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絕但為君 211 星火點點燃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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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要爹爹能回來……我也想呀!」 「母皇!你怎么說?」谷萼雪淚掉得兇猛,她不停的舉袖拭淚,一雙小眼兒變得紅通通。 聿玨用力將兩個女兒攬入懷里,不住拍撫著她們,「母皇?」 「很好。」 她眼角泛淚,卻是笑了,對兩個女兒都笑了?!柑慈A兒很好,萼雪也是……果真都是朕的好女兒?!?/br> 「誰說對了?是我吧?」谷萼雪扯著聿玨的鳳袍,回頭卻只見娜仁其木格也在偷偷拭淚。 「萼雪對在愿意相信伯母說過的話,母皇也說過的,爹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沒有不要你們;萼雪兒單純可愛得真,這樣很對!」谷萼雪笑開了,可聿玨很快又轉(zhuǎn)向谷檀華,緊緊握住她的手?!缚墒翘慈A也對了,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擺在案前供人膜拜,知道……爹爹他,不會再像你們小時候抱著你們,哄著你們睡了。你也對?!?/br> 谷檀華不似谷萼雪天真爛漫,而是平靜哀戚的回望著聿玨,「母皇,爹爹他怎么走的?」 「不是有一段日子爹娘都離開蘭州嗎?記不記得?」谷檀華很快就想起來,谷萼雪想了一會兒,也點了頭?!傅鶐湍锕ゾ┏?,咱們贏了,所以娘才登基成了母皇,就在那時候,爹爹給敵兵射中了,死在……死在娘的懷里?!?/br> 快六歲的孩子,已經(jīng)對「死」字有點兒反應了,谷萼雪不笑了,反而撲進聿玨的懷里嚎啕大哭,谷檀華也聽懂了,許是因為她早就心有準備,反應不如meimei那么激烈。 「爹爹葬在哪?母皇帶咱們?nèi)?,好不好??/br> 聿玨不停不停拍撫著小女兒,淚滿香腮的對檀華說:「好,只是改天吧……萼雪兒哭得這么傷心,母皇也累了……這幾天揀個好日子,咱們就去!」 谷萼雪最后哭累了,躺在聿玨的貴妃椅上面睡,谷檀華拿了一把聿玨的玉簪子把玩,央求著薛崇韜說故事給她聽;聿玨整妥情緒,對著娜仁其木格招招手,兩個人相偕走出大殿。 「對不住,我沒攔住她們,耽擱了你處理正事?!?/br> 「不,兩個孩子都漸漸長大了,我很高興?!?/br> 娜仁其木格笑嘆一聲,回望著聿玨,「我真沒料到你會那樣解釋!」 聿玨噘嘴一笑,故意反問道:「什么怎樣解釋?」 「就是兩姊妹都說對了……」 「那是我的肺腑之言;而且,我心底更期盼萼雪說的才是真的?!鬼搏k輕揩著眼角,指著花園里的亭子,身旁的宮人跟了過來,隨手取了摺扇在一旁替二人搧涼。 六月天,饒是長安,天氣也著實熱得緊。 邢朝貴吩咐尚食司送來冰涼的藕粉羹,聿玨呷了幾口,似是靈機一動,「在兩個孩子過來之前,我才問崇韜……有關繼任的事。」 娜仁其木格嘗著藕粉羹的甜香,似是意猶未盡;邢朝貴發(fā)現(xiàn)了,又給她盛上一碗。「嗯!決定了么?」 「還沒說出個結果呢!這些年,你對她們的性子也算得上熟悉,你怎么說?」 「繼任的意思,就是要當太子吧?」娜仁其木格確認道,思索了一會兒,「我覺得萼雪挺像你!」 「是像以前的我!」 「檀華兒……我也覺得她挺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娜仁其木格輕咬貝齒,藕粉羹順暢的滑進喉里,帶點舒暢的甜香?!钢皇怯行┨铣闪耍〔淮笙癫蛔懔鶜q的孩子。」 「她是如此,今兒個提到燁卿的事,更讓我感受到這一點?!鬼搏k抹了抹唇,再度確認道:「所以你覺得萼雪兒好?」 娜仁其木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可是依照你們的律法言,繼承的只能是檀華不是?」 「話雖如此,我就不是嫡長女!」聿玨指著自己笑了笑,「是么……你覺得萼雪兒好。」 「聿玨,你屬意檀華,不是么?」放眼整座皇宮里,只有兩人能輕易開口喊她的御諱;另一個自然是湘君。 兩人在一起相處多年,娜仁其木格對聿玨的心思自然清楚明白。 「是啊,至少現(xiàn)在是。」聿玨輕揉了揉眉心,笑嘆了一聲?!