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汀與眾神之國
*** 加德滿都九月的天氣有些悶熱,宗汀開車接沉星去她家里。 見沉星浩浩蕩蕩帶了這么多人,她撥電話調(diào)用隨行安保過來接人。 沉星看著突然冒出來的軍方車輛摸不著頭腦。 “這些人是跟著你的?” 兩人同時發(fā)出疑問,然后相視微笑。 沉星叫來衛(wèi)隊隊長指了指幾輛軍車,然后跟著宗汀上了她的車。 “那些人都不是普通安保吧?”宗汀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問,“你男朋友安排的嗎?” 她對沉星的男朋友是頗有微詞的,一個神秘的巴西人還對沉星有那么點有求必應(yīng)的意思,這在她看來妥妥的大騙子。 她時不時就給沉星發(fā)個郵件冷嘲熱諷一番巴西男人,可沉星大多已讀不回。 “沉家里鬧出了些事兒,是g跑過去救了我……” 沉星根據(jù)程經(jīng)生那邊出具的一份報告大致還原了整個事件。 宗汀聽得生氣,忍不住砸了一拳方向盤:“MD,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前幾年也沒有這么瘋,真是不擇手段到了極點了。” 她又看了一眼沉星,怒其不爭:“你之前就這樣,每次都對他們的決定一忍再忍,不愿意也會去執(zhí)行,搞得你之前情緒一直不好最后精神都不好了,真是慣著他們了,我跟你說你越是退讓他們越是來勁兒,一群得隴望蜀、欺軟怕硬的軟骨頭?!?/br> 宗汀一貫這樣罵起沉家來那用詞是如數(shù)家珍、信手拈來,當(dāng)初照顧她的那兩年那是天天罵,不知道她是哪里來的信息源,每每沉家出了什么事兒她都第一個知道。然后在家里一邊燒菜一邊幸災(zāi)樂禍。 “別生氣,他們估計再也不會找我麻煩了?!背列锹柤?。 藥物影響了她對過往的感知,即使是有曾經(jīng)的記憶也沒了對過去的共情,再刻骨的痛苦、再濃烈的情緒也都被藥劑湮滅掉了。 她不想告訴宗汀,只希望像原來那樣相處。 可宗汀又怎么會感知不出來呢?當(dāng)沉星驚訝的看著坐在客廳的穿著軍裝的男子時,宗汀默了一瞬介紹道:“我前段時間剛和Chata Gurung結(jié)婚,他是職業(yè)軍人?!?/br> Chata Gurung是個略顯拘謹?shù)哪凶?,他站起來向沉星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后又看向宗汀。 似乎是不太習(xí)慣這樣的場景,在等待宗汀下命令。 “你去忙吧?!弊谕↑c點頭,她是專門要求Gurung這個點等在這里的。 Chata Gurung帶上帽子就走,門外傳來發(fā)動機的響聲,這一片很安靜,應(yīng)該是尼泊爾極好的社區(qū)但很顯然的事這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富人社區(qū),有明顯的軍工痕跡。 沉星猜測這個Chata Gurung的身份恐怕沒那么簡單。 宗汀將隨行人員除了醫(yī)生外都安排在角樓里。 兩人就在泳池邊擺了果蔬和甜點,像是很久以前那樣椅子并排懶懶的靠在一起。 陽光明媚,天空蔚藍無云,高大的樹木供給了充足的陰影和氧氣。 “尼泊爾真是世外桃源呀?!背列俏淮罂诳耸裁谞柌?,“感覺很修身養(yǎng)性的樣子?!?/br> “你喜歡就多呆一段時間,我也覺得在這里很治愈,或許是磁場的原因也或許真的如神話中所說這里是眾神的故鄉(xiāng)。” 宗汀在這里呆了叁四年了,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受尼泊爾文化影響,眉眼間早不見了曾經(jīng)的煩悶與焦灼。 沉星很喜歡現(xiàn)在宗汀給她的感受。 “你當(dāng)初是為什么選擇去尼泊爾?” “有人把尼泊爾稱作天堂之國,也有說她是諸神最后的居所。我之前對此的感受并不是很深刻,” 她長舒一口氣,目光遠眺的群山,聲音舒緩, “我生如浮萍漂泊海外無所居,近年卻突然開始向往一種田園牧歌般的生活,我不喜歡太過快捷的交通、太過迅速的即時通訊設(shè)備,所有的現(xiàn)代化的一切都讓陷入了焦慮之中,我停止了向外界尋找答案,從日本飛到了這里,后來又遇見了Chata,于是也就在這里停了下來?!?/br> “為什么是他?”沉星疑惑。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沉星滿臉的認真:“我要的他有,這就足夠了?!?/br> 沉星看著這位老朋友,她曾因國家之間的歷史遺留問題而不被任何一國承認,不受任何國家法律的保護,即使意外身亡在海外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外交會出面干涉。 她輾轉(zhuǎn)多個國家為一個能夠被承認的身份,如今卻在這個第叁世界的落后國家說出“這就足夠了”這樣的話。 愛一個人真的能做到心甘情愿的蒙蔽雙眼,安居一隅? 是她不懂愛情還是她的骨血里終究還流淌著沉家的血液。 這種血脈讓她永遠置身事外、永遠以冷血的目光凝視所有。 她恍惚了,想起了遠在半個地球之外的那個人。 記憶中予她庇護,予她愛意,予她救贖的那個人。 他揭開了她世界中被刻意忽視的灰暗。 他讓她不得不面對這看似平靜的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下那些不容忽視的利益勾鏈。 “愛人能夠做到的為什么親人做不到呢?”她呢喃出生。 宗汀心疼的將她摟在懷中,小聲道:“親人是沒得選的,是我們身上的初罪,受過傷償還過也就沒了干系,愛人是我們自己選的,誰會選不愛自己的人作為愛人呢?!?/br> 她眼里落下淚來,傷人至深的非愛人是親人。 血脈的詛咒向蝗蟲一樣生生不息,非得飲鴆才能止渴,非得以毒攻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