

    寧映白也在攪拌她的椰奶龜苓膏：“我以前想過很多次，我要是個普通一些的女孩就好了。普通一些的外表，普通一些的成績，普通一些的性格，普通一些的性欲跟性觀念……或者普通一些的家庭背景么？可是去掉哪個都不是我了吧。那事發(fā)生之前我想‘我就是我’，那事發(fā)生之后我想‘我cao你們所有人’，然后二十幾歲再回過神來我這個人就定型了。你想過么，你老婆是個小巧玲瓏的平胸女孩，成天嬌嬌嗲嗲地掛在你身上……”

    “怎么可能！那還是你么！我……我喜歡的類型……在青春期就被你定了型了?！标惥戈柋煌蝗灰粏枺秸f越小聲。

    “瞧你這話說的。那如果，我的個性和三觀還是我，換個了別人的殼……”

    “行了，誰都知道咱倆最開始走得近就是話太多，什么都能聊得上，只要內(nèi)核是你換個物種都行吧，但你得還能說話?！?/br>
    “呵，你什么時候也學(xué)成了油嘴滑舌那一套了？還能說話呢，我看昨晚zuoai的時候你恨不得封了我的嘴?！?/br>
    “那不是你突然開始說笑話嗎！笑了半天不帶停的，我都要沒心情了！”

    “哎呀咱倆在床上說笑話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我看你老二都習(xí)慣了怎么你本人還沒習(xí)慣？”

    寧容心皺眉，這倆小年輕怎么在飯桌上說這些，他們不吃飯周圍人還要吃飯呢。

    調(diào)笑了一番寧映白的心情變好了一些，再說回小寧映白身上聲音也亮堂不少：“到現(xiàn)在我也沒摸準(zhǔn)我媽對婚前性行為是怎么個態(tài)度，從理性出發(fā)，她那扇窗是要開不開的，結(jié)果我一腳把她房頂都掀了，她就不得不接受了。但現(xiàn)在小白還是個雛兒呢。你說啊，我媽能在我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跟我說明這是什么，也能定期給我更換合適尺碼的內(nèi)衣，為什么她就不能更進(jìn)一步呢？”

    家庭始終是寧映白的心結(jié)，從z市回到x大，再從x大穿越回過去的z市，她鮮少提到她的家庭，陳靖陽也不會去問。他對寧家的了解都是通過寧映白的語言碎片和她的經(jīng)歷，并基于這些拼湊出來的印象發(fā)表評價。其中關(guān)于寧容心的過去，她不愛提，寧映白對自己母親的認(rèn)知也包含了想象。

    他沒有說話，知道這時候他應(yīng)該扮演一個傾聽者。

    但寧容心基本上心涼了一半，她無力去應(yīng)付男友，等她聽完后面這兩個人說了什么再和男友解釋她為什么不說話。

    寧映白說：“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2013年也沒我想的那么壞，所以九十年代也不會有我想的那么好。陳靖陽，如果入學(xué)的時候我是一個比你還矮的小不點兒，你會早一點跟我告白嗎？”

    “你這就問得過分了啊！而且剛才不是問過差不多的問題了嗎？”陳靖陽很不好意思。初三的他還算和寧映白在一個水平線上，剛上初中那會兒就是個全方位被壓制的小蘿卜頭，吃了熊心豹子膽都不敢去和他的白姐交往。

    寧容心對“陳靖陽”三個字敏感得很，就算只是同音不同字她也得確認(rèn)一下。她過來的時候后面那桌只有女生在，男的大概是去前臺加菜了。

    “那不就是想想么，偶爾也會想過一下不到一米六的生活，下輩子吧?！睂幱嘲走€想說點逗趣的話，比如下輩子再考慮做不做你們老陳家的媳婦什么的，她對面的陳靖陽卻變成了呆呆地瞪著她身后。

