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外婆(終)
寧白在醫(yī)院的停車場里,就這樣在車內(nèi)睡了一覺,直到手機鈴聲將他吵醒。 快十二點了。 來電人是蒲笙,她的聲音很小。 “教授你在哪兒?” “地下停車場A區(qū)?!?/br> 蒲笙聽出來他的聲音帶著倦意,“你剛睡醒嗎?” “嗯剛剛瞇了會兒。” “我下來拿行李,等我一會兒教授?!?/br> 不一會兒,蒲笙便到了地下停車場,只不過后面還跟著一個男人,看長相,寧白一眼便知,這是蒲笙的父親,蒲亦之。 蒲亦之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一個男人朝他們這邊招手,身材高挑。 “這是我班主任,寧白,白教授。”蒲笙和寧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些局促地介紹。 蒲亦之打量了眼面前的男人,比他高一些,面容俊朗,雖有些疑惑,他還是客氣地回道:“你好白教授,您怎么會送我女兒回來呢?” “我出差剛好路過這邊,昨晚上看到蒲笙同學(xué)太著急,就順路帶過來了?!睂幇咨駪B(tài)自若地一邊回答,一邊將蒲笙的行李拿下車。 “對,我求白教授的,昨天實在買不到票了。”蒲笙接著解釋道,他爸非要跟下來說是替她搬行李。 蒲亦之聽見這話,當(dāng)即雙手握住寧白的手,上下?lián)u著以示感謝:“這樣啊,實在是麻煩你了白教授,”緊接著他訕訕地笑了笑,“您看我家現(xiàn)在情況,實在沒辦法招待您吃個便飯。” “這樣我轉(zhuǎn)您油錢……”說著他就要拿出手機轉(zhuǎn)錢。 “哎喲,不用了老爸,我轉(zhuǎn)過了。”蒲笙生怕再留下來就要露出破綻,連忙將行李遞給蒲亦之,推著他的肩膀催促道,“我們快回去了,mama還一個人在病房?!?/br> 寧白看著遠(yuǎn)去的蒲笙,看得出來,她和她父親的關(guān)系似乎很好。 蒲笙發(fā)來了消息。 “教授,我?guī)湍汩_個酒店,你去休息休息?!?/br> 寧白沒有推辭,他感覺到自己還有些疲憊,現(xiàn)在確實沒辦法開車:“好,不過我晚上要走了,開個鐘點房就行?!?/br> “這么著急嗎?” “嗯,學(xué)校還有事要我處理?!睂幇紫肓讼?,接著補充一句,“有什么事就給我發(fā)消息?!?/br> “知道了,睡足了再走,你路上注意安全?!毕氲綄幇滓粋€人開了這么遠(yuǎn)送自己回來,還要一個人開回去,蒲笙心里有些內(nèi)疚。 寧白到家時已是凌晨,剛準(zhǔn)備下車時,瞥見后座上有一團白色的東西。 定睛一看,是蒲笙的兔子玩偶,還系著安全帶。 寧白看著那個玩偶,若有所思,最終還是把它取下來帶回了家。 連開了兩天車,本來應(yīng)該精疲力盡的寧白,現(xiàn)在卻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他坐起身來,揉了揉眉心,準(zhǔn)備起身去接杯溫水喝。 期間想到了什么似的,將客廳沙發(fā)上的毛絨兔子,放到了床上靠右的位置,那原本是蒲笙睡覺的位置。 幾日后。 蒲笙的外婆,終究還是走了。 “阿寧,外婆走了?!?/br> “阿寧,外婆下葬了?!?/br> 剛跨完年,寧白收到了蒲笙的消息。 僅通過這幾個字,他似乎能感受到手機對面的人正面臨著什么痛苦。 剛從跑步機上下來的寧白,一邊用手帕擦著汗,他打開手機,沒有他的消息。 寧白很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蒲笙的情況, 又怕過多的詢問打擾到她,電話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去,索性鎖上手機屏幕。 思索一會兒,又回到了跑步機上,配速加快了些。 此時的蒲笙在家里,陳君文獨自坐在外婆臥室,手里拿著一張老照片發(fā)呆,是她童年時與母親的合照。 臥室床頭柜上的保溫杯,抽了半截的紙,和翻開幾頁的書,無一不在訴說著外婆剛離開不久的痕跡。 見女兒進來,陳君文強忍著的淚不禁落下來,她攥緊蒲笙的手,聲音顫抖:“小笙,我沒有mama了?!?/br> 蒲笙靜靜坐在mama的身邊,輕輕摟住母親顫抖的肩,鼻腔發(fā)酸,頓時自己也紅了眼。 mama一直都是和外婆一樣堅強的人,她明白,這段日子,mama比自己要痛苦上百倍。 “mama,你還有我,還有爸爸?!?/br> 蒲笙下定決心,要和爸爸一起,替外婆好好照顧mama。 外婆下葬那天,蒲笙帶她回了老家。 自從蒲笙出生,外婆也十多年沒有回去過了。 她想起生前有一次和外婆聊天,說自己要是走了,一定要落葉歸根。 蒲笙懷里抱著外婆的相片,輕聲道:“外婆,我?guī)慊丶??!?/br> 老家的房是泥巴做的,蒲笙很少回到這里,常年缺乏維修的屋頂搖搖欲墜。 門前種著臘梅,一月份正是臘梅盛開時,伴著寒風(fēng)清冷幽香。 陳君文招呼著手,讓房間里的女兒出來。 隨后拉著蒲笙坐到了門前空地旁的青石板上。 “小時候我就是在這里,”陳君文自顧自說道,“你的外婆,就這樣一點一滴把我拉扯大?!?/br> “那個時候她還沒出去打工,靠種地養(yǎng)活我倆。我記得我小時候冬天,特別冷,但是不像現(xiàn)在有暖氣,你外婆就每天晚上在這個壩子里,給我升起一個小小火爐,她自己卻總不用。我就問她‘mama,你為什么不用啊’,她就說‘小火爐當(dāng)然是給小孩用的’,那個火爐真的很溫暖……”陳君文說到這,又不自覺地哽咽。 蒲笙明白,mama和外婆從不告訴她這些,尤其是在后來生活過得更好之后。因為外婆總說,不喜歡宣揚苦難。 蒲笙輕輕抱住mama,輕聲在她耳旁道:“mama,外婆下輩子會做一個快樂的小孩,不會苦了?!?/br> 不遠(yuǎn)處的蒲亦之也聽見了,背過身去,偷偷將眼角的淚花擦掉,方才向母女倆走去。 他拿出帕子為陳君文擦眼淚,看著她紅彤彤的鼻子,很是心疼。 他的妻子這樣堅強一個人,這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淚。 -- (本不想過多描述外婆,沒想到控制不住越寫越多,還是就寫到這吧_(:3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