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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布置和往日相同,只是多了幾個盆栽,放置在窗臺上,朝向正午的陽光。光點從窗上一角,移落到滿片葉上,約用一個上午的時間,此刻跳躍地猶如廣場上飛揚的舞步。 裴輕舟望向那片光點,與過去、現(xiàn)在的自己對視,她不知道會用多長時間,才能像那片光點一樣,將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葉子照亮。 “這才過去多久,沒想到再來的,已經(jīng)不是那個有點呆呆的女孩了。” 易成邁著步子,從側屋出來,看到裴輕舟愣望著窗臺。 反應一下,裴輕舟頷首微笑道:“易老師好?!?/br> 十分祥和的眼神和語氣,同第一次來一樣,易成終始若一地對待裴輕舟,而他夾帶幾分親切感的調侃,讓裴輕舟有種回家見長輩的錯覺。 過去,她很少回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意味著不舍、留戀、懷舊,但她是漂泊者,永遠面向嶄新的一天。 現(xiàn)在也是。 易成指指椅子,讓裴輕舟跟著坐下來,笑容可掬地說:“那劇我看了,你演技嘛,不能算好,只能勉強說得過去,你出去可別說是我學生啊。” 最后一句稍帶寵溺,像長輩對晚輩反語的喜愛。 裴輕舟趁機,請求說:“那易老師您再教教我吧?” 十分怕被拒絕。 和易成交情只有陳暮江和安桔帶她來的那次,這次能見到易成,她已覺得意外。 雖現(xiàn)在小有名氣,但在易成這里什么都不是,哪怕是影帝,來了也只是個普通人。 教室不大,裝飾簡單,不肅穆,不豪華,樸素至極,但沒人會敢造次。 易成翹著二郎腿,雙手合十搭在腿上,背靠木椅,極盡和藹,但又肅氣凜然。 他展開手放在椅把上,濃眉向下放了放:“你這直接的性子倒是一點沒變?!?/br> 裴輕舟挽發(fā)笑笑,一縷越窗的光跳上她頸間,脈絡清晰可見。 “易老師,知道您不隨便教人,上次也是您肯賞面子,我才能得您教誨?!?/br> 她殷切地望一眼易成,繼續(xù)道:“既然入了這行,我就想要做得更好一點,所以懇求能再跟您學學。當然不是白教,可以提提您的要求,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都盡力而為。” 她望望窗臺,又看易成補充:“不能辦到的,我也愿意試著去做?!?/br> 易成已人到暮年,對于裴輕舟說的要求態(tài)度淡然。 他見過的多了,有送錢的、送卡的、送酒的、送茶葉的什么都有,反觀裴輕舟,什么都沒帶,只一張嘴,但口吻誠懇,謙遜至極,人又率直,讓他總想起自己的孫女。 人不怕禮多,就怕情重。禮多可以拒收,但情重不見得能決然相拒。 “窗上的盆栽,我孫女送的,說是讓我見見活氣,”易成望向窗:“我平日太忙,顧不上打理,之后交給你負責照養(yǎng)了,可別給我養(yǎng)死了?!?/br> 裴輕舟還在擔心被拒絕,有些懵:“我照養(yǎng)?” 易成回頭看她:“不是說要在這兒跟我學習嗎?那可不你照養(yǎng)?” 一言恍悟。 “水別澆多,一到兩天一次,正午不澆水,明天7點開始?!币壮善鹕硇π?,看著仍有些錯亂的裴輕舟。 兩盆松紅梅,葉片似針,花朵似梅,花期超長,夏不喜澇,冬不喜旱,不難照顧的。 但裴輕舟幾乎從未照顧過什么東西,頂多扔過剩飯給流浪貓。 照顧花,可能真的會養(yǎng)死。 她咬咬后牙,回道:“行?!?/br> 久雨后的陽光失去暴烈,和煦地照向長街,糅合漸起的微風,把積攢一日的霞光傾瀉到天上,映印到半合的窗上、奔波的路上、拱起的橋上,流轉到人們的發(fā)上,提醒時間的轉逝。 “喂,師姐,我想和你說下江舟臺詞的事,能不能再給點時間?” 卷發(fā)如膨軟的面包絲,在晚霞里近乎無形,陳暮江坐在舞蹈室的大廳,等糖糖下課,用空隙給蘇晚黎打電話。 蘇晚黎正在導戲,喊停后,接起電話:“不是說好了用配音的嗎?” 