    她回頭，對上的是親媽的震驚臉和繼父的茫然臉。

    寧映白差一丁點就忘了她現(xiàn)在是披著“寧淼淼”皮的寧老師，陳靖陽是披著“陳焱焱”皮的陳老師，才克制住了自己喊“媽”的條件反射。

    “好巧啊老師，你們也在這里吃飯啊?！睂幦菪南蛩麄兇蛘泻?。

    “您好您好。呃，哈哈，同事推薦的，是挺好吃的哈?！睂幱嘲着R場添加上了外地口音，勉強(qiáng)維持他們的人設(shè)。

    反正強(qiáng)行解釋陳老師和“陳靖陽”的關(guān)系也說服不了她媽，她選擇裝傻不解釋。

    *

    小寧映白在被窩里和男朋友發(fā)消息。

    小白：你爸媽說你沒？

    小陳：說了，都一堆廢話，沒在聽。

    小陳：想你了。

    小白：嗯。

    小白：我媽也說了一堆廢話--|||

    小白：我覺得她會限制我的行動，可能以后都沒什么獨處的時間了。

    小陳：啊，那怎么辦？

    小白：我覺得至少到高中畢業(yè)她都會管著我，等我們?nèi)€遠(yuǎn)點的地方上大學(xué)她就管不著了。

    小陳：那也有三年多啊……

    小白：色鬼，你也還有三年才滿十八歲。

    小白：[圖片]寧老師幫我拍的照片，今天把成片給我了。

    小陳：?。。。。?/br>
    小陳：臥槽！

    小陳：你小心泄露啊?。?！

    小白：？

    小陳：我肯定不會?。。〉沁@種東西不是隨時有泄露的可能嗎？你小心點啊！

    小白：怕我媽看到后認(rèn)為是你拍的嗎，哈哈。

    小白：[圖片][圖片]換頭像，你用這個狗的。

    小陳：為什么我是狗？

    小白：因為我是旁邊的美少女！

    小陳：你比她好看！

    小白：嗯哼。

    小白：出得來的話明天放學(xué)你陪我去剪頭發(fā)吧，劉海好長了。

    小陳：嗯。

    小白：你什么時候能換個造型啊，聽說z高不管頭發(fā)的，你弄個跟陳老師一樣的頭發(fā)吧。

    小陳：臥槽，你果然還是把我當(dāng)成他的替代品吧？？？

    小陳：。。。。。。。。

    小陳：好吧。

    小寧映白逗男朋友逗得挺開心，去除了他們干過的色情事后她的初戀還是有那么一點十五歲應(yīng)該有的可愛的。

    經(jīng)歷了一個甜蜜的夢境，她還是得起來去上學(xué)。催她起床的母親看上去氣色不佳，余怒未消。

    “媽，你反對婚前性行為么？”小寧映白邊刷牙邊問。

    小寧映白的聲音含糊著，還隔了一道墻，在廚房盯著烤面包機(jī)的寧容心以為自己耳朵壞了：“啥？”

    “你反對婚前性行為么？”小寧映白漱了口擦了嘴，來到廚房門邊問。

    寧容心巴不得面包機(jī)現(xiàn)在就“?！保骸按笄逶绲恼f什么，趕緊上學(xué)去了，你本來就起晚了！”

    “晚上不讓說早上也不讓說，一天下來咱倆還有什么碰面時間??！人家家是孩子不愿跟媽說話，怎么我要跟你說話你還不樂意！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小寧映白完全不怕她媽“你怎么跟大人說話的”那一招，“媽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我，怕我成績下滑，怕我遇人不淑把身體壞了，我也知道我這個年紀(jì)跟你保證什么都是沒有用的，我在你心里當(dāng)然就是一小孩?！?/br>
    一睡醒說這些比去學(xué)校上早讀要頭腦風(fēng)暴多了，小寧映白沒有理清她的深層邏輯是什么，就是想問她媽：“我沒有一定要和他做什么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只有結(jié)婚了的人為了要孩子才能上床嗎？如果長大的我考了名牌大學(xué)有了一份好工作，我知道怎么保護(hù)自己，但我遇到一個我很喜歡又不想結(jié)婚的人，我也不能和他上床嗎？可是到了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管不了我了吧。媽，這就是你們口中說的‘什么年紀(jì)就該做什么事？’”

    二十五歲的寧映白認(rèn)清了自己母親的思維不會再改變，她不會問母親這些話，但十五歲的小寧映白還是對自己母親抱有希望的。

    從童年記憶中不難得出結(jié)論，她的生命源于母親與生物學(xué)父親的一場錯誤婚姻，再到她進(jìn)入青春期知道什么是性之后，這句話可以被細(xì)化為她的生命起源于一場錯誤的性交。所以她對誕下一個不該出生的生命抱有比流產(chǎn)更深層的恐懼。

    面包機(jī)終于“?！绷?，寧容心還是想逃避這個話題，她伸去夾面包的手有些顫抖。

    “媽，我們班教英語的寧老師就是十年后的我穿越過來的，她男朋友你也見過，他是十年后的陳靖陽?！钡貌坏侥赣H回答的小寧映白還是沉不住氣，管不了她的話會不會像動畫里一樣，因觸碰了世界的禁忌而導(dǎo)致整個世界的崩塌——時空管理局存在的話又能告訴我性到底是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