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路駛進市內(nèi)，到了他的公寓。

    小狗回得心不甘情不愿，進了屋就躲到角落表演自閉，其實就是不想理他。

    趙恪知道他鬧脾氣，沒哄，他自己也有些情緒難消化。

    將手機放到桌面的無線充，屏幕亮了一下，沒有未接或新信息。

    他收回視線。

    趙恪不想承認自己在期待什么，甚至預(yù)支了失望。

    這樣得失不平衡的狀態(tài)維持了兩天。

    一切如常，毫無意外。

    一星期后，趙恪看到申屠念最新發(fā)的ins。

    定位是巴黎。

    她沒來。

    和那個等不到的電話。

    一樣。

    半年前，深冬時節(jié)。

    有一天早上醒來，趙恪打開手機，一個未接語音請求，來自那個很久沒有交集的人。

    時間是凌晨四點三十五分，他錯過了。

    從那天起，趙恪的手機再沒打開過“勿擾模式”。

    卻始終沒等到再一個意外。

    手指劃動，退出ins界面，少年黝黑的瞳眸黯了黯。

    沉賢有句話說錯了。

    她壓根沒變，和從前一個樣，自私，利己。

    說的話不過一時興起，作的選擇永遠只憑心意。

    那些過往，曾經(jīng)，在她一個轉(zhuǎn)身里，失去意義。

    *

    趙恪躲得了暑假，卻逃不掉過年。

    十二月末，寒假來臨。

    趙恪在鐘愉女士的再三催促下，終于確定了歸期。

    這次同行的不止他和狗，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他同班同學褚泓，另一個是褚泓的jiejie，褚清，比他們大一屆，就讀于隔壁的外國語，總之不遠。

    他們家都在南城，正好一趟。

    趙恪開車接上他倆。

    褚泓還行，倒是他jiejie，上車不到五分鐘說了三遍謝謝，還主動提出承擔油費。

    趙恪沒接茬，他一直不太計較這些。

    他今天來接他們，除了順路沒別的原因。

    褚泓知道他這人，冷淡，陌生，有距離感。

    同窗兩年，趙恪獨來獨往，幾乎不和人多親近，除了教室食堂，偶爾圖書館能碰到一兩回，其余基本見不到他人。

    就連他會打網(wǎng)球這事，也是一個月前被他偶然撞見的。

    他倆打了一場球，中場休息時聊了聊，不多，就兩句，知道對方是南城人，家離得不遠。

    于是有了今天這趟行程。

    而這一切，在場的另一個不知道。

    褚清看了眼副駕駛的人，欲言又止。

    褚泓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說了。

    這之后，褚清沒再提錢不錢的事，但車上的歡聲笑語不斷。

    他倆聊南城，聊學生時代的糗事，漸漸聊到家里，說想念mama的拿手菜，手工餃子和醉蝦真的很好吃。

    趙恪全程不太講話，只是在他倆偶爾遞話過來時簡單回應(yīng)一下。

    “你媽有什么拿手菜。”

    褚泓問他。

    趙?。骸拔覌尣怀Ｏ聫N。”

    褚清說：“那下次我們家做了好吃的給你送過去?！?/br>
    趙恪神情很淡，沒說話。

    *

    趙恪以為她只是客套。

    但在大年二十六的傍晚看到褚清提著保溫桶出現(xiàn)在小區(qū)門口時，他還是愣了一下。

    “趙恪。”

    褚清看到他了，揮了揮手，像是看到認識很久的人，開朗，朝氣。

    趙恪緩緩踱步上前。

    “在遛狗啊。”

    她看著他手中的牽引繩。

    趙恪問：“你找我？”

    褚清“嗯”了一聲。

    那天在車上，褚泓問趙恪家在哪兒，不方便繞道把他們放在附近地鐵站就行。

    趙恪隨口報了小區(qū)名字，別說，還真順路，步行也不過十來分鐘。

    但他沒說具體幾棟幾單元，所以她不知道，只能在小區(qū)出入口等，碰運氣。

    褚清將手中的保溫桶舉到兩人前面。

    “本來應(yīng)該是褚泓送過來，他前兩天在浴室滑了一跤，現(xiàn)在走路都艱難?！?/br>
    怕他不接受似的，褚清將話圓得很合理，“我媽知道你開車送我們回來，特別感謝，這餃子是她現(xiàn)包現(xiàn)下的，特別好吃?！?/br>
    趙恪確實不想接受。

    他搖頭：“沒關(guān)系，順路而已。”

    “你不收下我回去可交不了差?！彼首髡{(diào)皮的吐了吐舌頭，“再說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br>
    說完，也不顧他答不答應(yīng)，將保溫桶塞到他手里。

    趙恪本能皺了皺眉。

    壓在保溫桶底部的手機催促似的震了幾下。

    他知道耽誤不得。

    “好吧，替我謝謝阿姨。”

    褚清笑：“那我回了，保溫桶等下次再過來取?！?/br>
    下次？

    “那個，”他喊住她，“你介意在這等一下嗎，我回家把保溫桶空出來，你正好能帶走，免得多跑一趟?！?/br>
    褚清的表情凝了一下，很快恢復(fù)如常。

    她笑了笑：“我在這等你?！?/br>
    趙恪正打算往回走，拉了拉繩子，發(fā)現(xiàn)不聽使喚。

    小狗犯懶，好不容易走到這兒，輕易不肯回頭。

    趙恪拽了幾次都沒撼動他快三十斤的體重。

    他不聽勸的樣子，像極了某個一意孤行的人。

    趙恪沒轍，眉心微蹙，正在抱和不抱之間徘徊。

    “我?guī)湍憧粗?。?/br>
    褚清說。

    這也不是一個好選項，趙恪想。

    他本能排斥陌生人來牽他的狗，一種奇怪的護食心理。

    手機又震了震，他翻出來看。

    周家寶來的微信，再有十分鐘就到了，叫他準備下樓。

    “真沒事，”褚清從他手中接過牽引繩：“我就站這不動，你快去快回。”

    趙恪恍惚了一下。

    “那行?！?/br>
    說完他小跑著去往單元樓的方向。

    趙恪不知道自己這一瞬的決定意味著什么。

    如果他能預(yù)知到幾分鐘之后會發(fā)生的事，如果周家寶能再靠譜點，如果一開始他沒送同學回家……

    那后面的故事，可能會發(fā)生的再早一點。

    那些彎路，也會走得再順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