而且,她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幾個配音演員,只是還沒敲定用哪個。 陳暮江握著電話,遠望玻璃外的街道,大大小小的腳步、駛向各方的車輪、半途走出的貓狗,都在踏上金光燦燦的柏油路,像是人生里最璀璨的那條路。 她頓頓說:“師姐,你記不記得我們剛拍片子那會兒,不僅技術不成熟,本子寫的爛,連錢都是湊的,是老師多給了我們一周的時間調整,才有了我們第一部獲得老師認可的短片?!?/br> “她當前只拍了一部劇,就遇到你這么嚴格的導演,說幸運是她各方面會得到實質性的提高,說不幸是她要達到你的要求會很痛苦?!?/br> 陳暮江沉了沉聲:“我承認,我有一部分私心,但這并不影響我的判斷。能不能把開拍前的這段時間延給她,如果開拍后仍達不到你要求,再改用配音?”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電話里是對面片場的嘈雜聲,陳暮江低下頭,看向腳尖,輕抬一下,壓住霞光。 霞光躍到她鞋上,電話里有了回應。 蘇晚黎輕嘆口氣:“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拒絕嗎?” 小朋友陸續(xù)從樓上下來,大廳里逐漸喧嘩起來,陳暮江坐在一角,握著電話,笑靨如花,霞光擁擠在眉眼間。 “謝謝師姐。” “正好你打了電話,我原也想給你打電話來著,這邊有幾個情節(jié)我有點拿不準用什么鏡頭展現(xiàn),你沒事的話過來一趟,幫我參詳下。”蘇晚黎半含請求。 陳暮江看到糖糖過來,聽話其實不太好拒絕,而且剛欠下一個大人情。 “好,那我過兩天去吧?!?/br> 說完,簡單聊兩句后陳暮江掛掉電話,糖糖也走到了跟前,牽著小人上車,駛上光亮已經(jīng)變弱的柏油路。 車走到一半,糖糖發(fā)現(xiàn)不是回家的路,是去裴輕舟家的路。 “小姨,我們不回家嗎?” 陳暮江停在紅燈前:“不回,去趟你舟jiejie家?!?/br> “喔…” 午6點。 東林牌場的話題又上了熱搜,有心人在酒池rou林之余頗皺眉頭,無心人在熱鬧的街頭相逢又相聚。 裴輕舟正從公司回家,同姜迎講了去易成那兒的事,也為擅自壓簡筆畫價格的事,給姜迎正式道了個歉。 照以前的行事風格,她是不會道歉的,只是今天不知怎的,道了歉。 姜迎氣早消了,她不在意價格問題,她在意的是能不能把控住人,不能把控的人,她不需要。 臨近小區(qū),韓誠車速減慢,裴輕舟從后排窗里看到了陳暮江的車牌。 兩輛車同時停在小區(qū)不遠處的街道上,兩分鐘后,韓誠驅車離開。 霞光盡褪,柏油路露出原色,比天色濃厚幾倍,在漸次亮起的車燈下,勉強有了色彩。 長風卷著陳暮江的頭發(fā)催步子,但她遲遲未動。 “小姨,我們要在這兒等嗎?”糖糖拉她手。 “等會吧。” 陳暮江語氣輕柔,遠望對街剛從車上下來的裴輕舟。 “可是我想過去…” “等等吧?!?/br> 她也想過去,但她更想等人過來找她。 陳暮江從小便懂得等待,她耐心,因為一直在等,她溫和,也因為一直在等,但那都是不情愿的、被迫的、無奈的。 好像只有面對裴輕舟,她由衷地沉入等待的長河。 一陣長鳴從路上駛過,聲響延長百米,她看著對面的裴輕舟,站在最響處。 裴輕舟聞聲看車,視線轉回時,看到對街的陳暮江。 卷發(fā)追著車尾,風有了形狀;車燈與街燈交映間,風衣有了顏色。當對面的目光落過來時,一切有了定論。 是在等她。 那并非一道單純等待抑或追逐的目光,而是欣賞夾雜著克制的釋手。 她們目不別視地望向對方,相距一個路口,近百米,有車流從路中間疾馳而過,有行人來來回回走動,有斑駁的樹影點綴彼此的背景。 沒有言明喜歡與愛的凝視,卻像一早注定的守望與停泊。 短發(fā)在風中招搖,直到與對街的長發(fā)相合,裴輕舟才發(fā)覺今夜風大。 陳暮江始終站在原地。 糖糖幾個碎步撲到裴輕舟腿上,她牽著糖糖一起踏上馬路牙子,回眸間逢上陳暮江遠望的笑與目光。 車子發(fā)動,吐出一陣黑煙,一車走,一車停。 