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解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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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主昏昏沉沉地在被她遺忘的往事中浮沉。 那年王嬪懷胎五月,原想著本已坐穩(wěn)了的胎竟然沒有緣由地落了下來。且落胎前一個月,王嬪少眠多夢,常常夜半驚醒,但任由太醫(yī)來了又來,查了又查,最終也什么都沒查到,直到王嬪痛失這一胎。她本對自己肚腹中的這個孩子寄予厚望,畢竟老皇帝這把年紀(jì),能讓妃嬪懷上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誕育皇子的機(jī)會。 于是王嬪發(fā)了狂,整日以淚洗面,哭號著定是有人害她,乞求老皇帝為她做主。在王嬪的哭求下,老皇帝也派了人來查,同時王氏也送了不少奇人異士進(jìn)宮,希望能查出什么蛛絲馬跡。最后,自烏泱泱的人群中一個巫醫(yī)躍然而出,神神叨叨念了半天,最后卻是長嘆了一口氣,只道王嬪的胎被她三個月前杖死的那個宮女的血光沖撞了。 老皇帝早已將王嬪杖死宮女的事壓下了,一介江湖草莽怎知此等宮闈秘事?故此王嬪對這巫醫(yī)所言深信不疑,便派人去查這個宮女的身份家世,竟發(fā)現(xiàn)此人入溪硯宮前,與前些日子剛剛調(diào)進(jìn)儲秀宮并迅速成為掌事宮女的連素質(zhì)私交甚好。 于是王嬪拿著這些證據(jù)急不可耐地找到了老皇帝,求他嚴(yán)懲凌妃。不料一向?qū)檺弁鯆宓睦匣实蹍s一反常態(tài),將王嬪痛斥了一頓,并下令將王嬪禁了足。 從此,儲秀宮的一切便成為了溪硯宮的禁忌,而與凌妃所出的十二皇子交好的十公主自然也被大大地訓(xùn)斥了一番,并被嚴(yán)令禁止再與十二皇子有所往來。 但十公主是什么人?從小被老皇帝嬌慣著長大,此時她正憑著十二在尚書房正呼風(fēng)喚雨,胡作非為,逍遙快活。況且父皇也沒有判凌妃的罪,她為何要與十二疏遠(yuǎn)?雖說大人們的恩怨與孩子無關(guān),到底王嬪是她的母親。她也只好在人前對十二故作冷淡,人后仍舊要他幫自己抄書。 十公主將手中的紙團(tuán)作一團(tuán),狀似不經(jīng)意地往身后一丟,正丟在十二的桌上。 十二打開紙團(tuán)一看,只見上面狂放地躺著四個大字:后天陪我。 他瞟了一眼案邊正替他研墨的李望,用鎮(zhèn)紙將皺巴巴的紙條壓了一壓,夾進(jìn)了書里。待到放課,十二假做無意地支開了李望,而十公主的侍女也十分默契地放慢了收拾的速度。 十公主轉(zhuǎn)過身來挑眉瞪十二:“干嘛不回我紙條!” “皇姐應(yīng)該好好聽夫子講課?!笔u搖頭,將紙條從書里拿出,提筆添墨,在她的字跡下端端正正地寫了個“好”后抬頭又問她:“皇姐這是要去哪?” “前些日子,我見三皇兄神神秘秘地進(jìn)出冷宮那邊,我纏著他問他卻不肯告訴我,只說讓我不要去?!笔魃裆衩孛氐販惖绞狼?,窸窸窣窣地說,眼睛滴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就像是在釀著什么壞主意,“你陪著我去瞧瞧,萬一被三皇兄發(fā)現(xiàn)了,我就說是你帶我去的?!?/br> “哪有皇姐這樣的。”十二哭笑不得,面上故作猶豫,果然逼得十公主急紅了臉。只見她“蹭”地一下跳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居高臨下地瞪著他:“怎么婆婆mama的!不愿意跟著我了?還是害怕了?” 