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河童(6)
“是您找躑躅嗎?” 她上前鞠躬,形容舉止優(yōu)雅得無可挑剔,“在下想請隱雪先生作畫,然先生目下不在江戶,也不曉她何日歸來。若回來了,煩請躑躅小姐轉告先生一聲?!?/br> 往背后的太夫寢屋瞄了一眼即收回,躑躅回禮應道:“是,待先生歸來,躑躅必當轉達?!?/br> “有勞,那么在下告辭?!?/br> 女公子步伐迅敏,來去不著痕跡,躑躅卻見她兩手是抓著袴走的。 未回屋,問過阿鶯后躑躅步至桃溪間,見朝顏正拾掇錦墊茶水,便喚:“朝顏?!?/br> “怎么了躑躅姐?”端盤起身,朝顏回道。 “那女公子可召你服侍了?” “女公子?您說那位吧,召是召了,兩杯茶就走了,沒做什么,真是奇怪。” “可是問了隱雪先生的事?” 不俟朝顏點頭,躑躅曳了衣擺旋踵離去。 已不必再問。 “那位松雪少當家?!?/br> 邊走近羅幃錦帳,躑躅問出叁言兩語間生出的疑惑和疑惑過后的解答:“您是否有與躑躅無關的事瞞著她?” “何事?!?/br> “躑躅不解,才想問您?!?/br> 一撩紗帳,躑躅踏褥,俯首看向真冬:“她說您不在江戶,可來找躑躅前已于朝顏那套得您就在這吉原,在這躑躅的屋子里?!?/br> “是么,她好像也聰明了一些?!?/br> 盤腿胡坐,真冬擱下酒碟后又道:“隨她去?!?/br> 她心虛時眼神必會亂晃,躑躅在與她半年多的流媚送俏中一早摸熟了這一性子。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先生竟是如此小人?!?/br> 想反駁未反駁,兩掌捏拳,真冬選擇緘口。 是跟松雪融野撒謊了,落荒而逃了??筛緵]想到她會去獺祭堂,更沒想到會直接奔來吉原。 明知要找的人就在屋內(nèi)卻不聲不響地走了,從前是錯看她的愚拙了么。 面對躑躅,真冬無言。再提及那松雪融野,真冬亦無顏。 “先生可能告訴躑躅何故扯謊,又何故不見?”握住真冬的手,躑躅問道。 抬眼復低下,真冬怯怯啟齒:“我不見她,你為何兇我……” 那神情,就像是做錯事怕挨打的孩子。躑躅是頭次目睹。 “怪不得這段時間沒聽您提起那位少當家,原是一直躲著不見么。躑躅不知您和她之間有何事,姑且讓躑躅猜猜,是先生傾心于她又不舍跟躑躅的歡好,可是這樣?” 該說是被戳中心思還是撥開了這松雪真冬試圖掩藏的真情呢,真冬幾度張合嘴巴,“躑躅……” “是,躑躅在。” “我對你,并非只有床榻歡情?!?/br> 聞言,躑躅垂眸,再望心上人時卻是笑中帶淚了。 “得先生一言,躑躅……” 歡場迎來送往多少人就聽過多少真真假假的愛,沒有一次相信,也莫敢相信。不問她之真心,是早就決定下的。真聽她說出來,誰又會不高興呢。 “可先生以為這樣做,躑躅會開心么?!?/br> 倚上真冬的肩,躑躅輕撫她的臉龐:“躑躅從未想過先生的心會是躑躅一人的?!?/br> “你又如何不是在扯謊?!?/br> “即便如此,躑躅也不需先生的憐憫。先生若能一顆心全向躑躅那自求之不得,可先生呢?先生卑鄙至此,可知既傷了她也傷了躑躅?明知先生只隔一扇門猶不忍戳穿您拙劣的謊言,先生踐踏他人真心又來討躑躅的歡心,最終傷的豈不是您自己?” 機敏伶俐的女子,一眼看穿這松雪真冬所有的逞強和偽裝。 生氣歸生氣,也正是這般直接,所以才會喜歡,和她在一起才會無比安心踏實。 親吻她的指尖,那里殘有愛液的味道。真冬細細舔凈,細細訴說暗藏己身的怯懦和軟弱。 “這樣做,我心里會好受些。你罵我卑鄙小人也好什么也好,我便是這樣的人?!?/br> “躑躅無意逼您去做您不愿的事,只是想說倘果真能使您心安,那躑躅不再多嘴……躑躅亦是卑鄙小人?!?/br> 她們于妓樓喧囂四起時廝磨、接吻、交歡,奉獻上最盛的熱情。 兩人一同共赴極樂,熱汗與熱息,愛戀共情欲,一次次高潮麻木了秘處以外的感知。 凝視她的眼,躑躅看得見欲望外的愛??伤秊槭裁纯雌饋硐褚蘖耍褚廊辉谑苣撤N煎熬和折磨。 誠然,她的怯弱令人惡心又傷心。 “躑躅不想那位松雪少當家分走您一絲一毫的情意?!?/br> 抱住真冬,躑躅撫摸她顫抖的脊背,道出這會令自己難過的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