高@事兒尚且不急……倒是有另一件事要給你知道?!?/br> 「莫不是又要來管我與司徒將軍之間的事……」娜仁其木格含著調(diào)羹,故意口齒不清的抱怨。 「不是!最好你們兩個的私事會有朝臣愿意寫在摺子里!」聿玨遮著唇大笑,但也隨即沉下臉來,「我方才翻了翻摺子,才知道西荻那頭,恐怕又要啟戰(zhàn)端了。」 娜仁其木格瞠目,連忙揚起聲調(diào)追問:「又打?怎么回事!」 「顯然布塔娜以為自己準備妥當了,要報數(shù)年前的一箭之仇?!闺m然那一箭不是射在布塔娜身上,卻毫無疑問刺傷了她的心;這股情緒反覆醞釀,成了她決意向生父用兵的恨意。 「你說你派了人去都慶府,難道不是為了阻止這件事發(fā)生么?」 「咱們兩國雖友好,但她至始至終就沒松口說要放棄攻打阿日斯蘭,這幾年來在檯面下,也發(fā)生過不少衝突?!?/br> 「這……怎么辦才好!這兩邊都有我的家人,聿玨!你的打算呢?」 聿玨拍著娜仁其木格的手安撫,「對于我來說,她們能不動兵是最好,只是我不知道布塔娜還會不會賣我一個面子?至于阿日斯蘭就更不用說了。」當年他的愛將可是死在她們手中,他對聿玨肯定恨之入骨。 娜仁其木格回握著聿玨,一手捧著心口,似是不安極了。「我唯一擔心的只有察哈爾旗,察哈爾會怎么樣?大汗是否會利用兩邊都有察哈爾旗的人這一點,想辦法來拖住太后……」 「儘管伊勒德他們在西荻很受重用,不過你擔心的事應不至于發(fā)生。」聿玨真正想說的,是生殺大權都掌握在布塔娜手上,斷不可能因為底下的人素有瓜葛而動搖決心。阿日斯蘭亦然。「我會再探探西荻那頭的情況,必要時,我會讓白麗帶兵出征?!?/br> 「意思是連咱們都要摻和進去?」 聿玨堅定地搖搖頭,「要她們打消念頭罷了;話雖如此,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必要時,我只得親自出馬?!?/br> * 月底,聿玨命白麗自蘭州領著十萬大軍向兩國邊境進發(fā),七月初,聽聞阿日斯蘭召集各旗旗主,麾下精兵整裝待發(fā),眼看就要殺奔至都慶府來,而西荻這頭的布塔娜,也已率兵誓師。 長安這頭,聿玨特意揀了一日下著細雨的早晨,聽過朝臣奏議之后,便依約帶著兩個女兒前去祭拜谷燁卿。 與谷燁樊下葬地點并不同,谷燁卿官至驃騎將軍,死后又被追封為皇夫,聿玨登基后儘管在用度上甚為簡約,但修建陵墓還是依照品秩來做;當初助她登基有功之人如知更、苑以菡等等,都比照辦理。 谷萼雪哭得抽抽噎噎,就連上香都沒辦法自己來,谷檀華小臉上的肅穆與聿玨無異,粉唇兒念念有詞,似是心底鬱積了不少話要來與爹爹說。最后取走了meimei緊握在手上的香,跪在地上把香給奉妥了。 「谷檀華說,母皇是擔心咱們年紀小,不懂事……才會說爹爹去了很遠的地方?!?/br> 「嗯,姊姊說得對,檀華兒來,母皇問你。」聿玨牽著女兒,親自替她戴妥帷帽,「你這么聰明,知道人死是怎么一回事么?」 湘君與娜仁其木格對望一眼,對于聿玨這句問話皆是皺眉。 「死了就是……埋進土里了,不會動了?」 聿玨對著檀華點點頭,又拍了拍萼雪,「你說呢?」 谷萼雪用力吸著氣,「好難受……母皇,我沒氣了!」 「因為萼雪兒哭得傷心;真不行就張嘴,會好一些!」聿玨激賞的拍了拍小女兒,「人沒氣了就是死了,死是很可怕的事;埋在土里就沒法子與你們說話,抱抱你們,牽著你們的手……唯一能夠在看見爹的時候,就只有在夢里了。」 祭拜過后,聿玨這才帶著女兒回宮;白麗奉命帶兵出征,她的兒子便自然而然的帶到宮里照顧,兩個女娃兒與男孩兒于是經(jīng)常湊在一塊兒,與這小她們數(shù)月的表弟玩耍。 看著她們?nèi)绱舜虺梢黄?,聿玨不禁笑開,湘君領著孩子往翠華齋去,只留娜仁其木格在身邊。 「白麗傳來的消息,在昨兒個終于到了。」 跟著她走向凰寧宮的娜仁其木格這才明白聿玨為何拉著她說話,「結果呢!」 聿玨搖搖頭,「情況不太妙!恐怕我得親自過去,希望能讓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弭戰(zhàn)端!」 「可……這樣做能行么?你是皇帝,而此回甚至與你大煌無關,卻要勞駕你……」 「誰說與我無關?」聿玨微抿朱唇,望向娜仁其木格的眼神多了點銳氣,「我不是有你這個心系族人的姊妹么?還有布塔娜太后,我之所以能夠安然回到大煌,也是托了她的福?!?/br> 「聿玨……如果真打起來了,你要幫哪一邊?」 「于情于理都是幫西荻,可我只能助她們守城,她們?nèi)粢?,這我是不能答應的?!