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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絕但為君 65 狀元亦有志難伸

    就在這秋意微涼的當頭,聿琤難得親自走了一趟她的太子?xùn)|宮。

    這座毓慈宮乃是大煌第一位女太子即位時所建,此乃后人尊為寧賢皇帝,廟號太宗的一代明君,之后歷經(jīng)寧熙皇帝、當今圣上,沿用數(shù)十載,或有老舊失修之嫌;聿琤這回特意向皇帝調(diào)撥了款子,內(nèi)外翻新,就連寢宮也特意打造得與目前所居的墨竹齋幾乎一致。

    裴少懿、顧懷安等心腹隨著聿琤在殿內(nèi)左彎右拐,所有工匠忙活時還得分神注意這位一身墨色的美人長公主,以免一個不小心衝撞了她,掉了腦袋。

    指揮著匠人的工頭跟在聿琤身邊以便隨時應(yīng)答,不過這位未來的太子話并不多,只是一雙眼滴溜溜的轉(zhuǎn)著,柳葉般的眸子里好似知悉一切的透著神采。

    據(jù)說,只消給她這么一眼望著,便是要丟了三魂七魄。饒是姑娘亦難倖免。

    再度繞至殿前,聿琤左右微瞟,「工頭?!?/br>
    「草、草民在!」

    「太子御座后頭的畫,能改改么?」

    「長公主想怎么改?」

    原來的畫是一幅孔雀,據(jù)說這是太宗皇帝最喜愛的鳥兒,其色彩斑斕,尾羽開屏、昂首佇立的姿態(tài),頗有睥睨天下的霸氣;聿琤雖不討厭孔雀,卻是嫌棄畫中孔雀的那身五顏六色太過花枝招展。

    她皇甫聿琤,胸中埋藏著的,是那氣吞山河的凌云壯志,這般花俏,恐是難以服眾。

    她略為沉思,不一會兒啟唇。「能改成金烏么?」

    「金、金烏?」工頭登時結(jié)巴起來,聿琤回頭望向他,他是又驚又怕的低下頭?!高?!草民只知道鳳凰,不知道金烏是什么!」

    鳳凰圖騰只有皇帝能用。聿琤撇了撇嘴,才想開口解釋,甚至已打算親自畫一隻來參考,卻不想殿外忽聞一道輕柔女音,「崑崙在若水中,非乘龍不能至。有三足神鳥,為西王母取食?!?/br>
    那人一身儒生打扮,雖無驚人美貌,雙眸卻是靈動可人。她拱手行禮,繼續(xù)說道:「三足烏便是金烏,亦是日的化身?!?/br>
    「終于來了!」聿琤似笑非笑的上前,「本宮還以為替我監(jiān)工的人究竟上哪去了?竟如此膽大包天,把職責全甩給了這班工匠,自己高枕無憂的留在文圖閣里讀你的史冊?!?/br>
    那來者,不是女狀元傅迎春卻又是誰?

    話說,傅迎春能自文圖閣內(nèi)給找出來,為聿琤效勞,還有段故事可講——

    起初,修建毓慈宮的進度極為不順,經(jīng)常有工匠忙活時出了事兒,時日一久,弄得大伙兒人心惶惶;聿琤苦無辦法,是裴少懿想到了這通曉天文地理,就連讖緯命盤也略知一二的女狀元,特地將她自文圖閣請來毓慈宮觀看。

    當時的傅迎春瞧了毓慈宮外觀一眼,甚至未踏入正殿門口,劈頭便是一句——『裴內(nèi)官,敢問長公主的生辰八字?』

    裴少懿心頭一驚,半信半疑地把聿琤的八字告訴了她;她掐指一算,一雙柳眉擰成個結(jié),逕自往毓慈宮東方走去。

    『欸!你找什么?』

    傅迎春沒搭理她,而是行至毓慈宮殿外圍墻,尋著了那口井?!菏沁@兒了?!?/br>
    『什么?』裴少懿全然摸不著頭腦。

    傅迎春搓了搓手,指著井口,『勞煩你找個眼尖又身手麻利的小太監(jiān),下去這兒瞧瞧?!?/br>
    結(jié)果得到的「收穫」令裴少懿嚇出一身冷汗。

    這長年給歷任太子取用的井水不知何時乾了,太監(jiān)下去找,竟搜出一隻草人,與柳枝綁在一塊兒。草人「眼睛」處,隱約可見一根纏繞數(shù)圈的青絲……

    裴少懿又驚又怒,指著草人?!耗膫€大膽賊人,居然對長公主殿下這巫蠱之術(shù)!』

    『這就不是傅某的責任了;我只負責把這原因給找出來?!桓涤嚎谖呛疀龅脦缀醪粖A私情,不管那氣得牙癢癢的裴少懿,當著她的面把柳枝與草人給燒了。

    說也奇怪,從那之后,毓慈宮的修建進度竟一帆風順,原本乾涸的井注入活水,聿琤對傅迎春大為賞識,遂命她監(jiān)管這修建毓慈宮一事,無論任何請求,近乎是言聽計從。

