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以權謀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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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飛往意大利佛羅倫薩,需要大概16個小時,等他們降落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商顏的頭又開始痛了,輾轉反側一整晚都沒睡好,雖然周禮給他吃了藥,但貌似用處不大。 到了酒店,周禮本想著讓商顏多休息一會兒,沒想到他忍著頭痛非要處理工作。 卿純剛推開酒店房間門,周禮一個電話就叫她上去了。 和自己的小房間不同,商顏住的是酒店最高規(guī)格的總統(tǒng)套房,光是里面的會議室就比她的房間還大。 卿純第一個到的,打開電腦調出文件,會議室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人。 商顏是最后一個到的,蒼白的臉色明顯能感覺到他的身體不適,但他仍舊那般嚴肅,隱忍著不讓別人看出來。 雖然身體不適,但商顏嚴苛的工作態(tài)度依舊沒變,法務部所有人從到酒店開始就進入了高壓的工作狀態(tài)。 開會,開會,一直在開會。 修改方案,修改方案,還是修改方案,就這么一直持續(xù)到深夜。 已經凌晨兩點,加急改出來的應對方案終于通過了商顏的審批,會議室里的人漸漸散了。 商顏的頭痛得厲害,看過最終方案后就回了房間休息,在周禮的叮囑下,吃下新換的藥物便昏睡了過去。 大概是因為換了藥,身體的排斥反應有些厲害,一整晚商顏再次陷入飄渺的夢境中。 只不過夢里不再是那個看不清容貌的少女,而是他自己,還是嬰兒時的自己。 花園里盛開著華貴絢爛的各色芍藥,卻不及白色長椅上坐著的年輕美婦。 他的母親嫁進商家時才不過23歲,剛剛大學畢業(yè),比父親小上5歲,而生下商顏時也不過才24。 搖籃輕輕搖晃,女人低著頭滿臉的溫柔,她輕哼著小調,小心翼翼得哄著搖籃里的嬰兒入睡。 只不過小嬰兒太調皮了點,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就是不肯睡午覺,手舞足蹈得想抓住母親的手玩耍。 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搖籃里的嬰兒急切得抓住,開心得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同樣也逗笑了他的母親,她笑起來極美。 如此溫馨的畫面就像是在看一出話劇,夢里的商顏擁有上帝視角,看著母親抱著幼小的自己,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母親去世時,他還沒記事,所有的印象只能從爺爺嘴里得知,除此之外只有一張早已泛黃的全家福照片。 他的母親很漂亮,和父親站在一起時郎才女貌簡直絕配,可是………他的父親卻為了另一個女人拋妻棄子。 商顏一直都知道,其實他這個嫡長孫原本不可能繼承家業(yè)。 因為父親的過錯,他的母親就像是守了活寡,在商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孤兒寡母被扔在商家的角落無人問津。 商逸主動放棄了家主繼承權,包括名下所有的財產,一分都沒帶走,自然一分也沒給妻兒留。 他有骨氣有魄力甚至深情至極,但卻從未考慮過被拋下的原配妻子和剛出生的兒子。 失去依靠的孤兒寡母別說家族內部斗爭,就連平常的吃穿用度都只能求著商決給。 而商決被大兒子傷透心后又怎么可能對這娘兒倆有什么好臉色,甚至一度認為是這個兒媳無用,連自己的丈夫都看不住。 直到后來,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在郁郁寡歡了三年后徹底病倒,沒過幾天便撒手人寰。 也正是母親的死,他才會被接到商決身邊作為下一任繼承人精心培養(yǎng)。 商決對他說過,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他母親為他求來的,用她的命求來的………… 藥物引起的夢總是戛然而止,明明沒有動靜,商顏還是從夢中驚醒了。 頭終于沒那么痛了,但還是感覺昏昏沉沉。 商顏起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看了眼時間,才早上六點半。 