十二望向她驕傲的眉眼,只覺得像是一抹驕陽暖洋洋地灑在了自己身上,讓他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待約定的時日到來,十二背著手正在兩人常玩鬧的角亭邊打轉(zhuǎn)。不妨被人拍了一下肩,回頭看去竟是身穿宮女服飾的十公主,她一個人都沒帶上,倒顯得十二有些鄭重其事。他不禁啞然,后又失笑,見慣了粉雕玉琢的十公主乍一作宮女們的簡單打扮,倒更顯出一份天真。 十公主卻拉住十二,繞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叉著腰很是生氣:“你怎的做這副打扮,這不是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嘛!幸好我早有準(zhǔn)備!”說著從身后拿出了一套小太監(jiān)的服飾,推著十二讓他去換上。 等十二七手八腳地?fù)Q好衣服,兩人穿過無數(shù)道角門,七拐八拐地溜到了十公主所說的那處宮苑。一路上宮人愈發(fā)稀少,兩人低著頭摸著宮墻走,不知過了多久才來到了處爬滿了枝椏宮苑前。抬眼只見得宮門緊鎖,生著銅銹的大鎖昭示著此處已許久無人問津,十公主望了望墻頭,大失所望:“早知道帶兩個人來了,這也太高了點?!闭趦扇俗笥覟殡y之際,十公主仿佛瞟到了不遠(yuǎn)處的墻角有一個身影閃過,便不假思索地拉住十二跑著跟了上去。 “肯定是三皇兄的人!”十公主邊跑邊氣喘吁吁地對十二解釋道,“跟上去肯定知道他們在干什么?!?/br> 十二不明就里,但也跟著十公主快步跟上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料幾個轉(zhuǎn)角后兩人便跟丟了,這扭扭曲曲的宮道反倒將十公主與十二困住。眼見得天色愈暗卻仍尋不著出路,十公主實在走不動了,累得直擺手:“不行了,十二,我走不動了,我們歇一會吧?!?/br> 十二望著愈發(fā)暗下來的天色,有些著急,但看十公主已經(jīng)不顧體面地往地上坐了,自己也只好陪著她坐了下來。不料十公主倚墻坐下,往后一靠,那墻塊竟然往后倒去,若不是十二及時將她拉住,怕是要隨著墻一同摔個仰倒。 十公主與十二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后,便依托這個意外的墻洞鉆進(jìn)了墻內(nèi)。 墻內(nèi)并未別有洞天,一如墻外的蕭瑟。枯草破瓦,爛壁壞磚。十公主卻盯著爬滿了銹跡的飛檐,怪道:“此處雖然破敗,但看裝潢卻極為不俗?!彼死男渥樱疽馑茨潜P著龍紋的柱子后的正殿的窗子:“你看,雖然門框都掉了漆,但那窗戶竟然是貼了琉璃的?!?/br> “想是之前哪個受過寵的妃嬪的居所?!笔灰詾橐?,老皇帝的后宮史同他的歲數(shù)一樣長,此處就算曾是如何富麗堂皇的歌舞場,現(xiàn)如今也不過是衰草枯楊,一抔黃沙掩枯骨罷了。 十公主卻搖頭:“琉璃難得,就算是父皇庫房里也只得十?dāng)?shù)個漂亮的琉璃瓶子。這樣滿滿鋪就的同色琉璃窗子,我還從未見過呢!” 不待十二反應(yīng),十公主便大膽跑至窗前,透過支離破碎的琉璃朝殿內(nèi)左看右看,還朝身后的十二招招手:“十二!快來看!這殿內(nèi)果然不同,里面掛著好多畫像呢!” 十二聽她呼喚,也起了好奇心,墊著腳與她的腦袋湊在一塊:“畫的仿佛是個女子,看不真切?!?/br> 十公主試著推了推門,門竟然真的“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拂開厚厚的灰塵,便露出了畫像上一張艷若桃李,含情欲滴的臉龐。十公主驚叫道:“呀,這好像是長皇姑母!” 十二沒見過,掐指一算問她:“長皇姑母不是早早地過身了嗎?皇姐如何認(rèn)得?” “你不知道,父皇帶我認(rèn)過畫像呢!”十公主撇嘴,輕哼一聲,“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br> “想來這是長皇姑母未嫁前的居所,怎的荒廢成了這樣?”