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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艷明春時在線閱讀 - 九十九

九十九

    掛了電話,李又明沒耽擱,簡單收拾了一下包,邊往真格地下停車場趕,邊給趙亮發(fā)消息,「哥我用一下車,回趟老家?!?/br>
    沒一會兒小趙總回復(fù),言簡意賅,「讓老陳送你?!?/br>
    「不用,不遠,不必勞師動眾?!?/br>
    陳哥若過來,那方老師老趙總還有趙爺爺就會得著信兒,李又明不想他們掛心。

    出發(fā)之前坐在車里,思慮再叁,李又明還是給周曉艷打了個電話。按周曉剛的意思,周奶奶只想見李又明,沒想讓周曉艷回去,嘴上說得是煩這二丫頭,實則是不想耽誤周曉艷的事。確切地說,自從周奶奶知道周曉艷兼職能賺多少錢后,就再也不嚷嚷著讓周曉艷回家給她做飯了。

    可聽周曉剛的語氣,這次周奶奶怕是真的不太好。

    電話嘟嘟震半天,周曉艷不接,給唐鑫兒打,也不接,姜程先更別指望,這一屋子仨人估計又搞什么集體活動去了。電話熄屏,李又明決定賭上一把,掛上檔踩油門,直奔工大的健身房。到了一看果不其然,小視頻叁人組正拍得如火如荼。

    只見李又明匆匆而來,跟那兩位微微頷首算打了個招呼,沖周曉艷直奔主題:“回去收拾一下,跟我走!”

    周曉艷一怔,立刻明白了李又明的不同尋常,隨即撒腿奔回了寢室。不一會兒,頭發(fā)還滴著水就跑出來了。沒辦法,方才一身汗衣服都濕透了,不得不沖一下。上了車,周曉艷給他哥打了個電話,他哥顯然還是沒跟她說實話,沒說幾句便掛斷,之后周曉艷看著窗外,面色陰郁,一言不發(fā)。

    車開出去,等紅燈的間隙,李又明從后排撈起包,隨便掏出一件他的T恤,裹住了周曉艷的發(fā)梢。

    車里的電臺廣播著實時路況,除了遞水給李又明,周曉艷沒有沒話找話。車開出去兩個多小時,路程走了叁分之一,周曉艷示意李又明下輔路進服務(wù)區(qū)。車停穩(wěn)熄火,周曉艷原地出神,沒動窩,李又明叫她去衛(wèi)生間,周曉艷如夢方醒:“不用,我不想去,我是讓你停下來歇會兒…”

    李又明挑眉,“我沒跟你商量,快、去?!?/br>
    自從大一下那會兒,周曉艷外拍時憋尿過甚,得了尿路感染發(fā)起了燒,李又明就嚴禁她不吃不喝不去廁所。女衛(wèi)生間隊排得老長,等周曉艷出來,李又明已經(jīng)泡好了面。她不大吃高熱量的油炸食品,不得已吃的話,一碗泡面通常只吃叁五口,只要餓不死,剩下的就全歸李又明。

    可這一次,李又明將叉子遞給她,“吃完?!?/br>
    周曉艷手一頓,乖乖接過來,埋頭吃起了面。

    此時此刻,她的心空得要命,急需這碗面來填滿。他奶奶纏綿病榻一年多,是醫(yī)院常客,病危通知書也不是沒收到過,可就算在心里建設(shè)過無數(shù)次,真正面對這一刻,仍然會慌。

    從小奶奶就不喜歡她,不想見她不讓她回去無可厚非。老人奄奄一息,他哥怕她看了心里難受悚懼,聽奶奶的話不告訴她也沒有錯。大家都沒有錯,那她呢?

    那畢竟是撫養(yǎng)過她的親人,且不說老人重病她這個親孫女若連面都不露,鄉(xiāng)親們會如何戳脊梁骨嚼舌根,主要是她如何過自己這一關(guān)?以后的人生路漫漫,每當(dāng)回頭想起這一段,她該如何自處?

    還好有李又明。他了解,他知道她心中那些過不去的坎。一時間周曉艷驚覺,她欠李又明的豈止是那區(qū)區(qū)幾萬塊錢,她欠他的怕是今生都償還不完。

    千里迢迢趕回縣城時,已是日薄西山,李又明正想導(dǎo)航到縣醫(yī)院,周曉剛打電話過來,說他奶奶已經(jīng)辦了出院,回了麥子店。李又明的心咯噔一沉,揉了揉額角,提起精神,車改道開往麥子店。路過一家看上去還算干凈的理發(fā)店時,李又明摸了一下頭發(fā),踩了下剎車,讓周曉艷等會兒,他徑直走了進去。

    也就十分鐘,等再出來,李又明那頭飄飄半長發(fā)已剃成了圓寸,小店的技術(shù)不怎么樣,加上趕時間剃得匆忙,這發(fā)型就算靠著大明明的一張帥臉硬扛下來,仍是粗糙刻板,不像好人。周曉艷看了看他左手腕上那個黑色發(fā)圈,囁嚅半晌,到底什么都沒說出口。

    驅(qū)車從縣城到麥子店,一路上沒有聞到那股熟悉的石灰或油墨味,李又明按下車窗,麥子河再也不是那種老抽醬油色,偶爾飄來的是混著水草氣息的稻香。知識改變命運,知識開拓視野,李助理數(shù)年前關(guān)于麥子店發(fā)展大方向的預(yù)判完全準(zhǔn)確。大片的綠野良田沒有動,周邊的工廠和民居大多被收編或等待收編,將建成商周遺址濕地公園或配套設(shè)施。

    天色將晚,李又明和周曉艷顧不上流連,快馬加鞭往老屋趕。車子停在了李又明家門口,他解開安全帶,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頸椎,對周曉艷說,“我先下去,你別著急,等我電話?!?/br>
    這算什么事?她的家,她的家人,她卻不能隨隨便便進去見,豈止是怪異,簡直是荒謬。周曉艷沒生氣,反倒想笑,她左手捏住了右手的指尖,低頭悶聲答應(yīng)。

    無聲無息地,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手掌鋪開,將她兩只手全部包了進去。叁伏酷暑,周曉艷指尖冰涼,李又明就這樣握著她,一分鐘,兩分鐘,直到她緊繃的掌指松弛變暖,方才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一別數(shù)載,這一方宅院越發(fā)地老舊,再加上院墻外面碩大的紅圈包圍的「拆」字,尤顯破敗。李又明敲了敲大屋的門,周曉剛聞聲出來,李又明進屋一看,大屋正中鋪了一床被,周奶奶躺在上面,鼻間吸著氧氣,滿臉病入膏肓的青灰。

    在麥子店,人之將死,是不能安穩(wěn)地躺在臥室床上的,而是會被安放在大屋正中,也不知是何時傳下來的規(guī)矩。周奶奶后背被高高地墊起,已不能躺平,精神卻出奇的矍鑠。她歪著頭,見李又明走進來,一眼盯住他的發(fā)型,雖氣若游絲,話倒是說得清楚,“小明來啦~你這頭型怎么回事,被逮進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