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身多病痛思故里
李云昭醒來時,李存禮已經(jīng)離開了。 她對著鏡子慢慢梳理著打卷的頭發(fā),好奇李存禮在身旁,自己怎么能睡得安穩(wěn)。她看了看肩頭披著的外衫,是自己的衣物,也許是玄凈天她們?yōu)樽约号系模膊恢浪齻儊頃r有沒有和李存禮照面。 “女帝,世子殿下醒了?!?/br> 李云昭歡喜之余有一點點心虛:“嗯我知道了,我換身衣服就去見他。”她照鏡子時留意到身上有歡愛的痕跡,不得不換了身保守的長裙。 李存勖看見她時眼神一亮,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李云昭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他身邊,不用力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強硬地按著他躺下:“躺下!你傷得這么重,還不能下床走動!” 李存勖假裝咳嗽了兩聲:“我們岐王殿下,好兇啊。這是在鳳翔岐王府罷?難怪。” 李云昭兇道:“哼,你知道就好!來了鳳翔,就要乖乖聽我的!”說完這兩句她就維持不住強兇霸道的氣勢,伏在他肩頭悶笑,笑著笑著眼中含淚。 “不和你鬧啦。存勖,你昏睡半年多,我,我真的很擔(dān)心。” 李存勖感覺到肩上微有濕意,輕輕攬過她:“對不住,是我的錯。我應(yīng)該聽你的話,不要那么急著稱帝?!?/br> 那時候當(dāng)真是鬼迷心竅,想要登臨絕頂?shù)囊靶纳w過了理智和愛人的勸告,直到遇刺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鏡心魔就是安插在身邊的不良人,只是,悔之晚矣。 李云昭支起身體,隔著包扎用的軟布輕輕撫摸他腹部和胸口的兩處致命傷,憐惜地問道:“你……還疼得厲害么?” 李存勖吻了吻她的眉心,含含糊糊道:“疼的,但只要阿昭同我親近……” 李云昭變臉飛快,笑瞇瞇地揪了揪他的耳朵:“嗯?” 李存勖立刻正經(jīng):“沒,沒什么。我的事情我父王知道么?” 李云昭臉上笑容一滯:“……我傳信告訴他了,你不妨在我這養(yǎng)好傷再回去,也好避一避風(fēng)頭?!彼膫麆莶艅傆泻棉D(zhuǎn),不好給予他太大打擊,萬一傷勢惡化怎么辦。晉國的事情……之后再與他說。 李存勖不疑有他,點了點頭。他清楚自己若不快點好起來,只會是愛人與父親的累贅。 李存勖雖然才蘇醒不久,但精神卻很好,與她說笑了一會兒也不覺得困倦。他握著李云昭的手,細(xì)細(xì)打量她的穿著:石榴紅的長裙上金絲閃爍,頭上發(fā)髻如云,金簪寶鈿珍珠花熠熠生輝,手腕上帶著一對白玉跳脫,輕薄的袖子下隱約可見上臂的琥珀臂鐲,襯得容貌威嚴(yán)和嬌艷并重,極其耀眼。 他真誠夸贊:“阿昭很適合盛裝打扮?!彼麚芘讼聬廴耸滞笊系奶摚芭_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①” 女孩兒家哪有不愛打扮的?李云昭在岐王府內(nèi)一向打扮得富貴華美,本來不覺得如何,一聽情郎夸獎,面上矜持,心下歡喜。 門外自在天和娑羅天猶豫再三,敲門求見。李云昭本不想被人打擾,但轉(zhuǎn)念一想存勖和張子凡也算有幾分香火之情,他也許也想知道好大侄子的近況,就讓她們進來。 自在天進來第一句話就讓他們始料未及:“女帝,世子,李……李公子殺害了天師府祭酒真人!” 這怎么可能呢?祭酒真人許幻是張子凡的母親,以李星云和張子凡的交情,怎會無緣無故謀害她? 李存勖嘖了一聲:“這小子……非得鬧出點事兒么?” 李云昭臉色凝重:“你細(xì)細(xì)說來?!?/br> “是。本來我們?nèi)サ臅r候一切都好好的,張?zhí)鞄熉犝f我們是您派來的,”自在天頓了頓,瞥了眼李存勖,“說您和他二叔……交好,也是他的長輩,待我們格外客氣,還邀請我們留下觀禮?!?/br> 李存勖笑道:“我這賢侄,還懂得尊重長輩呢。” 李云昭犯嘀咕:她沒比張子凡等人大幾歲,怎么感覺被叫老了呢? “可是大婚那日橫生變故,祭酒真人遭人暗算,李公子看過后說是中了晉星刺上的毒。好在張?zhí)鞄熌抢镞€留有一些解藥,服下后真人臉色有所好轉(zhuǎn)。我們倆和傾國傾城,一開始都懷疑……是那個和李公子一起來的李大白下的手?!?/br> “李大白?”李云昭思索了一會兒,“江湖上有這號人物么?” 百年前的青蓮居士李太白人人皆知,這個李大白比李太白少一點,聽上去就有點好笑了。 