十公主拉著十二往內(nèi)室走去,只見紛紛迭迭地掛著許多畫像,“父皇怎么不讓人把這些畫像收起來?這樣掛著真是暴殄天物?!?/br> 十二皺著眉頭打量著其中一幅畫像:“這畫像怎么多出了一個人?” 十公主聞言湊過來一瞧,也疑惑道:“奇怪了,這是誰???”掃開落款處,默念了一遍上面的署名,十公主恍然大悟:“哦!這是皇爺爺呢!” 只是這畫像上兩人姿勢奇怪,年過四十的男人的手牢牢握在年輕嬌艷的女子的腰上,不像是父女,親昵霸道得倒像是皇帝與妃嬪。 且皇帝向來都是單獨(dú)入畫,何曾有過如此不成體統(tǒng)的畫像? 十二卻丟開了手,往里走去。十公主只聞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跟上出聲詢問:“怎么了?” 然而她也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只見內(nèi)室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滿了琉璃罐子,里面裝著各色扭曲怪異的嬰孩的身體。 有的只有半邊手腳,有的缺了口鼻,有的睜大了眼睛死不瞑目似地像是在盯著闖入的兩個不速之客。而正中間擺著的,是站立著的,有兩三歲大,卻長了兩個腦袋的的孩童。 十公主不禁一把抓住了身邊的十二,想要尖叫卻不得。 這些東西太過驚駭,好一會她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十二:“這……這是什么!” 十二也慘白著臉,說不出話來。十公主與十二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撤到了大堂,此時天色已暗,更顯得此處陰森恐怖,畫像上美貌的女子仿佛隨著風(fēng)活了過來,嘲笑著竟然敢擅闖禁地的兩人。 十公主嚇得手腳冰涼:“是三皇兄嗎?三皇兄把這些怪胎放在這里做什么?他要行什么厭勝之術(shù)?” “不太可能,宮門有人檢查,這些駭物很有可能……是本就長在宮里的?!?/br> “怎么可能!宮里留著這些怪胎做什么?不是一生下來就燒掉了,就是拉去皇陵外給埋了,怎么可能把他們保存在罐子里……” 十二心里已經(jīng)隱隱有了猜測,為了論證自己的猜想,他站起身來又朝內(nèi)室走去,一張張地翻閱起那繁復(fù)的畫像。終于,讓他翻到了一張足以證實自己想法的畫像。 十公主被他留在大堂有些害怕,雖然也害怕內(nèi)室那些東西,還是跟了過來,見十二抽出一張畫像,定睛一看后不由得“呀”了一聲捂住了眼睛:“這是什么!妖精打架!” 十二卻仔細(xì)分辨著畫像上交纏著的兩人的面孔,隨后斬釘截鐵地道:“內(nèi)室那些東西,是皇爺爺和皇姑母生下來的?!?/br> 十公主不信,十二卻繼續(xù)道:“這畫像上的面孔,與我們剛剛看到的皇姑母與皇爺爺無貳。若不是得了皇爺爺?shù)氖谝?,誰敢畫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br> 十公主已經(jīng)被驚得說不出話,喉嚨里幾欲作嘔,卻不知為何又有些興奮。她一半惡心這樣luanlun的皇室秘辛竟然被如此完好地保存在了此處,又有些興奮起這場景就像是話本里的主角發(fā)現(xiàn)了驚天秘密,即將就會碰到大機(jī)緣。 于是她也顧不得惡心了,匆匆掃了一眼,就囑咐十二將這幅畫卷起來放好。十二卻沒有聽她的話,繼續(xù)往下翻,翻到了一本冊子,打開只見娟秀的字跡記錄著一個被抱走的孩子生長的所有細(xì)節(jié),只是后面的字跡越來越不規(guī)整,有的甚至被整頁涂黑。最后一頁卻像是主人恢復(fù)了神志,規(guī)規(guī)矩矩地寫下了:“今日父皇給他賜名了,歷合?!?/br> 歷合、歷合……十公主輕念出聲……這分明是……他們父皇的名諱! 饒是大膽如十公主,也不由得跌坐在了地上。 