    「回殿下的話,該瞧的都瞧了,再看大概也沒能變出個新花樣兒來;這毓慈宮修建已到了最后收尾,傅某在這兒不添亂就不錯了,還是別來,工匠們才好施展拳腳……」

    「你這是在說殿下不應(yīng)該來?」裴少懿就是不喜傅迎春這說話戲謔的態(tài)度,以及她那自視甚高的語氣。

    「欸!迎春說得不無道理。」聿琤伸出一指,輕輕地戳了裴少懿的額,「你呀,老像隻刺蝟。」

    她回過頭來,向傅迎春走近,知她心思的迎春隨著她往殿門口走去。「回歸正題,本宮就要把畫從孔雀變成那三足烏,能給我換過?」

    「殿下開了金口,當然沒問題;傅某這就給您畫去。」

    「你畫?」聿琤半信半疑的瞅著她。

    「是呀,我畫?!?/br>
    瞧傅迎春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聿琤更是玩味的勾唇,「能自己動手,原來你在文圖閣還真得了空?」

    「您是知道的,打從三皇子隨大將軍去了西南,傅某一直待在文圖閣里替幾位大人管管筆硯,再多便是與那些個小姐公子們戲耍打鬧,弄得傅某都要以為自個兒不是學士,是乳母來著!」

    行至殿外玉階,聽見她說出「乳母」二字的聿琤朗聲大笑,「你還未當過娘罷?怎地能當什么乳母呀。」

    「傅某確實未能生子,不過身為長女,底下弟妹眾多,又經(jīng)三皇子洗禮,陪同少年們戲耍并不陌生?!?/br>
    「你也不過就跟在聿璋身邊兩年有馀……你今年,三十了吧?」

    一路說來,志得意滿的傅迎春提到了年紀,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赧色,「過了這年就三十二了?!?/br>
    她有些訝異地搖了搖頭,「為了求取這功名,誤了你大好青春?!?/br>
    「回殿下,傅某嫁過人?!?/br>
    她回頭,這次是真的給傅迎春驚著了?!概??」

    傅迎春一手負于身后,見聿琤停步,也不稍停,超越了聿琤兩三步,「不過上京趕考那年,為了避免負了他一片癡心,傅某一紙休書把我倆的婚約給撤了。」

    不愧是女狀元,特立獨行,不落俗套!「既是一片癡心,為何不跟著你過來?」

    「傅某又沒能為他添得一男半女?」她聳肩,「在咱故里,能讀上書的女子仍是不多;他說有我,也不欲納妾;壞就壞在他們家一脈單傳,這可麻煩啦!」她捏了捏鼻,笑里卻透了幾分澀然?!覆蝗缲螂x,他好另尋良緣,我則了卻家累,兩全其美?!?/br>
    「你,沒想過要改嫁?」憑她這狀元身分,儘管年華老去,要想覓個夫家,是也并不困難。

    「既是入這宮闈,又身為人臣,要想坐擁天倫,不是傅某要說,那還真是癡心妄想了!」傅迎春雙手環(huán)著腰際,仰起頭來,神情卻是豁達自在的。「也罷!不是每個女子都適合安分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自知不是那塊料。」

    聽她這么說,倒遂了聿琤的意?!讣热蝗绱恕海緦m倒有一個提議?!?/br>
    「殿下請講,傅某洗耳恭聽?!?/br>
    聿琤彈了彈指,「先前本宮曾私下托你替我注意聿璋,然后這回你又給我了卻這樁心事?!顾┝素勾葘m一眼,「本宮很賞識你,若我將來當了太子,你來做我?guī)煾等绾???/br>
    太子太傅!迎春心念一動,回望著聿琤的眼寫滿了不敢置信。「傅某以為殿下只瞧得上梅相那派的人。」雖是事實,但放眼當朝,也恐怕僅有她一人,敢當著聿琤的面直說。

    揚起掌來示意隨從止步,聿琤但笑不語,輕輕攬過她的腰,與她稍稍帶開幾步距離。「以你的才智不會看不出來,本宮只是藉著梅家把持群臣,我可沒笨到要把這重要的位置再放上梅派的人。」那等于是在身邊擺了個眼線。

    「你的本事,我很清楚,除了監(jiān)造宮殿,你還能做做別的東西?!?/br>
    傅迎春咋舌,刻意裝聾作啞,「殿下說得是……」

    「兵器?!鬼铂b不再與她客氣,素手牢牢地握住她,「內(nèi)政本宮并不憂心,除了梅派的人之外,本宮還有父皇做靠山;我缺的,是營伍、是兵甲。再說,我還得多多借用你的才智,本宮這太子太傅,非你莫屬。」

    機會擺在眼前。

    傅迎春沒多做思慮,一雙眼重新打量起,無論何事都設(shè)想周到、洞燭機先的未來太子,潛藏在那花容月貌下的,是一攬?zhí)煜碌囊靶摹?/br>
    「謝殿下恩典;傅某,恭敬不如從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