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會告訴她答案(4)
“她說趁你還未當家主,想由你來畫老光貞的像以表對亡母的哀思。” 將軍輕描淡寫一句話,融野為此煩了好幾天。她想抓個人罵一罵,又自覺誰都罵不過,沒罵上兩個字么眼淚珠子就先落了。 但她有個好去處,她罵不過誰,但半山云岫也打不過誰。 小個子是三腳貓的功夫,打不過誰吧又特別喜歡沒事找事,明卿不愛帶她去城下町的道場,怪丟人的,于是淺川家的小道場就成了自幼一塊長大的三人最常廝混的地方。 道場不大,通風甚好,她三人能吃著喝著聊著直到鳥雀歸林、暮陽落山。 雖說平時在江戶城低頭不見抬頭見,然隨著融野元服、照子任小納戶,她三人能湊出同一天休假實屬難得。 “融野你輸啦——?。?!” 小個子力氣弱弱,身子卻靈活,千防萬防,一個不小心叫她摳住虎口麻筋,融野渾身頓時軟了下來。 “你耍賴!” 但凡一巴掌呼過去,小個子怎么著也沒了半條命,融野不舍得用勁,只管隨她生擒在手,洋洋得意。 “嘿嘿,我厲害吧。” “你說好不摳人麻筋的!” 劈掌分開rou體糾纏一處的兩人,照子給融野丟去冷巾:“這人沒什么廉恥心,你莫見怪?!?/br> 抬頭看看明卿,融野又望了望沒什么廉恥心的小個子,一下成了泄氣的河豚。 “也是,是我太易輕信別人……” 半山云岫此人雖無廉恥心,卻有分外強烈的勝負心,說得難聽點就是只要能贏,她不介意用甚么下三濫的手段。比如當兩人個子超過她時,她第二天竟穿來了吉原男女的高齒木屐,又偷了母親的袴企圖掩耳盜鈴。 融野其實已見怪不怪,只費解她都成婚有家室了怎還耍無賴。 “熱死啦熱死啦,不玩了!” 你看她把袴一蹬,衣裳半敞著往長廊木板上一歪,臉貼涼地,倒頭就睡。對此,融野半感嫌棄半懷欣慰,她想她三人間縱然冥冥中變了許多,卻也有更多不曾改變的。 “知還,你跟明卿的二哥還好嗎?吵嘴嗎?”給友人挪出地方,融野問到敞成個“大”字的云岫。 “哪有好不好的,男人就那回事唄?!痹漆逗吡藘陕?,“別扭精投胎似的,講不來話,講不來!” 聽了嫂嫂的話,正給栗子剝殼的照子于旁嘆道:“他是我二哥,你顧及我些。” “顧及你?”云岫卻挺身反擊,不肯示弱:“你不也別扭精投胎哇,你全家都是別扭精投胎,說句敞亮話能要你們的命!” “對,就是能要我命?!?/br> 咧唇瞧著兩人打情罵俏,融野愉快啜茶。 “我跟你說,融野,本來祖母只打算尋個差不多家世門第的,沒必要多高,高了我半山家還攀不起。就是這個人,淺川家的長女親自上門提的親,我娘被感動得不行,當場就應了,回頭被祖母罵個臭死!” 看來半山家是冒失鬼投胎。融野思忖著。 “你也知半山一家人的俸祿累起來不如你母親一人吧?!痹竭^云岫看到照子,融野說道。 “那怎么辦,我大哥已經(jīng)嫁人了,只剩我二哥了?!?/br> “你答非所問,明卿?!?/br> “那就答非所問吧。”轉臉不看呆子,照子盤腿抱臂,“反正婚也成了,她是我嫂子,我是她小姑子。” 慪哪門子氣嘛,融野摸不著頭腦。明明是她強半山所難,鴻鵠公連拒絕這門親事都怕惹惱了這位淺川家未來的繼承人。 明卿的二哥再是生父出身低微的庶子,他也是家主腹宮里出來的淺川家公子,無可置疑。何必用嫡不嫡庶不庶的破爛理由硬結這門不當戶不對的親呢。 雖不懂體貼女子懷妊之辛勞,非得將妻子腹中孩子的生父問個明白是乃男人錙銖必較的本性,可那二哥在男人里也算得一等一的尖酸刻薄。融野不喜聽他冷嘲熱諷小小繪師這個那個,幾乎繞著走。 融野想,自己與那二哥非親非故,不見面也罷,苦是苦了知還成這門不當戶不對的親,天天得受他好些白眼呢。 “聽將軍說你最近話都變多了,神采飛揚?!?/br> 沒回應,捏了衣袖給午睡的嫂嫂擦額汗,照子方笑說:“純粹是我的私心不假,她知道,我哥也知道?!?/br> “就我笨笨的,什么都不知道?!?/br> “沒關系,你有自知之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