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媽與繼子(19)
馮瑞喆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到杏娘了。但是他猶記得當初第一次在天鴻閣樓遇見杏娘的情景。煙雨蒙蒙的川城,她來得晚了,和剛要離開的自己撞了個滿懷。 杏娘身子濕漉漉得,連帶著那雙杏眼也是如夢似幻,濕漉漉的模樣,令人如癡如醉。他驚艷地怔愣在原地,杏娘略帶歉意卻又急匆匆地和自己道歉,然后就聽見班主喊著她的名字,她趕緊趕過去。 馮瑞喆后知后覺,原來她也是唱戲的。原本對演出沒有什么興致的少年忽然間變了主意,重新回到包間里,和那些同學一起欣賞。 同學笑吟吟地問著:“怎么又折而復(fù)返了?還是聽曲兒有意思是不?” 馮瑞喆指了指從簾幕內(nèi)偷偷露出個小腦袋瞄了一眼前臺的女孩兒問:“那是誰???” “她你都不知道?我敢說來這里聽戲的男人沒幾個不是沖著她來的?!?/br> 馮瑞喆蹙眉:“問你名字呢。趕緊說。” “杏娘,唱花旦的,長得好看,唱的也不賴?!蓖瑢W忽然想起來什么,對馮瑞喆說,“你怎么會不認識他呢?你爸爸上次賞了一對金耳環(huán)給她,你沒聽說過嗎?” 馮瑞喆聽到這里,臉色頓時木然,心中無端一沉。父親的貪色癖好他很了解,難不成父親看上了這個年輕的戲子? 他雖然看不起母親的左派,奈何思想里面還是有些耳濡目染,直覺是這個女孩兒狐媚勾引了父親。他嗤之以鼻,但到底還是耐著性子聽了那出戲,只覺好聽。 其后他仿佛是著了魔,總是過來聽戲,偶爾也會磨磨蹭蹭去了后臺想要創(chuàng)造機會“巧遇”,只是碰面的幾次,杏娘都是匆匆忙忙,忙著上妝、忙著上臺、忙著練身段、忙著卸妝,就是沒時間和他寒暄。 時間久了,他才發(fā)覺杏娘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只是當他想要更進一步的時候,父親搶先要讓杏娘做自己的九姨太。 對于年輕的馮瑞喆來說,如同晴天霹靂,他想一定是父親脅迫了杏娘,可惜杏娘卻告訴他,自己是自愿得。她需要錢,馮大帥需要美人,一拍即合。 后來的事情馮瑞喆不愿意去回想,他心目中的純潔的圣女被自己母親賣到最下賤的娼館,他只覺得瞬間,圣女變成了婊子,人盡可欺。 就像是一朵開在園子里的嬌艷的杏花,清新明媚,原本只有自己欣賞把玩,可有一天她越過墻頭,被外面的人開始攀折,杏花還是杏花,卻不是從前自己幻想中的杏花了。 故人重逢,千言萬語,馮瑞喆不知從何說起。 杏娘默默站在他面前,眉頭輕輕蹙起,聲音很是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叁少爺找我什么事情?” 馮瑞喆踟躕幾秒,艱澀地問:“我就是、就是想和你敘敘舊?!?/br> “我聽著呢,您說?!?/br> 馮瑞喆原以為她會轉(zhuǎn)身就離開,又或者對自己一頓斥罵,但是杏娘只是安然吐出幾個字,然后眺望著湖面,耐心聽著。 馮瑞喆深吸了口氣,做足了建設(shè),才說道:“我想和你說抱歉。” “嗯,我聽見了?!毙幽锏?,“可我不想接受?!?/br> 從前的杏娘靦腆含蓄,卻也是平易近人得,可現(xiàn)在,她身上有著一層冰冷的殼,無法靠近。馮瑞喆心里面難受:“我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你。我mama不該那樣對你。她只是覺得你和我不、不合適,所以才……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我都不知情得,你相信我?!彼秸f越激動,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情真意切地望著杏娘。 杏娘下意識地后退,旋而穩(wěn)了穩(wěn)心神,認真說:“我相信你不清楚?!?/br> 馮瑞喆嘆了口氣,想起來上一回在她家門口說得那些混帳話,臉上漲紅了一些,囁嚅著:“還有之前那些不好的言辭,我也和你道歉?!?/br> 杏娘心中稍稍一動,見他倒也懇切,她不想再去糾纏,雖然心里還是怨懟,可也只能說:“我都知道了。行了,我還有事情?!?/br> 她要走,馮瑞喆卻不肯,重新繞到她面前繼續(xù)說道:“杏娘,我還有些話和你說。你再等一下?!?/br> 杏娘緩了口氣,強壓下不耐煩,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繼續(xù)說下去。 馮瑞喆斂去眉眼之間的羞澀和歉意,倒是生出幾分傲然與施舍的憐憫之意,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問:“我爹已經(jīng)去了,你現(xiàn)在無依無靠,我們之間也一直相處得不錯,你要不要跟了我?” 是“跟”而不是“嫁”,杏娘捕捉到這個字眼,聲音也變的微妙起來,挑挑眉故意問道:“跟了你?什么意思?做你的妻子嗎?” 馮瑞喆笑了一下:“我們家的情況很特殊,還有我母親的態(tài)度與性格,我扭轉(zhuǎn)不得。