今天還有會面談判,不能用這種狀態(tài)過去。商顏一邊想著一邊往客廳廚房走,周禮為他準備了足夠的藥物,簡單燒個水再吞兩片就夠了。 水燒好,倒進杯子涼一會兒,正當他回頭卻瞥見套房會議室里的燈還亮著。 昨晚周禮沒關燈嗎?商顏疑惑得站了一會兒。 也不知怎的,心底的好奇又驅使他邁開了步子,就好像是算計好的,商顏有預感會在里面見到誰,打開門時就真的見到了她。 她的電腦還亮著,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她一晚上的成果。一旁的打印機正在咔嚓咔嚓得工作,還熱乎的紙張說明她剛完成不久,所以也足夠累到倒頭就睡。 商顏沒有叫醒卿純,端著茶杯放輕了腳步走到打印機前檢查起了她的工作。 卿純趴在書本上睡得很香,厚厚的國際法正好給她當枕頭,就是口水掉下去后上面的筆記全都花了。 睡夢中的卿純迷迷糊糊,只聽到打印機咔嚓咔嚓得響,等聽到嘀嘀兩聲,她就知道打印完了。 晃著千斤重的腦袋撐起身子,卿純瞇著朦朧的睡眼伸手過去拿,可摸了兩遍啥都沒摸著。 “嗯?” 她疑惑得嗯了一聲,手掌都快伸到打印機里面了都沒摸到自己的方案書,強迫自己睜大眼睛后才看清面前的情況。 商顏就站在打印機旁,一只手端著茶杯一只手翻看她剛寫完的方案書,見她醒了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繼續(xù)翻閱。 “你重新規(guī)劃了與HHM律所的分成計劃?”他問道。 卿純一晚上沒睡,這會兒回答問題腦子就出現了短路,磨蹭半天竟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之前的風險評估我看過,是你跟我保證推薦的這位霍弗里律師一定能幫我們打贏這場官司。結果現在他擅自行動,試圖兩頭談判增加我們的成本,你卻還在這里寫合作分成計劃?” 想讓商顏夸人,感覺比登天還難。她都累成這副狗樣子了,商顏過來卻撿最難聽的說,那一刻卿純真想立刻倒下去睡覺。 “他不是來和養(yǎng)老院總公司談判的?!?/br> “哦?你怎么知道?串通好了?”商顏不依不饒。 卿純實在累得慌,摘下黑框眼鏡用手揉了揉臉,“首先這個案子的主導權還在我手上,其次我已經讓劍橋的同學將案件上訴至英國法院,代理律師只有我同學一個人,霍弗里想通過兩頭談判來爭取最大利益幾乎是不可能的,他知道我既然能找到他來轉接案子,也肯定知道我會有其他備選律師。英國不止他一個高級律師,我會選他只不過是為了保證能拿到最大的分成罷了?!?/br> 卿純說的頭頭是道,但商顏本質多疑,他不會輕易相信這些解釋,自然會繼續(xù)質疑,“那你能保證你這位同學不會被收買嗎?單純把這宗案子賣給HHM律所應該更賺錢吧?” “她不會的,也做不到?!鼻浼儫o比堅定。 商顏更好奇了,“為什么?” “因為這宗案子的關鍵證據還在我的手上,如果她擅自賣掉案子,我可以直接和養(yǎng)老院聯手反告她商業(yè)間諜罪,是等著分錢還是被送進監(jiān)獄,我覺得正常人都會知道該怎么選?!?/br> 相處不過兩月,他已經見識到了卿純優(yōu)秀的工作能力,卻沒想到她竟然能想得如此完善,能保證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早就算計好了每一步?” “不是算計,我只是喜歡多備幾條Plan,用概率學的話來講,我只是讓這件事的頻率趨于穩(wěn)定的趨勢?!?/br> 伯努利大數定律,商顏明白了她在說什么,低頭瞧著那張被揉紅的小臉蛋,商顏沉默片刻便放下了方案書。 “一晚上沒睡?”他突然噓寒問暖起來。 卿純點點頭,那眼睛早就熬得通紅。 “距離會談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回房間睡一會兒,你完成的這些我會讓人來幫你善后?!?/br> 他難得這么溫柔,卿純卻搖搖頭:“不,不要,我可以自己收拾。” 她明明很累很困卻還是硬撐著自己收拾,商顏瞧出了她的顧慮,“怕別人又搶了你的成果?” 他這么一說,卿純立馬抬頭,鼓起的腮幫子跟河豚似的,通紅著雙眼低嗔道:“反正你也不會幫我嘛,我才不要白白給別人占了便宜!” 她氣鼓鼓的樣子真像只傲嬌的小貓咪,瞪著想怪他又不敢的小模樣俏皮得不行。 “我今天看到你的努力和能力了,別人想搶也搶不走?!鄙填伒膽B(tài)度柔軟了許多。 可喜歡得寸進尺的小貓咪又怎么可能輕易罷休呢,圓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得望著他,似乎是還想要他哄似的。 摘了眼鏡的卿純像是解開了封印,細瞧上幾眼更覺得越看越漂亮,她又愛撒嬌,古靈精怪伶牙俐齒的卻不招人煩,相處久了真的會讓商顏產生一種越來越喜歡的感覺。 