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嫁接
“嘩啦啦~嘩啦啦~”張縱輕拋著手中的錢袋,里面裝滿了銅錢,昨天簽文書時,劉監(jiān)史也支付了一貫錢做為定金,剛好解了張縱的燃眉之急,因為這兩天他只從家里找到十幾文錢。 將錢袋中的銅錢取出一部分放在懷里,剩下的裝回錢箱鎖好,張縱這才推了一輛獨(dú)輪車就出了門,長安是坊市結(jié)構(gòu),每個坊都是獨(dú)立的,這些坊中最有名的就是東西兩市,那是專門的商業(yè)坊,而剩下的大都是普通的生活坊,張縱只是買一些生活用品,根本用不著去東西兩市。 張縱沿著曲江池向西北方向走了不遠(yuǎn),穿過一道橋后,前面也出現(xiàn)一座坊市,這里名叫曲江坊,與芙蓉苑隔著曲江池,坊中有一條菜市街,以前張縱都是在這里買種生活用品。 進(jìn)到曲江坊后,一股生活氣息也撲面而來,熙熙攘攘的人群、叫賣的小販、嬉鬧的孩童等等,街邊的酒肆門口還有搔首弄姿的胡女招攬生意,媚眼一個接一個的往大街上拋,可惜這大清早很少有人會進(jìn)去喝酒。 推著車子穿過街道,很快張縱來到一片喧囂的菜市場,寬闊的空地上全都是各種小攤販,周圍還有不少的店鋪,張縱先去買了兩壇子醋,然后又買了一袋子面粉和一些大米。 剛出米糧店,張縱一眼就看到了旁邊的rou鋪,大鐵鉤上掛滿了一條條的豬rou,大唐貴族喜食羊rou,但羊rou太貴,平民百姓可吃不起,他們平時吃的最多的其實是豬rou、狗rou、雞rou之類的。 看著那些肥瘦相間的豬rou,張縱也感覺饞的厲害,這兩天他頓頓喝粥,嘴里早就淡出鳥來了,前世他就是一個無rou不歡的人,現(xiàn)在看到rou自然走不動道了。 “我今年才十五歲,正處于長身體的時間,不吃點(diǎn)好的可不行!”只見張縱低語一聲,有了理由更讓他無法拒絕豬rou的誘惑,邁步上前讓屠夫給自己割了一方肥瘦相間的五花,幸好不算特別貴,一共花了十六文。 張縱一向認(rèn)為最好吃的五花rou做法,肯定非紅燒rou莫屬,不過想要做紅燒rou,還缺少一樣必需的調(diào)料,那就是糖,然而據(jù)張縱所知,大唐的唐雖然與糖同音,但其實這個時代的糖十分昂貴,可以說是一種奢侈品,尋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不過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張縱還是找到賣糖的店鋪,咬牙買了一斤最便宜的石蜜,所謂石蜜,其實就是將甘庶汁直接熬成固體,里面含有許多的雜質(zhì),看起來就像是一塊黑褐色的石頭似的,不過這東西雖然不好看,但用來做菜是沒問題的。 石蜜的便宜也是相對的,一斤石蜜就花了張縱三十文,都可以再買兩方豬rou了,而且店里的糖顏色越淺越貴,比如最貴的白糖,一斤要價三百文,是石蜜的十倍,不過這個白糖在張縱眼中只能說是黃糖,比后世的黑糖顏色淺一些,叫它“白糖”根本名不符實。 張縱捂著胸口離開糖鋪,好半天都還感覺心疼,不過他還有正事要辦,所以只能推著車子穿過街道,最后來到一家陶瓷店,里面擺放了各種陶器、瓷器。 “小郎君來了,今天又來拉花盆?”柜臺后面一個二十多歲,長相敦厚的年輕人正在算賬,看到張縱進(jìn)來也立刻熱情的笑道,花圃需要大量的花盆,所以張縱也算是他這里的熟客。 張縱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記得這個年輕人姓王,是這家店的小掌柜,他父親年紀(jì)大了,店里的生意一般都是由他打理。 花盆這種便宜的陶器都堆店的后院,剛好現(xiàn)在店里也沒什么生意,于是王小掌柜就親自帶張縱去挑花盆,只是當(dāng)看到后院里的花盆時,張縱也是一皺眉。 眼前這些花盆的樣式都十分普通,就是那種青灰色的瓦盆,表面灰撲撲的,用久了還會發(fā)霉變黑,可以說十分的難看。 “有沒有其它樣式的花盆?”張縱拿起一個花盆打量了一下又放下,這才向王小掌柜問道。 “這種是最普通的,另外還有幾種是雕花的,要貴一些。”王小掌柜說著從旁邊拿起一個幾乎同樣的瓦盆,唯一不同的是盆的一側(cè)雕著幾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另外幾種雕花的花盆也大同小異,只是花樣不同而已。 張縱對這些雕花的花盆也不滿意,主要是瓦盆的材質(zhì)太差,再怎么雕花也有種廉價感,不過這時張縱忽然看到另一邊堆著一些紅陶,這讓他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從中挑出一個與花盆差不多的盆問道:“這個能不能在底下打個孔做花盆?” 張縱手中的紅陶盆雖然和花盆樣式差不多,但它質(zhì)地更密,看起來就上檔次,其實從性能上來說,瓦盆的透氣性更好,更適合養(yǎng)花,但為了美觀張縱也只能舍棄實用了。 “這個紅陶盆是裝水用的,打個孔也可以養(yǎng)花,不過這個盆的價格可不便宜,你確定要買這個當(dāng)花盆?”王小掌柜再次問道,因為是老主顧,所以他也不愿意占張縱的便宜。 “就用它了,多少錢?”張縱十分肯定的道,接了芙蓉苑照看花草的活,但賺的錢依然不夠還債,所以他也想了另一條生財之道,買這些漂亮花盆就是第一步。 “瓦盆便宜,一文錢一個,這種紅陶一個就要三文錢,如果你買的多我還可以再便宜點(diǎn)?!蓖跣≌乒窕卮鸬?。 “好,那就先給我來二十個,如果以后生意好了再增加。”張縱考慮一下道,雖然他對自己賺錢的辦法很有把握,但畢竟是第一次做,所以他也十分的謹(jǐn)慎,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他的錢不多了。 王小掌柜也是個爽快人,雖然張縱要的花盆不多,但在總價上他還是優(yōu)惠了五文錢,并且?guī)蛷埧v給紅陶盆打孔后,又幫他一起搬到車上。 告別了王小掌柜,張縱推著一車子的東西回到家中,花盆搬下來先放到一邊,米面之類的東西也搬到廚房,這時已經(jīng)中午了,張縱先把米蒸上,然后又將豬rou洗凈下水,煮到rou發(fā)白時拿出來,切成兩厘米左右的方塊,然后在鍋里把rou皮煎一下。 等到rou皮微黃時,張縱又取了個砂鍋,rou放進(jìn)去后加入開水,另外還有生姜、蔥段,以及化開的大醬等調(diào)料,只是在加糖時他還是感覺有些心疼,幸好糖不必放的太多,剩下還能留著以后做菜用。 等到水開之后,張縱撤去幾根木柴,只讓爐中余下小火,這個爐子是他父親以前煎茶用的,不過那套茶具早就被張縱拿去賣了,現(xiàn)在只剩下這個爐子了,剛好可以用來小火慢煮。 紅燒rou最少也得煮上半個時辰,所以張縱也沒在爐子前守著,而是邁步來到今天剛買的花盆前,只見他拿起一個花盆打量了一下,雖然這個盆子以前不是用來種花的,但造型相當(dāng)不錯,有種簡約風(fēng)的感覺,上寬下窄剛好用來種花。 其實做為一個愛養(yǎng)花的人,張縱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一盆花再怎么名貴,但種在瓦盆里也會顯得掉身價,反之就算是一棵狗尾巴花,給它配上一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花盆,立刻就會身價百倍,這也應(yīng)了那句“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老話。 不過張縱可不會只拿花盆來糊弄人,他選了十棵月季和十月菊花,然后分別移栽到紅陶盆里,移栽的時候他十分小心,依然用原來的土球,并沒有傷到根系。 等到移栽完后,張縱找到一把小刀,磨利之后放到爐子里烤了烤,算是消毒,然后他這才來到一盆月季面前,這是盆粉色的月季,長勢還不錯,甚至已經(jīng)有花苞了。 張縱將花苞全部剪掉,這才從粉色月季上面切下一根枝條,將下端削成楔子后,又來到另一盆白色月季面前,將頭部的枝條剪掉,然后劈開枝條,將粉色月季的枝條插進(jìn)去,隨即用開水燙過的紗布將接品固定。 沒錯,張縱就是在嫁接,一般來說,一株月季上開的花色都是單一的,要么紅色、要么白色等等,如果想要一株月季上開出不同的顏色,就只能用嫁接的辦法,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別人的月季只能開一種顏色,但張縱的月季卻能開出兩種或多種顏色,到時肯定會身價百倍。 其實給植物嫁接的辦法早就有了,比如北魏有名的農(nóng)書《齊民要術(shù)》中,就有對梨樹嫁接的詳細(xì)記錄,只不過古人不知道科學(xué)的嫁接方法,使得嫁接的成活率極底,十株可能才能存活一株,而且這種辦法也只用于果樹上,至少在張縱的記憶里,從來沒有見過嫁接的花卉。 張縱在前世養(yǎng)花時,早就把嫁接給玩爛了,而保證嫁接成功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保證嫁接口不被感染,所以他用的刀和紗布也都消了毒,嫁接過后也要把植物放在陰涼通風(fēng)的地方,現(xiàn)在春天植物生長旺盛,一般十天左右嫁接枝就能重新開始生長,一個月左右徹底成活。 這時紅燒rou也做好了,打開鍋蓋一股rou香撲面而來,醬紅色的rou塊在湯汁中閃著誘人的光澤,這讓他也禁不住抄起筷子嘗了一口,雖然被燙的直吸氣,但依然不舍得吐出來。 最后張縱好不容易將這塊肥而不膩紅燒rou吞下,這才長出了口氣:人生啊,有時候一口rou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