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藍莓,小狗,在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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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而繁復的十二月如期而至。 申屠念不喜歡十二月,節(jié)日多,儀式感多,要推掉的聚會也多。 她煩這些,和畫廊那邊知會了聲,也跟辜安平發(fā)了告假信息,然后整一個月都悶在工作室,圖個清靜。 唯一能接觸到的人類,大概只有趙恪了。 此刻這個人類正在廚房洗藍莓,準備給某個閉門謝客的藝術家送過去。 洗手池的流水聲淅淅瀝瀝,手邊案臺上的手機正在通話中,邊灝的嗓音通過擴音器讓原本靜謐的氛圍顯得聒噪很多。 他來電是為了約趙恪周末出門聚會,指明了要帶家屬。 他倆成事以后,趙恪一直藏著掖著,別說領出來給大伙兒認認臉,連他自個兒都越來越叫不動了。 “怎么著你給個準話唄?!?/br> 趙恪想都沒想,直接回了:“沒時間。” 邊灝嫌他掃興,語氣也有些煩躁:“是你沒時間還是你那位沒時間?!?/br> “都沒時間?!壁w恪也不繞彎子。 沒勁,電話那頭很不客氣地鄙視了一通,罵罵咧咧掛了。 電話斷了有一會兒。 趙恪洗完藍莓,裝盤,又倒了一杯咖啡,忙完手上這一攤,他才得空去拿手機。 騰出那么一兩秒時間,回顧著邊灝方才的話。 能怎么辦,別說申屠念不會參加他的朋友聚會,連她自己的那些邀約,工作的私人的,她都推得一干二凈。 她就不愛和陌生人打交道,這是歷史遺留問題,改不了。 趙恪也不想去改變她。 他覺得挺好。 下樓時,半道上,褲子口袋里的手機又振動起來。 趙恪拿出手機一看,腳步頓在原地,是辜安平的電話。 大概率是找不到申屠念,才打到他這兒。 他接起,開口一句禮貌適宜的“你好”。 趙恪沒猜錯,辜安平確實是找申屠念的,說她電話打不通,叫她今天之內回電,又提到畫廊即將要舉辦的“慈善平安夜”,邀請他有空來參加。 趙恪知道,后一句是客氣,沒怎么當真。 他們說話間,趙恪已經來到地下一層,轉兩個彎,看到了她,在一堆畫具環(huán)繞下。 只見申屠念坐在那兒,長發(fā)盤在腦后,她一手調色盤,一手畫筆,正在創(chuàng)作中。 趙恪將咖啡和藍莓放下,他對著聽筒說了句“稍等”,走到申屠念身邊,將手機貼到她耳邊。 申屠念用眼神詢問,誰的電話,趙恪用口型回應,辜安平。 申屠念心下了然,她聳起右邊肩膀,夾著手機,就這么說話。 以為是敷衍兩句的事,沒成想打著打著,一時半會還真結束不了。 最后她放下畫筆,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一旁,認認真真回話。 趙恪見她沒空搭理自己,送完水果就上了樓。 這一點他倆達成共識,不會刻意去探聽對方,不論是電話信息,還是其他。 辜安平還能有什么事,左不過就是喊她參加那個所謂的平安夜晚宴。 申屠念懶得去。 “畫的部分沒問題,隨時可以來取,人就不必到場了,你知道我的?!?/br> 借口每回都用這同一個,連費腦筋編都懶。 這回多了一句“你知道我的”,出了張感情牌。 偏偏辜安平很堅持:“你必須到場。” 申屠念顯然不怎么在意他口中的這個“必須”,所以沒作聲。 辜安平又開口:“你爸爸下周到北市,我也邀請他了,他說會抽空過來看看?!?/br> 申屠周正夾在那么忙的行程里,能說一句“抽空過來”,已然是一句準話。 申屠念果然動搖了。 她停頓兩秒后,嘆了聲:“我知道了?!?/br> 這是另一句準話。 他們父女倆在這點上還挺一脈相承,話不說死,但基本沒跑了。 辜安平放下一樁事,開始有心情揶揄她了:“給你留幾個位子呢?!?/br> 申屠念知道他話里的意思,她還沒想好是不是要把趙恪帶到申屠周正面前,如果不是百分百信心,她就沒辦法下決心。 關于趙恪,她不想冒一點點險。 選了個安全話術:“他也有自己的安排?!?/br> 很籠統(tǒng),但意思到了。 這會兒倒是不勉強了,辜安平笑著說:“你看著辦?!?/br> 電話斷線。 申屠念放下手機,耳朵還隱隱發(fā)燙,腦子里浮現(xiàn)出趙恪的臉。 她四下尋了尋,不遠處的木頭圓桌上,擺著他送來的咖啡和藍莓。 申屠念端起咖啡杯,先聞,再抿一口,尚有余溫。 搭配一口藍莓。 藍莓的酸甜口感中和了咖啡本身的苦味,將香氣逼得更純粹,挺豐富的。 申屠念又揀了幾顆藍莓。 她看著手里的他的手機,手指點亮了屏幕,主屏保是她牽著小狗的照片,綠樹成蔭里,她和小狗走在柏油馬路上,在正中央,小小的,和周圍零星的路人框在同一個畫面里。 忘記是哪一次拍的,他們時常一起遛狗,他偶爾慢幾步,很快又追上來。 是無數(shù)個傍晚里面的其中之一,她根本發(fā)覺不了。 申屠念按下鎖屏鍵,手機收進掌心,上樓找他去了。 心被攪了,今天是畫不了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