鬼搏k挑眉,笑容里夾雜著身為人主的盤算。「西荻眼皮底下不能少蒙古這敵人,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蒙古的鐵蹄把西荻給踏平了;兩邊就這么互相牽制著,于我大煌纔是最為有利,也省得我撥兵死命提防著北面。」 娜仁其木格會意的點著頭,繼續(xù)跟著,「況且……一旦兩邊平靜下來了,你才會認真考慮司徒勒的追求不是么?」 司徒勒心儀于她,放任著不少姻緣錯過,這在她們這一群心腹里是人盡皆知;她表面上總推說自己仍思念阿日善,可真正的原因,只有聿玨知道。 「說、說到哪里去了?我一個嫁過的女人,橫豎也是配不上司徒將軍的……我不值得他這樣為我等待!」娜仁其木格縮著頸子乾笑帶過。 聿玨忽地止步,向跟在后頭的宮人揮揮手,「你們先退下!」 眾人對于聿玨不管是對湘君,還是對她的厚待,他們早就習慣了。聿玨柔望著她,「這兒沒別人了,娜仁其木格……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你就這樣靜靜守在我身邊,放任青春年華溜走也不是個辦法……我身邊已有湘君照顧著,夠了?!?/br> 埋藏多年的心思忽地被她拆穿,娜仁其木格一雙素手緊揪著大袖,素白俏臉登時脹紅了,「你……是不是嫌我跟在你與湘君身邊,打擾了你們,所以才要我……」 「不是!而是你要的,我沒法給你……你替我?guī)蓚€孩子,還幫我照顧公婆,偶爾進宮來陪伴我,你做得夠多了!」聿玨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我想珍惜與你在一塊兒的時日,可也不忍讓你就這么一直等著……司徒勒性子是直了點,可是他真的待你好,你若瞧不上眼便罷,如果以為他是能託付的對象……你還是跟著他為好。」 娜仁其木格紅著眼眶,輕輕的甩開聿玨的手,「司徒將軍人是挺好,可我并非這么中意他……讓我再想想!」 她轉(zhuǎn)身欲走,「娜仁其木格!」 強撐著的淚終于掉了下來,她背對著聿玨,努力不讓哭聲給人聽見。「怎么了?」 聿玨咬唇,好不容易才吐出這三個字,「對不起。」 「哪有皇帝與人道歉的?」娜仁其木格噗哧一笑,隨手抹著臉面,舉步欲走——「對了!聿玨……你若要去都慶府一趟,我能……跟著過去么?」 *** 皇帝御駕親征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禮節(jié)繁多自然不在話下;聿玨一面命令所有禮節(jié)從簡,更遣快馬將諭令送往白麗與布塔娜那頭。她將內(nèi)政全權交給傅迎春與薛崇韜二人,命自己為主帥,在湘君、娜仁其木格的陪同之下直接往都慶府趕去。 大煌皇帝親率大軍過來,這讓身為盟邦的西荻軍心大振;兩國主君不但皆為女主,更有著一份私交,這樣的消息傳到了蒙古各旗里頭,更使其備感壓力。 聿玨的車駕抵達時,布塔娜親率百官迎接;聿玨與布塔娜一齊喝了迎賓酒,隨即給請入城樓里。 「咱們的大軍隨時都能發(fā)兵,為求方便統(tǒng)御,我只讓我兒留守王宮?!共妓绒熥越忉屩搏k上座?!复颂幉槐葘m里舒適,還望圣上海涵!」 「太后不必多禮,咱們并非頭一回見面,計較這個就未免太過生分了?!鬼搏k頭戴冠冕,金鳳袍、釵鈿裝扮都與身在長安無異,布塔娜笑望她的神情仍顯親切,心底卻不禁懷疑,為何聿玨來此竟未著兵甲? 「太后近來可好?身體無恙否?」 「還行,只是頭發(fā)白得多!」布塔娜指了指簪子,轉(zhuǎn)向跟在聿玨身后的人,「圣上這護衛(wèi),還是與您形影不離?」跟來的只有湘君,另一名能統(tǒng)率全軍的白麗仍留在陣中,恐怕是為防萬一。 「是啊,朕不管去哪,身邊總得帶著她;大王又如何呢?」 「我兒很好,能吃能睡的!」面對聿玨刻意為之的寒暄,布塔娜已經(jīng)漸漸失了耐性?!父覇柺ド?,咱們這一回,打算如何對付……」 「太后未免cao之過急了,朕來此處之前才聽見哨探來報,阿日斯蘭忌憚著咱們兩軍聯(lián)手,已將下寨處向后退了逾二十里之遙,儘管蒙古的勇士各個身懷絕技,要想面對咱們的精兵也得付出不少代價。」聿玨笑得一派輕松,然而布塔娜的臉已是微微沉了下來?!鸽捱h道而來,是為替太后退敵的……」 「既是如此,那咱們就應該好好商討才是!」 「可退敵的方法絕非只有與之交戰(zhàn)一途!」聿玨來到布塔娜面前,緩緩伸出手來握住她?!覆兼㈡ⅲ藨?zhàn)看似阿日斯蘭來攻,實則是你主動尋釁,對不?」