要是被父皇發(fā)現(xiàn)了他們知道此等密事……十公主冷汗如瀑,制止住了想要詳讀的十二,口中念叨著:“快走……十二……我們快走……就當(dāng)我們沒來過!” 顧不得收拾,十公主只讓十二把書一扔,便扯著他七拐八跌地跑出這座可怖的宮殿。臨走前那被風(fēng)吹起的畫像碰撞在一起,叮鈴哐啷地作響,和這不知從哪鉆出來的陰風(fēng)將兩人一身的汗都吹透了。 十公主與十二行色匆匆,出來時沒看到守著的三皇子的人去通風(fēng)報信。兩人出來后仍是鬼打墻,但十公主已比來時冷靜不少,行至一處轉(zhuǎn)角便做了記號,這樣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還真讓他們鉆出了一條生路來。只是腳步越快,十公主不知為何心下越不安。 果不其然,前方突然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亮團(tuán)團(tuán)的火光躍過宮墻,照亮了轉(zhuǎn)角。十公主心下一緊,拉住十二往反方向拔腿就跑! 十二不解,張口欲問時就被十公主心有靈犀地截住了話頭:“他們定是過來找我們的,若是讓父皇發(fā)現(xiàn)了我們兩個在此處,你我與我們的母妃,都性命不保!” 十二被她的厲聲唬住,也緊了緊她的手,與她奔逃在近在咫尺的火光中。 而那火光仿佛一只嗅聞到野物氣息的獵狗,緊緊跟在他們身后。不多時,十公主與十二就被逼到了一處分叉口。 左邊是死路,十公主認(rèn)得之前自己做的標(biāo)識。右邊兩人還未走過,十二仿佛看出了她的躊躇,指著左邊死路的一處山石道:“皇姐,不如我們兵分兩路。你躲在這,我去引開他們?!?/br> “怎么可以!”十公主急得滿頭滿額都是汗,身后的人聲卻由不得兩人猶豫。十二已彎腰撿起了手邊的石子,對十公主安慰一笑:“沒事的,皇姐。我的母妃還懷著孩子,父皇不敢拿我怎么樣的?!?/br> 大不了就是被毒啞了砍斷雙手。 十公主眼中涌出淚來,她泣不成聲,不愿放手。而十二卻已料想到了,將她的指頭一根一根掰開,揣著剛撿的石子朝右邊一扔,那片火光果然被驚動。 十二將十公主朝假山一推:“皇姐快躲起來?!?/br>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扔石子的那條路狂奔而去。 十公主貓著腰,躲在假山后,透過假山的縫隙睜大著雙眼,屏息窺探著侍衛(wèi)們舉著火把快速地朝右邊的岔路口跑去。她死死盯著假山的縫隙,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蹲坐得腳都麻了,直到月上中天,再無一聲人息,她才淚流滿面地從假山里手腳并用地爬了出來。 她的一次任性起意害死了十二。 她知道自己不能放聲哭泣,怕再引來人,這樣只會讓十二功虧一簣。十公主摸索著宮墻,淚眼朦朧地勉強(qiáng)辨識著之前自己做的記號,辨識完一個便擦去一個,扶著墻弓著身體狼狽地行走在月光下。 十公主好不容易走出了那處禁地,剛要松一口氣,一雙宮女的鞋子卻猛出現(xiàn)在了她眼前。 十公主抬頭一看,只見年輕的連素質(zhì)那張素雅的臉上帶著翻涌的恨意朝她彎出了一抹深深的笑:“你就是那個賤人的女兒?” 她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連素質(zhì)打暈了在地。腦后像是要炸掉般疼痛,整個人又像是被投入了業(yè)火中焚燒,連骨頭都燒酥了。 睜開眼時,眼前是泣不成聲的母親與春杏姑姑。王嬪連聲問著她怎么倒在了御花園的蓮花池旁,又說她燒了三天三夜,差點就活不下來了。 而她恍惚著,卻再不能想起任何事來,一想便頭疼,見她如此,王嬪也不敢再逼她了。只拷問了十公主的貼身侍女,知道了是與十二皇子相約出行,更恨了凌妃與十二皇子一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