再說你都去過那種地方了,真要是明媒正娶,怕是損失家族門面。不若做了我的妾,我也一定會對你好,這個名分不算什么,錦衣玉食,我都可以給你?!?/br> 杏娘越聽越想笑,等他說完了,已經(jīng)忍俊不禁,眼角沁出了淚花,抹了抹眼淚,笑得不能自已:“聽你說得倒還真是個好去處,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如此照顧小女子呢?” 馮瑞喆聽出這里面嘲諷的意味,不由生出幾分不甘和憤怒:“杏娘,我已經(jīng)很努力地爭取了,你若是清白之身,我肯定會娶你為妻,但是你……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去外面打聽打聽,做妾都是抬舉了,那種最底層的暗娼,出來做丫鬟都沒人要。” 杏娘笑夠了,不禁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腮,眉眼彎彎,可是眼底卻無絲毫笑意,反倒透著冷與恨:“你說得對,我確實不知好歹,跟著馮家的叁少爺吃香喝辣,不比現(xiàn)在四處拋頭露面唱戲好得多?” 馮瑞喆正要得意,杏娘又繼續(xù)道:“可惜,我就是一輩子都做下叁濫的行當,甚至是真做了窯姐,我也不屑于給你搖尾乞憐?!?/br> 馮瑞喆惱羞成怒,大聲叱道:“顏杏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吊著我大哥是不是?你說,你是不是和他上了床?你是不是不知廉恥勾引外邊的男人?” 他忽然出手,手指扳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幾下。他的面容也因為咬牙切齒而漸漸扭曲,那張原本帶著稚氣卻又年輕英俊的面容現(xiàn)在無比丑陋作嘔。 杏娘梗著脖子,帶著幾分豁出去的決心:“怎么,我愿意和誰上床還要告知叁少爺嗎?我又不是你的物件兒。在叁少爺眼里,我和妓女沒有分別,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可生氣得?難不成,叁少爺對我情深意重,一個你認為臟了、爛了的婊子,你居然會交付真心,這可太好笑了?!?/br> 馮瑞喆霍然抬手,幾乎是用力地甩了過去,卻最后沒有甩在杏娘臉上。 而是重重地拍在了各個馮瑞卿的面頰旁,他一怔,見馮瑞卿將杏娘密密實實地護在懷里,像是什么稀世珍寶,一碰即碎,腦海中的猜測變成了現(xiàn)實,印證著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實,不由冷笑說:“哥,你義正言辭地說教我的時候,我怎么沒想到,你和爸爸一樣,也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呢?爸爸在政治上一副凜然君子的模樣,背地里貪色yin意,寡廉鮮恥。而你呢,學校里教書育人,光鮮亮麗,沒想到,除了家境富有的未婚妻,私底下還養(yǎng)著一個婊子呢。學校里知道嗎?嗯?” 馮瑞喆瘋狂地輸出,馮瑞卿感覺到嘴角處破裂滲出血跡,卻也還是強自鎮(zhèn)定,稍稍側(cè)身對杏娘說道:“你回去吧,方才我出來的時候說是又要輪到你登臺?!?/br> 杏娘欲言又止,心里竟覺得讓他們之間廝打有些快意,可惜自己沒辦法看到。她點點頭,深深看他一眼,作出無限柔情不舍,這才離開。 馮瑞卿攥了攥拳,還來不及反應(yīng)又被馮瑞喆襲擊了一拳。馮瑞卿不再手軟,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結(jié)結(jié)實實的拳頭砸了上去,用盡了身上的力氣,拳拳到rou。 馮瑞喆也不甘示弱,困獸斗一般和他扭打在一處。馮瑞卿畢竟年紀大了幾歲,而且在外面經(jīng)歷的多,沒一會兒就把尚顯青澀的馮瑞喆壓制住,腿部弓起,頂在少年尾椎部,一手鉗制他的雙手背在身后說道:“瑞喆,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送到醫(yī)院躺上兩個月?” “我不怕!”馮瑞喆死硬地說著。 馮瑞卿松了手,見他還想撲上來,再次把他壓在湖邊欄桿上,俯視著,冷聲道:“你對我有意見,我不會怎樣,但是你怎么可以動手打她?她從來沒欠你什么。” 馮瑞喆啐道:“說一千道一萬,你才是那個趁人之危的混賬王八蛋。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設(shè)套,故意讓太太和我媽知道,故意送她去了窯子,再做出救世主的姿態(tài)讓她和你在一起?真他媽惡心!” “瑞喆,在杏娘這件事情上我確實有虧,但你剛才的話我可以指天誓日地告訴你,我沒做過。請你也不要繼續(xù)這樣侮辱她?!瘪T瑞卿的眼睛滿是血絲。 “我呸,我怎么侮辱她了?不是她去了娼館嗎,難不成是別人?被別的男人摸了碰了,她就該一根白綾掛在墻上吊死,她沒文化,但是沒聽過戲文里的那些故事嗎?” (過了一個啥也不想的假期~~~歸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