不,不該越界。 商顏沉了心,眼神也冷漠了不少。 “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就別睡了,把這些資料整理好9點準時去談判。” 這下子卿純的腮幫子鼓得更圓了,瞪著商顏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怨怒,奶兇奶兇的。 “哦…………” —————— 到達約定的地點,商顏終于見到這位鼎鼎大名的霍弗里律師。 他約莫五十多歲,白種人,兩鬢微白面紋頗深,一雙鷹隼般銳利的雙眼,僅僅是第一次的對視就給商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Hello, Mr. Shang, I am Hoffrey Darn, a partner and senior lawyer at HHM Law Firm .” 霍弗里主動上前做了詳細的自我介紹,更是笑呵呵得急忙過來和商顏握手。 他那只能隨時隨地聞到錢味兒的鷹鉤鼻還是一如既往得靈敏,沒有任何人提示,他就能精準找到誰才是真正的金主。 卿純站在最后面,雙方十幾個人來來回回介紹了好一會兒才輪到她。 沒等卿純開口,沒想到霍弗里直接上來一個擁抱,將抱著電腦的卿純擁進了懷里。 “I miss you very much ! My little Ellie !” 眾人都驚訝于他們之間的親密,卿純更是尷尬得只能陪笑:“Hello Professor, it,s o see you again .” 他足足抱了卿純三分鐘才松開,外國人天性的熱情就與亞洲人的內斂格格不入,卿純只能盡量從中調和,終于雙方坐回了談判桌。 作為法務部主管,方媛當仁不讓得優(yōu)先開口,雙方就各自手上現有的信息做了點溝通。 正如卿純的猜測,霍弗里突然來意大利并不是單純?yōu)榱藘深^吃,他查到了這家養(yǎng)老院公司更多的東西,多到可以讓他來總公司獲取更大的利益空間。 他僅僅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整理出了更完善的訴訟計劃,而且預計獲得的賠償也在他手里翻了一倍。 頂尖的律師提供頂尖的方案,商顏看著霍弗里的方案書,只覺得自己這個昨晚熬夜到凌晨的法務團隊就是廢物。 不過頂尖的律師團隊自然不會廉價,接下來的內部談判才是重頭戲。 當卿純拿出項目分成計劃書,剛剛還對她滿面笑容的霍弗里立刻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Are you serious ?” “Of course, these are also what my boss meant .” 霍弗里看著手中的計劃書搖了搖頭忽得冷笑起來,“No way .” 對方的拒絕并不讓人驚訝,商顏看過卿純擬定的分成計劃書,換做是他也會說No way,不過現在他更想看看卿純如何處理。 “You refuse, and I also find aeam of lawyers.” “No, no legal team will accept this sharing dition. Do you know ertage is the highest for private transfer cases?” “I don,t care how much others divide, that,s all I want !” 卿純態(tài)度強硬分毫不讓,對面四個可都是英國數一數二的高級律師,她想把握先機,就必須足夠強勢。畢竟主導權在她手里,如果這個時候還畏畏縮縮那就別談判了。 霍弗里教了卿純三年,自然很了解她的性格。 在律師界,這種從私人律師轉接的案子,最高的分成也才百分之三十,對他而言百分之五十的分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No, it,s impossible, Alice. I taught you this lesson that the proportion of private transfer cases should be determined based on the ditions provided by the recipient, rather than requiring 50% from the beginning !” “Mr. Hoffrey, please hat I am not your student now, and your choice will determine whether you will be our partner or enemy in the future .” 