李存勖道:“他是我的五弟李存義,李大白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在我這些個義兄弟中,他是性格最和氣,最好相處的那個。他和李嗣源素來不睦,早早脫離了通文館,不愿受人指使。我不信他能做出這種事來。” 何況五弟頑童性情,和張子凡很要好,絕不能謀害他的母親。 李云昭道:“我也聽聞過李存義其人,快意恩仇,風(fēng)評極高,我也不能相信他會謀害真人。自在天,你接著說。” “陸姑娘衣不解帶地照顧真人,一天夜里她突然來找我們,說真人的內(nèi)力消散掉了,她中的不是晉星刺,而是華陽針!” 華陽針法是袁天罡的獨門武功,而他只教過李星云一個弟子。袁天罡本人不會千里迢迢來天師府殺人,還丟人地留下破綻且沒得手。這么看來兇手似乎就是李星云無疑了。 李云昭道:“這倒是奇了,李星云性格仁懦,不會對好友之母痛下殺手的?!?/br> 李存勖微酸道:“你很了解這小子嘛,這么偏袒他?” 李云昭有點無語:“……我這是就事論事。等等,雪兒沒和李星云一起么?” 自在天搖搖頭:“屬下并未看見她。李公子說把她安置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張?zhí)鞄煷蠡橥暌黄鹑ソ铀!?/br> “不對勁?!崩钤普阎赋鲞@里的疑點,“雪兒如今那個樣子,李星云不可能放心把她拋下,自己去天師府慶賀。況且天師府又不是什么龍?zhí)痘ue,前往慶賀的都是他們的知交好友,為什么會不帶上雪兒呢?” 李存勖涼涼道:“也許李星云變心了呢。” ……她現(xiàn)在確信存勖看李星云不順眼了。如果說自己看李星云抱著一種丈母娘看窮女婿的挑剔(?),那存勖是為什么? 李云昭一時沒有頭緒,追問道:“結(jié)果如何?真人醒過來了么?” 自在天道:“天師府皆以李公子為敵,張?zhí)鞄熌钚值苤榉抛吡怂?。真人?nèi)力消散,人卻無礙,醒來后……指認(rèn)李公子為兇手。” 李云昭把思路開拓到易容術(shù)上。如果天師府內(nèi)的“李星云”是他人假扮的呢?那這個人必須本身年紀(jì)、外貌、本事都和李星云相似,才能這么久不露出破綻。這個人會華陽針法……必然得和袁天罡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袁天罡的那句“有人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指的就是這個人么?那他派出這個人想要做什么呢?真的李星云又在哪里呢?最重要的是,雪兒呢?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紛亂如麻,眼前迷霧重重。 自在天道:“屬下還有一事要稟報。孟婆攜黑白無?;貧w,逼走鐘小葵,殺死水火判官,重掌玄冥教。” 李云昭道:“此事我早有預(yù)料。這樣看來他們從幻音坊搶去的龍泉寶盒,也該交給孟婆了。” 李星云、張子凡等人雖然不知乾陵中相助他們除掉鬼王的是何方神圣,但感念其人出手相助,對外宣稱是寶盒中的苗疆圣蠱殺死了鬼王。一來報答這位神秘前輩,讓“他”清凈清凈,二來讓那些想要寶盒的人好好掂量自己的斤兩。 孟婆是不良帥心腹,更該知道圣蠱的厲害,不會貿(mào)然開啟寶盒。 李存勖插話道:“黑白無常竟有這般本事,能從你這奪取龍泉寶盒?” 李云昭朝他微微一笑,他反應(yīng)過來,回之一笑:“是我問得蠢了?!?/br> 黑白無常武功再高也越不過阿昭,更不可能在她的地盤帶著寶盒全身而退。眼下這般,只有可能是阿昭有意為之,禍水東引。 “他們?nèi)∽叩氖羌賹毢小J裁磿r候能發(fā)現(xiàn),就看他們的本事了。自在天,你退下罷。存勖,”她羞赧一笑,盛放的美貌足以讓人神魂顛倒,說出來的話卻可怕得很,“我要為你施針了,手法也許有一點點不熟練……咳咳,你要眼睜睜看著還是閉上眼?” 李明達去沙州前,沒忘了把行針的手法教給李云昭。李云昭精通點xue之法,xue道是認(rèn)全了的,但力道掌握得可能會……嗯。 李存勖:“……”他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大多是輕微的皮rou傷,根本不怎么疼。最嚴(yán)重的還是被鏡心魔和那些伶人捅的二十幾劍,一開始痛得厲害,后來痛到極致反而麻木沒感覺了??纯窗⒄唁侀_的一把泛著寒芒的尖細(xì)銀針,他視死如歸自暴自棄閉上眼,硬氣道:“……沒事,你來罷,我信你?!?/br> ①出自《洛神賦》 不對勁,很不對勁,我怎么覺得世子像是拿了什么病弱女主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