裴輕舟是會生活的人,然而冰箱里存貨最多的是酒,其次才是各種蔬菜、水果。 陳暮江下廚簡單做了幾道菜,飯過后,糖糖尋了張拼圖,三人在客廳的地毯上拼拼圖。 “易老師那兒順利嗎?”陳暮江問。 “順利是順利,就是要讓我養(yǎng)花…”裴輕舟捏塊拼圖拼上。 鑒于上次,糖糖這次拼得極為認真,兩人說話,她都沒搭話。 “會養(yǎng)嗎?” 陳暮江拇指與中指夾著拼塊,同食指轉拼塊,思慮如何開口說蘇晚黎讓她去跟拍的事。 考慮抽空回趟家,見見她爸。 她都快忘了上次見她爸是什么時候,是四季中的哪一季節(jié),穿得哪個節(jié)令的衣服,是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還是站在機場,或者公司的大廳里。 她甚至都不確定她爸走在街上,自己是否能像認出同事那樣認出他。 但很確定的一點是,她爸不會認可她與一個女孩有戀愛事實。 不過她也不需要這份認可。 唯一讓她煩憂的是怕自己波及到裴輕舟。 之前安桔和店長的話,讓她特意去關注了下她爸最近的動作,發(fā)現(xiàn)陳氏的商業(yè)版圖已經(jīng)拓展到江北,可能很快會進入到她的生活。 半響后,裴輕舟才搭話。 “不太會?!?/br> 裴輕舟右腿蜷著,左腿伸開,攏著暈染的羊毛披肩,彎腰拼圖時,頭發(fā)總是會掉落一撮,像是故意打擾。 而陳暮江盤坐在裴輕舟右側,那撮掉落的頭發(fā)也頻頻出現(xiàn)在她余光里,一直打擾她。 心煩意亂多添一層。 拼塊在指間轉了半天,也沒拼合上。 坐不住了。 “我去喝口水。”陳暮江狠折一下拼塊,扔下后起身。 拼塊滾到裴輕舟視線里,她看眼陳暮江,但沒跟過去。 扔。 幾乎從未有過的動作。 陳暮江拖著步子進了廚房,打開冰箱,從眾多啤酒里挑一瓶,猶豫一下,啟開。 啤酒冒一口冷煙,白色的,從黑色瓶口里往外,飄了一秒消散。 心煩。 入喉第一口,勁兒很足,啤酒花在嘴里冒泡泡,像含住了海上澎湃的浪花。 啤酒放在廚臺上,手搭在一旁,陳暮江望著洗碗池發(fā)呆,池里刷洗地分外干凈,連水滴都沒有,對比她當前的腦子,越看越煩亂。 “不回家了?喝酒?”裴輕舟攏著衣服倚在門邊,看陳暮江的手邊的啤酒。 酒駕查很嚴。 “房間這么多,不能收留一晚嗎?” 微含戲謔。 陳暮江轉過身看她,手依舊支著廚臺,腰身抵在棱上,用力往后靠的話會有微痛感。 莫名地想討房住。 兩人就這么倚在兩邊互看,禮貌地不像上過床的人。 “憑什么?”手拽著披肩,語氣輕俏。 陳暮江突然笑了。 論憑什么,那可憑的太多了,樁樁件件拿出來,都可輕易討間房住。 她捏住瓶頸,微啟唇,咬著瓶口,喝了一口啤酒,目光懶散又游惰地看裴輕舟。 “不是女朋友嗎?” 即使是一個月的期限。即使從未在別人面前提過的關系。即使對這一個月將過去的一周并無什么實感。 不可否認的是,她們確實可以互稱戀人。 是裴輕舟親口承諾過的。 然而,女朋友這個詞,裴輕舟平生第一次聽人這么稱呼,眼睛驀然變得滯緩,指尖蜷了蜷,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她只覺得眼前的陳暮江雖柔情綽態(tài),卻有些感傷。 “嗯。” 點了點頭。 酒氣彌散地很快,到裴輕舟鼻息里時,陳暮江已飲至半瓶。 “我有話想說。” “你說?!迸彷p舟望著陳暮江有些微紅的頜骨。 “不能離我近點嗎?” 距離很像吵架,有些不太能說出口。 因為說完可能真的會吵架。 陳暮江看到裴輕舟動步,又提醒:“關門?!?/br> 門合上,裴輕舟邁步到陳暮江一步遠時停下,一同倚上廚臺,拿酒喝了口。 兩個人望著門,頓了會兒。 陳暮江緩緩轉頭:“這次可能要換我先走了?!?/br> 走,是什么意思呢? 裴輕舟沒回話,喝掉最后一口啤酒,瓶子在廚臺上響了一下。 等響聲停下,她沉聲道:“我裴輕舟從不等人?!?/br> “真的不等嗎?” 連我陳暮江都不等? “不等?!彼厣?。 陳暮江笑了笑,起步離開廚房,沒再回話,裴輕舟看著她出門,并沒有立馬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