最后一句話徹底終結談判,卿純從沒想過要把對面的男人當成恩師,對她而言,達不到自己的目的,他就是敵人。 沉默許久,雙方都沒有人在說話,商顏全程看戲,能待在這間屋子里的人都是聰明人,他們自然也明白接下來便是漫長又分毫必爭的拉扯環(huán)節(jié)。 氣氛過于緊張了,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暖場,方媛及時出來,以時間為由暫停了談判。 —————— 一上午的談判,卿純有些疲累了,但下午還要繼續(xù),她只能在餐廳角落一邊吃一邊整理下午的對策。 “Do you mind having lunch with me ?” 卿純還在看電腦,低沉的男聲突然傳來,標準的倫敦腔,她抬起頭就看到了霍弗里。 “No, my pleasure .” 男人落座,招呼著服務員點了份意面,卿純順勢合上電腦認真吃起了飯。 “Are you okay at school? A few months ago, I saw a neer and something happened .” “I,m fihank you Professor .” 霍弗里語氣溫柔,但卿純卻冷淡得厲害,加速吃著盤子里的土豆泥,好像下一秒就要走了似的。 “Actually, I help you solve that case. Sexual harassment in the workplace is a very serious accusation .” “I know, but he,s Lucifer, and you ,t be willing to offend him .” 說起倫敦往事,卿純的臉色都顯得難看,“Sorry, I don,t want t that up again .” 她拒絕了再談,霍弗里便立刻轉了話題聊起了別的, 商顏坐在不遠處,長指輕扣著杯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媛和他一桌,兩人剛聊完今天談判的事情,方媛提出了其中的顧慮。 “雖然這位霍弗里律師提出來的方案很符合我們的要求,但如果把這個案子轉讓給他們律所,我們有可能會面臨過河拆橋的問題,因為這個案子并不是由我們起訴,而是愛麗絲另外的律師朋友。也就是說,哪怕再高的賠償對我們公司來說大概率毫無關系?!?/br> 這一層商顏早就想到了,但他的最終目的其實并不是這宗跨境詐騙案,而是通過這個案子盡快將天隧醫(yī)藥的設備和賠償拿回來,轉讓案子的分成收益對他來說只不過是蠅頭小利。 這一點,他和卿純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她自己好像還有些自己不知道的謀算。 “商總,其實我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說,我總覺得這個愛麗絲…………”方媛頓了頓,目光看向角落里的卿純。 “想說就直說。”商顏不喜歡猜別人的話。 “我懷疑愛麗絲在其中以權謀私,其實從她發(fā)現養(yǎng)老院的漏洞到自己私自找人起訴立案時,我們就該徹查她。愛麗絲作為集團內部法務實習生,利用并竊取公司內部資源消息從而獲取了詐騙案的起訴先手權,這種情況在公司是必須嚴懲開除并且追究其商業(yè)刑事責任的!” 方媛憋了這么久終于一口氣說出來了,可她看到商顏的表情卻似乎根本不在意,并且反問道:“你有比她更好的方法來解決天隧醫(yī)藥的案子嗎?” 方媛被噎住,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商顏垂眸,低沉卻愈加嚴厲的聲音震敲著方媛的耳膜:“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這群廢物,我需要聽信一個實習生的建議,大老遠跑到意大利來和一群律師談判嗎?她以權謀私我自然不會放過她,那你們呢?” 他看都沒看方媛一眼,強大的壓迫力卻能逼得她喘不來氣。 “商總………我的意思是………是要小心提防這個愛麗絲,我怕她和自己的導師暗中聯合對公司不利?!?/br> 方媛硬著頭皮也要把話說完,上午那場談判就已經讓她產生了嚴重的危機感,而且她也察覺到商顏對這個實習生的態(tài)度,他以前從不會偏袒任何一個員工,可對愛麗絲卻………… “方媛,做好你的本職工作,讓我確定你的價值還足以坐在這個位置上,知道嗎?” 那一瞬間,方媛的后背全濕了,她很清楚這是商顏給她的最后警告。 “我明白了,商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